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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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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小王氏开始着手采买婚礼物什,婚期也正式提上日程,定在了六月初三这个黄道吉日。
小王氏也特意唤来陈妙之,询问她的意思。
陈妙之不置可否:婚期本就是双方长辈参谋的,她虽然是婚礼的新娘,却并没有置喙的权利。小王氏此举,也不过是走个过程而已。
定下了婚期,陈妙之神思不属地回到自己的屋里。
她混乱极了:自然是想离开的,可也不知道方法。如今这袁氏府中,可没有再一位赵金儿前来无私相助她了。一切都要靠她自己。
陈妙之长叹一声,在庭院中继续演练花山派传授给她的那套拳法。
这数月来她日日不辍,每日都会至少打一趟拳,是以周围的婆子丫鬟都麻木了,不再以此为意,并不会来驻足围观。
今日她心中思虑过多,难以抑制,便一遍又一遍的,将这套拳法来回演练。
此时袁氏的一个护院,正巧路过小花园,当看到了陈妙之的拳法后,愣了一瞬,又匆匆离开了。
当日他便修书一封,寄给了远在京城的袁冀州:之前是小的看走眼,原来少夫人真有几分天赋在。如今她的拳法不同往日,竟真有了一二分气象,如此下去,假以时日,怕是真要出一个武学宗师。
这一些陈妙之自然是不知情的。
她如今的职责,就是躲在小屋中备嫁。
小王氏免去了她日日前来请安还有助理家事的差事,只让她在自己屋里好生休养。
她说:“我也是过来人,嫁了人和在家做女儿,到底是不一样的。这几日你便好好松快松快,不必操心别的。”
陈妙之低头领命,可她也知道,这几日的闲暇,并不轻松。
在家时,她就看见姐姐们备嫁时,没日没夜绣东西,有给公婆的鞋子袜子,还有给夫婿的扇袋之类的。虽说她们这样的人家,针线上自然有不少专职下人来操持,可新媳妇到了人家,还是得按规矩做些针凿的。
如今她也是待嫁之身了,难免也得拾起这些锦缎彩线,做些小物。
春日融融,陈妙之不愿困在屋里,便带着绣了一半的荷包,拣了小花园一处僻静角落坐下做针线。葳蕤花木将她身形掩去大半。
不经意间,却见袁时宜的贴身丫鬟琼枝魂不守舍地走过身边。
因面前有着草木遮挡,琼枝并没有看见她。
天气暖和,众人都换上了单衣,琼枝也不例外,只见她露出的脖颈手腕,都青紫一片,可想而知身上有着怎样触目惊心的景象。
琼枝就这么失魂落魄地在小花园里徘徊,最终站定在池塘前,低头静静看着池水。
陈妙之心头一紧,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悄悄走到她身后。
琼枝对陈妙之的靠近丝毫未觉,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宛如一座雕像。
她不动,陈妙之也不敢动,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站着,只有池面被风吹起的涟漪在轻轻荡漾。
直到香浮走到小花园里来,看到了这一幕,奇道:“姑娘,这是在瞧什么?”
她的语音将处于沉思中的琼枝惊醒,回头后看到陈妙之,赶紧行礼:“陈姑娘。”
陈妙之点头,温声说道:“天气正好,要不,去我屋里喝一杯茶?”
琼枝怯怯摇头:“多谢陈姑娘,但我家姑娘那里还有差事,我先回去了。”说罢,她就匆匆离开了。
她和香浮擦肩而过时,香浮也注意到了她身上的伤,不禁蹙起眉。
待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后,香浮在附到陈妙之耳边,轻声说:“厨房里的嫂子和我说,袁姑娘如今日日都责打她出气。”
陈妙之叹了口气:“等我想想办法,能不能把她调入我的房里。”
可还没等陈妙之想出个万全之策来,第二日清早,管理园子的婆子,就发现琼枝的尸首,正静静飘浮在池子里。
彼时陈陈妙之尚在晨梦中,被园内的尖叫惊醒,待她披衣起床匆匆赶到池边时,只看见两个粗使婆子匆匆用门板抬走了琼枝的尸首。
尸身上盖着布单,一只遍布伤痕的青白色手,从门板上滑落下来,映入陈妙之的眼帘。
分明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一股刺骨的寒意却顺着她的脊背缓缓爬升,直透骨髓。
她知道逼死琼枝的那个罪魁祸首,不会得到应有的处罚。
果不其然,对于琼枝的投池自尽,小王氏不过是吩咐账房支了十二两银子,遣人送去给她的父母作为丧葬之资。
之后又指派了另一个丫头,去给袁时宜做贴身婢女了。
香浮拿这件事当笑话般说与陈妙之听:“连贴身大丫鬟每月两吊钱的月例也不稀罕了,各个都求神仙拜祖宗的,就怕被选中。”
陈妙之笑不出来:都说人为财死,可婢女们连这个也不在乎了,可见对未来命运的担忧。
