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F》Oooooooo

10、三顺

　　汉江边的微风与暖阳，像一场短暂而美好的幻梦。休息日结束，我们重新被拉回现实，投入到更加白热化的决赛前冲刺练习中。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更极致的焦灼感。人数越来越少，竞争越来越直接，每一个镜头，每一次练习，都可能最终影响那仅有的十一个席位。

　　我和金瑞妍之间的关系，经过那半日的独处，似乎悄然破冰。那些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尴尬和微妙，被江风吹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更加亲近的默契。在练习室相遇时，我们会自然地点头示意；在食堂碰到，她会端着餐盘在我旁边坐下，聊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排名席上相邻而坐时，那种紧绷的不自在感也消失了，偶尔眼神交汇，甚至会相视一笑。

　　但这种松弛是有限的。决赛的压力像不断上涨的潮水，淹没着每一个人。我能看到金瑞妍练习得越来越晚，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她依旧会遇到难题，有时会抱着歌词本苦恼地蹙眉，但不再像以前那样轻易显露无助，而是更加沉默地、固执地一遍遍尝试。我知道，她正在努力消化吸收三公带来的经验和成长，试图真正配得上那个越来越高的位置。

　　而我，更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练习中。第一名的野望，像一团火在我心中燃烧。七年等待，曙光就在眼前，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差池。汗水、疼痛、疲惫，都成了微不足道的注脚。

　　终于，第三次顺位排名发布的日子，在一片山雨欲来的氛围中到来了。

　　录制大厅里，座椅再次减少，空旷得令人心慌。留下的练习生们脸上，已经看不到太多的惊喜和期待，更多的是麻木的紧张和听天由命的疲惫。每一次排名发布，都是一次残酷的心理折磨。

　　主持人面色凝重地登场。流程依旧，从排名靠后的开始念起。

　　每一个名字被念出，都伴随着泪水、拥抱和最后的感言。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

　　林薇的名字在第二十九名被念到，她抱着我们哭得不能自已，反复说着“要带着我们的梦想继续走下去”。中村优子排名下滑到了第二十一名，距离进入成团夜仅一步之遥，她表情冷硬，看不出喜怒，但紧握的拳头泄露了她的不甘。

　　我的心一直悬着，为每一个离开的同伴感到难过，也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恐惧。目光时不时瞟向身边的金瑞妍，她同样脸色苍白，嘴唇紧抿，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腿上。

　　排名进入前十，节奏越来越慢，悬念越来越大。

　　“第九名，……”
　　“第八名，……”
　　“第七名，……。”
　　……
　　“第五名，……”
　　“第四名，……”

　　还没有我。也没有她。
　　我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第六名？第五名？还是……更高？或者……更糟？

　　“第三名。”
　　主持人看向我们这个方向。
　　我屏住呼吸。
　　“恭喜——Starlight演员公司，金瑞妍练习生！”

　　我的心猛地一落，又随即为她感到高兴。第三名！她稳住了！甚至从第五回到了第三！

　　金瑞妍显然也松了口气，站起身，眼眶微红地鞠躬，走向第三名的座位。经过我身边时，她飞快地、鼓励地看了我一眼。

　　现在，只剩下第一名和第二名没有宣布了。

　　我和另外一位一直稳居上位圈的、来自大公司的全能型练习生朴志允站在台上。巨大的压力几乎将我压垮。我能感觉到朴志允同样紧张得身体僵硬。

　　主持人看着我们，缓缓开口：“这一次的第一名，是一位练习生，她用七年的坚持和无比强大的实力，一次次证明了自己，国民制作人们看到了她的努力和光芒，给予了最高的认可……”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恭喜——Soulmate娱乐，李绚雅练习生！你是第三次顺位排名的第一位！”

　　轰——！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所有的声音都离我远去。眼前只剩下主持人微笑的脸和刺目的灯光。

　　第……一名？
　　我是……第一名？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像海啸般席卷了我，瞬间冲垮了所有防线。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不是委屈，不是悲伤，而是那种积压了太久太久的、终于得到认可的宣泄和释放！

　　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所有的汗水和泪水，所有的质疑和否定，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答案！

　　我捂住嘴，泣不成声，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台下传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许多练习生都为我流下了眼泪。

　　我恍惚地走上第一名的宝座，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这个位置，我曾仰望了太久太久。当我终于坐下，俯瞰下方时，泪水依旧模糊了视线。

　　我看到了金瑞妍，她坐在第三名的位置上，仰头望着我，用力地鼓着掌，脸上带着无比灿烂的、真心为我高兴的笑容，她的眼眶也是红红的。

　　喜悦之后，是更深的感伤。排名发布结束，又有近一半的练习生要离开。回到宿舍楼时，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们的四人间，林薇和中村优子的床位已经空了。她们来不及回来道别，就已经被节目组送离。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金瑞妍，还有满室的寂静和空荡。

