《A&F》Oooooooo

26、牙印【番外】

　　（一）

　　打歌舞台的灯光灼热刺眼，台下粉丝的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睫毛，但我却觉得畅快淋漓。音乐、舞蹈、掌声，这一切构成我生命中最熟悉也最安心的部分。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定格，喘息着向台下鞠躬，享受着属于我的、实实在在的荣光。

　　回到后台，身体还因为肾上腺素而微微发抖，助理立刻递上水和毛巾，经纪人欧尼脸上也带着满意的笑容，拍了拍我的肩：“效果很好！下周一位稳了！”

　　我笑着点头，接过手机，习惯性地想看看舞台直拍反馈，顺便……看看有没有那个人的消息。她进组拍戏快半个月了，在一个信号都时好时坏的山沟沟里，我们联系得断断续续。

　　手指划开屏幕，推送消息却像炸弹一样接连爆开，不是关于我的舞台，而是带着另一个我熟悉到骨子里的名字——

　　#金瑞妍片场霸凌#

　　最先跳出来的是一个模糊的短视频，角度刁钻，明显是偷拍。画面里，金瑞妍穿着戏服，背对着镜头，似乎在对面前一个低着头、身形瘦小的女孩说着什么。下一秒，她抬手挥了一下，动作看起来有些急促，视频在这里被刻意放慢、循环播放，配上极具引导性的文字：“前Starlight成员、新人演员金瑞妍片场耍大牌，疑似对助理动手动脚，态度极其恶劣。”

　　下面的评论区已经彻底沦陷。

　　“吐了，之前看她长得清纯还以为人不错，原来私下这么恶心？”
　　“果然人不可貌相，对工作人员都这样，人品得多差？”
　　“就知道这种富家女进娱乐圈就是玩票，根本不把普通人当人。”
　　“心疼小助理，看视频里都快哭了吧？”
　　“滚出娱乐圈吧！垃圾！”
　　“之前Starlight的时候就觉得她挺装的，果然……”

　　我的血液“嗡”地一声全冲上了头顶！眼前甚至黑了几秒，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扔进沸腾的油锅里！

　　荒谬！可笑！无耻！

　　金瑞妍？打骂助理？霸凌？

　　那个会对路边流浪小猫偷偷喂食、会记得每个工作人员喜好、会因为自己NG多次而对着小助理连连道歉、被私生堵门第一反应是把助理护在身后的金瑞妍？！那个脾气好得让我都时常恨铁不成钢的金瑞妍？！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样污蔑她？！

　　怒火瞬间烧毁了我所有的理智和思考能力。七年练习生生涯磨砺出的谨慎，经纪人千百遍的叮嘱“不要冲动回应，交给公司”，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得有人为她说话！得让那些人知道，他们在胡说八道！得让他们闭嘴！

　　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机。我无视了经纪人欧尼惊愕的“绚雅你干什么？！”的惊呼，无视了助理试图拿走我手机的动作，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滔天的愤怒和保护欲。

　　我点开我的官方ins账号，那个拥有数百万粉丝、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解读的账号。手指在屏幕上用力地敲打，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火星：

　　@李绚雅Official：我是李绚雅。关于金瑞妍xi的所谓“片场霸凌”事件，我以她前队友的身份说几句。视频断章取义，恶意引导，真相绝非如此！我认识的金瑞妍，绝对不可能是会霸凌工作人员的人！她是什么样的人，和她共事过的人、了解她的人都清楚！请停止毫无根据的诋毁和网络暴力！在真相查明之前，保持理智就这么难吗？！欺负一个不会为自己辩解的人，让你们很有成就感吗？！

　　点击，发送。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了一瞬。

　　（二）

　　然后，更大的风暴，以我为中心，猛然炸开。

　　我的手机瞬间被打爆，信息提示音疯狂响起，几乎要卡死。经纪人欧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把抢过我的手机，看着那条就算删除也为时已晚的ins，手指都在抖：“李绚雅！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