至于袁时宜呢,小王氏罚她关了三天禁闭,之后耐不住女儿央求,便放了她出来。
而陈妙之,也下定决心:必得从袁家逃走。
如今袁冀州远在京城,待授官后势必外放赴任。袁府内没了他这尊大佛压镇,以小王氏的溺爱,和袁时宜的疯癫,只怕日后还有更大的麻烦再等着她。
就在她暗中筹谋之际,袁冀州一封家书自京城飞驰而至,信上不过寥寥数语:令儿媳妇不再练拳,不日即为官家妇,当时时谨记身份体统,莫效江湖粗鄙之行。
小王氏展信阅罢,自是谨遵夫命,当即唤来陈妙之温言劝诫。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陈妙之只得垂首应诺,停了每日的拳脚功夫。
可身体习惯了这种锻炼后,一旦停了,便觉处处难受。
陈妙之只觉得心中无比气闷,却不知该如何排遣。
数日后,她睡到半夜三更时,也不知为何,竟在半梦半醒中,走到屋外的那片空地上,开始演练起那不知练习过多少遍的拳法。
这一回她只觉得与平日里的格外不同,身体中似乎有一股气息找到了出口,涌现出了无名的力量,如春水般流向四肢百骸。平时里甚觉艰难的辗转腾挪,竟变得无比轻松,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此时的自己如果纵身一跃,便能跳过袁家那高高的院墙,重新回到外面那无垠的世界里去。
一套拳法行云流水般打完,这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感觉,促使她不顾体统,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惊动了守夜的婆子们。
婆子们闻声赶来,但见未来少夫人只着一袭中衣立在庭中,长发披散,月色下她双颊泛红,眼中流光璀璨得不似常人。众人面面相觑,暗地里嘀咕莫不是有了疯兆,忙不迭报予小王氏知晓。
小王氏闻讯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日日暗中观察陈妙之起居言行。见她白日里依旧温婉守礼,晨昏定省毫无错漏,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自此陈妙之便过起了阳奉阴违的日子。白日里她是低眉顺目的袁家未来媳妇,到了夜深人静时,便悄悄重拾那套拳法。每一次演练,体内那股暖流便壮大一分,仿佛蛰伏的种子正悄然破土。
如是这般又过了数日,袁家居然又得了第二道好消息:袁定舟过了院试,如今已是秀才了。这书信传到了小王氏处,她喜极而泣,竟比丈夫中了进士,还要高兴几分。
袁定舟本人也是兴高采烈,还给陈妙之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书信,让她一切放心,自己日后会好好读书,将来也让她做进士夫人。要不是袁冀州下了死令,命他除成亲当日不得踏出书院一步,此刻怕是已经回了桐川,要当面和陈妙之分说这喜讯。
转眼就到了六月初一,袁冀州风尘仆仆地赶回了桐川。尔后陈妙之被带去了袁家位于桐川另一头的一间小小的宅子内,预备后日便从这里,接她入门。
那宅子不过一进,围墙低矮,又无多少仆从。
陈妙之大喜:从这里逃出去,可比从袁家逃跑容易多了。
当下她将香浮唤到屋内,掩好门窗后,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香浮闻言先是吓了一跳:“又要跑?”
片刻后她又郑重点头:“是得跑。这袁家姑娘这样不讲理,还没进门呢,她就敢下毒。谁知道日后还会做些什么?”
于是二人便开始悄悄整理起行囊来,想将嫁妆里的黄白之物挑一部分带走。
这一番捡视,陈妙之突感不寻常来:她的嫁妆有问题。
袁家将她的嫁妆也一并抬了过来,预备后日的送嫁队伍。
虽然对自己到底会有多少嫁妆没有确切的概念,但比对着之前出嫁的姐姐们,如今这三十二担的嫁妆,显得寒酸的可怜。
陈妙之并不认为爹娘会故意克扣自己的嫁妆,就算是要克扣,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她毕竟是陈家女。三十二担的嫁妆,放别人家也是份不菲的馈赠了,可和陈家天下首富的名号比起来,就显得简陋得过分。
就算是为了惩戒自己逃家故而少予她一部分,父母,乃至于大老爷也不会为了泄愤,而将自家声名也给一并丢弃了。
到了夜半,趁袁家的仆人们都睡了,陈妙之和香浮举着蜡烛,将自己的嫁妆一一打开查验。
这一查,主仆二人俱是倒吸一口凉气:那些箱笼泰半都是空的。
而露在外面的,也都是些滥竽充数之物,譬如一对金盘,竟是铜镀金的。
陈妙之和香浮对视了一眼:这里绝对有猫腻是她们不知道的。
眼下她暂时收起了当晚逃跑的打算,只等着第二日仔细盘问了袁家人后,再做打算。
然而次日清晨,当她顶着彻夜未眠的乌青眼眶欲寻管家问话时,一个不速之客竟骤然闯入了这处僻静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