　　曾经的热闹和拥挤仿佛还在眼前，此刻却只剩下冰冷的现实。

　　我站在房间中央，看着那两张空荡荡的床铺，看着属于我的、摆满了各种练习用品和笔记的桌面，再想到刚刚那个触手可及、却又沉重无比的第一名……

　　一直强撑着的情绪，在这一刻，在这个只剩下我和她的、私密的空间里，彻底崩溃决堤。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不再是台上喜悦的泪水，而是混合了太多复杂情绪的洪流——对离开伙伴的不舍，对漫长艰难的七年练习生涯的感慨，对第一名这份沉重荣誉的惶恐，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和恐惧……

　　我再也支撑不住，蹲下身，抱住膝盖，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哭声里充满了压抑太久的委屈和疲惫，几乎要喘不过气。

　　“欧尼……”金瑞妍担忧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她蹲到我面前，伸出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动作温柔至极。

　　“没事了，没事了，欧尼……哭出来就好了……”她低声安慰着，声音像最柔软的羽毛，“欧尼辛苦了……真的辛苦了……这个第一名，是你应得的，欧尼值得所有的最好的……”

　　她的安慰像打开了某个开关，让我哭得更加厉害。我忘乎所以地靠向她，将脸埋进她的肩膀，泪水迅速浸湿了她单薄的卫衣面料。我哭得毫无形象，鼻涕眼泪都蹭在了她身上。

　　她没有丝毫嫌弃，只是更加用力地回抱住我，一只手轻拍我的背，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全然地接纳着我所有的崩溃和脆弱。

　　“我……我好怕……”我抽噎着，语无伦次，“我怕我守不住……我怕让大家失望……七年了……我真的……真的好累……”

　　“不怕，欧尼。”她的声音稳定而温柔，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你很强大，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你可以的。我会……我会一直在这里，看着欧尼站上最高的位置。”

　　她的怀抱温暖而坚定，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淡淡的馨香。在这个充满了离别和压力的冰冷夜晚，她是唯一的热源和依靠。

　　哭了不知道多久，我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只剩下偶尔的抽噎。意识到自己把她衣服弄得一塌糊涂，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抬头。

　　她却轻轻按住了我，没有让我离开她的怀抱。

　　“欧尼，闭上眼睛。”她轻声说。

　　我依言闭上哭得红肿的眼睛。

　　感觉到她稍微退开了一点，然后，一个微凉的小东西，被轻轻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惊讶地睁开眼，低头看去。

　　那是一条极其精致的白金项链，坠子是一颗小巧的、镶嵌着细碎钻石的星星，在灯光下闪烁着低调而璀璨的光芒。设计简约却无比优雅，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我愣住了，抬头看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颊微红：“是我成年礼时，妈妈送给我的礼物之一……她说星星会指引方向，带来好运。我现在，想把它送给欧尼。”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我急忙想摘下来。

　　她却按住了我的手，眼神无比认真和坚定：“欧尼，收下它。它现在更适合你。我希望……它能陪着欧尼，走向最后的位置。”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看到它，就像看到我……我会一直为欧尼加油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真诚的祝福、温柔的鼓励，还有一种……更深沉的、我无法完全读懂，却让我的心尖微微颤抖的情感。

　　冰冷的星形吊坠贴在我的锁骨皮肤上，却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一路灼烧到我的心底。

　　所有的言语都哽在了喉咙里。巨大的感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汹涌的情感冲击着我，几乎将我淹没。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哭红的眼睛，温柔的神情，以及……那因为我的泪水而微微湿润的、白皙纤细的脖颈。

　　鬼使神差地。

　　或许是情绪太过汹涌需要宣泄口。

　　或许是那份礼物和话语带来的冲击太过强烈。

　　或许是在这个只剩下我们两人的、情绪浓度过高的密闭空间里，理智终于被冲垮。

　　我抬起头，凑近她。

　　然后，极其轻柔地、带着未干的泪意和无法言说的、混乱至极的情感，将一个颤抖的吻，印在了她的脖颈侧边。

　　那里，脉搏正在皮肤下清晰地跳动着，温热而鲜活。

　　我的嘴唇接触到那片细腻皮肤的瞬间，我们两人都如同触电般，猛地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瞬间紧绷，听到她极其细微的、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我猛地惊醒过来，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后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脸颊瞬间烧得通红，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我做了什么？！

　　我竟然……吻了她的脖子？！

　　恐慌和极致的羞耻感瞬间将我吞没。

　　金瑞妍也僵在原地，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绯红，一直红到耳根。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刚刚被我亲吻过的地方，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茫然，以及一种……极度不知所措的慌乱。

　　我们两人面面相觑，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咚咚作响，无所遁形。

　　那枚星星吊坠还贴在我的胸口，微微发烫，像一个无声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