　　我把自己也拖进了这摊浑水里。

　　几乎是在我发声的下一秒，热搜立刻追加了新的词条。

　　#李绚雅力挺金瑞妍#
　　#李绚雅冲动#

　　舆论瞬间分化。一部分人觉得我“够义气”、“真朋友”，但更多的声音是质疑和嘲讽：

　　【笑死，这就出来抱团了？】 【物以类聚罢了，估计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姐姐你醒醒！别被白莲花骗了！】 【这个时候跳出来，是生怕热度不够吗？想炒作姐妹情也别用这种方式吧？】 【脱粉了，太冲动无脑了，粉不起。】

　　更难听的话，像毒箭一样射向我。连带着我刚刚结束的、本该获得满堂彩的打歌舞台，也被淹没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骂战里。很多人开始恶意解读我舞台上的表情动作，说我“面相凶狠”、“一看就脾气不好”，甚至把我很多年前训练时因为压力大而黑脸的旧图都翻了出来。

　　经纪人欧尼焦头烂额，一边紧急联系公司公关部门，一边对着我劈头盖脸一顿骂：“李绚雅！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遇事冷静！冷静！你的账号不是你发泄情绪的工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不仅帮不了她，还会把你自己也搭进去？！你的代言！你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她骂着。后台嘈杂的人声，欧尼焦急的训斥，手机上不断弹出的恶意通知……所有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膜，模糊而不真切。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说了。我替她说了。

　　至于后果？我没想过。

　　但我一点也不后悔。

　　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只是心脏跳得厉害，一阵阵发冷。不是害怕那些骂我的声音，而是担心……她看到了吗？她会不会生气？我是不是……又给她添麻烦了？

　　我无法想象金瑞妍看到那些污言秽语时会是什么心情。她那个傻子，肯定又会自己偷偷躲起来难过，然后还要强撑着对所有人说“没事”。

　　我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

　　那天晚上，累极了的身体和高度紧张的精神，最终让我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睡得极其不安稳，梦里全是扭曲的恶评和瑞妍含泪的眼睛。

　　（三）

　　我是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的。

　　头痛欲裂，眼睛酸涩。窗外天刚蒙蒙亮，一看时间，才早上五点多。

　　谁这么早？

　　我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昏昏沉沉地走过去开门，心里还憋着一股被吵醒的邪火。

　　门一打开，我愣住了。

　　门外站着的人，是金瑞妍。

　　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连帽衫，头发随意扎在脑后，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风尘仆仆，眼底有着浓重的青黑，呼吸还有些急促，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长途奔袭。

　　她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她不是应该在外地的剧组拍戏吗？

　　“瑞妍？你……”我惊讶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她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浓雾。那里面有显而易见的疲惫，有深切的担忧，有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但……竟然还有一丝我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清晰的生气？

　　她一步跨进门，反手关上门，动作甚至带着点急促的力道。

　　“欧尼。”她开口，声音不像往常那样软糯，而是带着一种压抑的、低沉的语调，“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自作主张管我的事？”

　　我瞬间僵在原地，所有的睡意和懵懂都被她这句话击得粉碎。

　　我以为我会等到她的感谢，她的依赖，甚至她的眼泪。

　　唯独没想到，是带着责备的质问。

　　自作主张？管她的事？

　　我为了她，不惜惹怒公司，冒着事业风险，顶着全网压力站出来为她说话，换来的就是一句“自作主张”？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猛地冲上我的头顶，盖过了所有的惊讶和疲惫。

　　“我自作主张？”我气得声音都在发抖，指着她，眼圈瞬间就红了，“金瑞妍！你有没有良心？！我看到你被那样污蔑！我气疯了！我不站出来替你说话，难道看着你被那些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吗？！”

　　她看着我激动的样子，眉头紧紧皱起，眼神里的心疼更多了，但那份生气也依旧存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欧尼！你不能用你的账号发那种东西！你会被卷进来的！你的粉丝会怎么想？你的公司……”

　　“我不在乎！”我尖叫着打断她，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不在乎公司会不会骂我！我在乎的是你！我只知道我不能看着你受委屈！我做不到！”

　　我像个疯子一样对着她吼，所有的担心、后怕、愤怒和此刻被她“辜负”的委屈，彻底决堤。

　　她看着我歇斯底里的样子，看着我满脸的泪水，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睛里，情绪剧烈地翻涌着。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伸出手，想要碰碰我的脸：“欧尼，你别这样……”

　　“别碰我！”我猛地打开她的手，情绪彻底失控，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扑上去，对着她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下去！

　　带着所有的愤怒，委屈，心疼，和不被理解的痛苦。

　　“呃！”她痛得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却没有推开我。

　　温热的皮肤，带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牙齿陷入的触感，以及她强忍疼痛的吸气声，刺激着我混乱的神经。

　　下一秒，她却猛地伸出手，捧住了我的脸，力道有些大，强迫我抬起头。

　　我的脸上还挂着狼狈的泪水，嘴唇可能还沾着她脖子上渗出的细微血丝，眼神里一定充满了疯狂的失控和难过。

　　她看着我，眼神深得像海，里面翻涌着比我更甚的心疼、无奈，还有那种让我陌生的、强势的情绪。

　　然后，她毫无预兆地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我的嘴唇。

　　那不是温柔的安抚，而是带着同样激烈情绪的、近乎惩罚性的吻。强势，霸道，不容拒绝，瞬间掠夺了我的呼吸。

　　我愣住了，随即开始剧烈地挣扎，拳头胡乱地捶打着她的肩膀，呜咽着想要推开她。

　　混蛋！金瑞妍！你凭什么吻我？！你凭什么用这种方式？！我在生气！我很生气！

　　可她把我抱得更紧，手臂像铁箍一样环着我，吻得更加深入，甚至带着一种蛮横的力道，仿佛要将我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都吞噬殆尽。

　　我的挣扎渐渐变得无力，捶打变成了无力的抓挠。眼泪流得更凶，咸涩的液体滑进我们交缠的唇齿间。

　　委屈，太委屈了。

　　我那么心疼她，她却来怪我。

　　这个混蛋……

　　心里憋着的那股邪火无处发泄，我张开嘴，报复性地、重重地咬了她的下嘴唇。

　　清晰的痛感传来，一丝淡淡的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松开我，反而吻得更加温柔起来，带着一种安抚的、舔舐的意味，轻轻描摹过我咬伤的地方，也舔去我脸上的泪水。

　　那血腥味和突如其来的温柔，像一盆冷水，渐渐浇熄了我心中疯狂的火焰。

　　所有的愤怒、委屈、心疼，都在这个混乱的、带着血腥味的吻里，奇异地慢慢平息下来。

　　只剩下剧烈的心跳，交织的呼吸，和紧紧相拥的、颤抖的身体。

　　（四）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松开我。

　　我们额头相抵，都在剧烈地喘息着，嘴唇又麻又痛，肯定都肿了。

　　她看着我，眼神终于恢复了往常的温柔，只是里面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后怕。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擦掉我脸上的泪痕，声音沙哑得厉害：“对不起，欧尼……我不是怪你……我是害怕……”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看到你发的INS，我吓坏了……我宁愿被骂一千次一万次，也不想看到你被卷进来，不想看到你因为我去承担任何风险……你明白吗？”

　　她捧着我的脸，眼神近乎哀求：“欧尼，你对我来说，太重要了。重要到……我不能忍受你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你冲动的维护，比那些恶评更让我害怕和难受。”

　　我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听着她颤抖的声音，心里那点残余的委屈和怒气，终于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疼和酸软。

　　这个傻子……

　　原来她急匆匆连夜赶回来，不是来怪我，是来确认我好不好。她刚才的生气，不是气我多管闲事，是气我不懂得保护自己，是害怕我会受到牵连。

　　我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脖子上那圈明显的、已经开始泛紫的牙印，声音还带着哭腔：“……疼不疼？”

　　她抓住我的手，贴在脸颊上，摇了摇头，眼泪却掉了下来：“不疼。欧尼，答应我，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公司也会处理。你要相信我，好吗？”

　　我看着她流泪的样子，心揪成了一团，再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只能用力地点点头，把她重新紧紧搂进怀里。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闷在她怀里，小声说。

　　她回抱住我，力度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里。

　　（五）

　　后来发生的事情，果然如她所料，又不如她所料。

　　我的冲动发言确实让事件热度更高，争论更激烈了，但也让她那个不作为的公司不得不管了，或许是因为我站出来得太快太坚定，反而让一部分人开始怀疑爆料的真实性。

　　那个被“霸凌”的小助理，主动站了出来，发了长文，还放了完整的视频监控。

　　视频里清晰显示，是那个小助理自己不小心差点摔倒，金瑞妍眼疾手快地想拉住她，动作急了点，根本不是打骂。之后金瑞妍还连忙道歉，检查她有没有受伤，把自己保温杯里的热水倒给她喝，态度好得不能再好。

　　小助理在长文里哭着说，金瑞妍欧尼是全世界最好的艺人，经常偷偷给她塞零食，帮她提重物，甚至知道她家里困难，还私下借给她钱交学费……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偷拍，更没想到会被恶意剪辑成那样，害金瑞妍被网暴，她觉得非常对不起瑞妍欧尼……

　　真相大白，舆论瞬间反转。

　　那些曾经骂得最凶的人，纷纷删评消失，或者调转枪头去骂那个恶意剪辑的爆料号。

　　我的INS下面，也涌来了很多道歉和称赞我“够义气”、“有担当”的评论。公司公关部趁机操作，反而给我立了一个“重情重义”、“刚直不阿”的人设，阴差阳错，口碑竟然更上一层楼。

　　一场轩然大波，来得快，去得也快。

　　仿佛只是一场虚惊。

　　但她也因为得知消息后，情绪失控，未经允许擅自连夜离组，被导演狠狠地训了一顿，差点被换掉。是她经纪人磨破了嘴皮子，她又态度极其诚恳地道歉反省，并且保证后续全力配合赶进度，才勉强保住角色。

　　这些，都是后来我从别人那里断断续续听说的。她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这些麻烦。

　　（六）

　　风波过去的那个周末，她回来了。带着一身的疲惫，和脖子上那圈已经变成青紫色、异常醒目的咬痕。

　　我看着她脖子上的伤痕，心里又酸又涩，愧疚得不行。

　　我拿出药箱，把她拉过来，小心翼翼地给她抹药。冰凉的药膏碰到皮肤，她忍不住轻轻瑟缩了一下。

　　我动作立刻放得更轻，吹了吹气，哑着嗓子问：“疼不疼？”

　　她抬眸看我，眼睛亮亮的，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有点狡黠又有点委屈的笑容，拖长了声音：“欧尼~你说呢~？某人下口可是半点没留情呢~”

　　我的脸瞬间爆红，羞窘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呀！金瑞妍！谁让你当时说那种话气我！”我嘴硬地反驳，手上涂药的动作却越发轻柔。

　　她笑着任由我动作，然后轻轻靠进我怀里，搂住我的腰，声音闷闷的，带着无尽的依赖和眷恋：“不过……如果这样能让欧尼消气，能让你记住下次别那么冲动……多咬几口也行。”

　　我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环抱住她，叹了口气：“笨蛋……没有下次了。”

　　至少，下次我会努力……先冷静三秒钟。

　　当然，这话我没敢说出口。

　　只是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那圈带着药膏清香的牙印。

　　这是我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