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能是精分吗》与明昼

6、投毒

　　在宋回舟疑惑的目光下，谭姝雪狡黠一笑：“昨天在国贸大厦顺手拿的。”

　　前一天他们经过了坍塌的只剩下两层的国贸大厦，谭姝雪的意思是要搜刮一下有没有物资，但是大部分找到的东西都已经或多或少被损坏了。

　　食物就更不用说了，野外能吃的东西基本都被野兽分食赶干净了。

　　最后谭姝雪看到了这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背包，拿走也是顺手的事儿。

　　“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还以为带了一堆破烂，但是现在刚好能派上用场。”

　　谭姝雪得意洋洋。

　　宋回舟点了点头，两个人配合着把破碎成蜘蛛网的玻璃清理干净，然后缠上了携带的胶带，勉强挡住了前面漏风的地方。

　　虽然胶带的颜色和缝隙稍微遮挡了视线，但是有效形成了密闭的空间。

　　回程的路也同样不好走，但是拜亚德和路易斯有着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在他们的帮助下绕过了好多危险地带。

　　宋回舟发现了，虽然他和程望渊的五感相通，但是精力并不一样，他的躯体只需要短时间的休息，就足够两个人轮流开车。

　　谭姝雪看宋回舟的目光越发炽热，如果不是宋回舟的身体有极大的隐患，她都想把宋回舟拉去警卫队了。

　　拜亚德和路易斯没有坐过汽车，在明秋的生活只是重复地躺在手术台上、躺在监察室里，他们没出过远门，甚至没有怎么出过门。

　　太阳升起又落下，仅仅是一次检查的时间，窗外的景象就换了一番。

　　当他们惊觉已经到达目的地时，昼夜不过才流转了一轮。

　　在看到基地的剪影后，谭姝雪轻轻推醒了坐在副驾倚靠着窗户小憩的宋回舟。

　　连续几天的高专注度让宋回舟精力不佳，眼下已经隐隐约约有青黑色的印记。

　　谭姝雪也没好到哪里去，开朗的女生满脸的疲惫。

　　“基地好像不太对劲。”长时间的缺乏睡眠让谭姝雪的眼底布满红丝，她没有看宋回舟，双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方向盘。

　　宋回舟缓缓眨了眨眼，把自己从睡眼朦胧的状态里解救了出来。

　　当他望向基地的时候，立马就明白了谭姝雪所说的“不对劲”是什么。

　　基地并不算很大，是个完全的密闭空间，像蜂巢一样有多个出入口，以供物资的进出。

　　虽然外面充满着未知的危险，但是在野外“探险”总能获得价格不菲的物资。

　　重金之下必有勇士，为了获取能够支撑自己生存的资源，很多人自愿组成队伍外出探险。

　　所以基地的外围总是人来人往，探险队伍、基地警卫、运输车辆络绎不绝。

　　现在朝阳下的基地，就像是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雾霭，看不到一个活人。

　　为了方便建立安全的据点，基地周围数十里都被推成了平地，基地的高大建筑拔地而起，耸入阴霾中。

　　灾难后，蒸发的水汽、工厂的有害物质，组成了浓厚的云层，空气仿佛都变得浓稠了起来。

　　基地在这样的荒凉中，宛若死城。

　　拜亚德和路易斯没有见过这样的建筑，更多的是目瞪口呆，谭姝雪和宋回舟知道，能让基地完全封闭，那肯定是基地出了事。

　　从小在基地长大的谭姝雪很难想象在印象里无坚不摧的基地会摊上大麻烦，她默默提高了车速。

　　越靠近基地，她就越心慌。

　　在目光所及的地方，她看不到一个人、一辆车。

　　奥斯陆基地受到的感染给他们提供了前车之鉴。

　　汽车最后还是停在了基地的入口，按照正常的流程，应该是有专门驻守的城防人员进行安检，但是现在大门大敞。

　　入目全是倒在地上的尸体。

　　空旷而又宁静的街道好像还能回荡他们的喘息声，死寂笼罩着西西伯利亚基地。

　　“这是……基地……没了？”

　　谭姝雪不顾危险冲了下去，在地上捞起来其中一具尸体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

　　“道尔顿……？”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曾经的同伴毫无生息地躺在地上，拼命摇晃着道尔顿的肩膀。

　　已经僵硬的尸体无法给她任何回应。

　　谭姝雪扭头看向旁边的别的尸体，全都是熟悉的面孔。

　　这里面有她学生时期的舍友，有她入编后的队友，也有执勤时无数次擦肩而过的叫不上来名字的陌生人。

　　程望渊被这尸横遍野的场景震惊到了，他想说点什么话来安慰宋回舟，但是宋回舟比他想象中的要镇定。

　　相较于谭姝雪的悲伤，程望渊的震撼，连体人的不知所措，宋回舟冷静的不太正常。

　　他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死者脸上大片鲜红色的尸斑和头盔里的呕吐物，让宋回舟一眼认出来他们死于中毒。

　　这么大规模的死亡，只能是基地的水源遭受了投毒。

　　“死者死于中毒。”宋回舟提醒谭姝雪：“还是少接触为好。”

　　他以为会看到谭姝雪的眼泪，但是谭姝雪眨了眨眼，硬是压住了未涌出的眼泪。

　　连体人有些无措，不知道是否该下车，只是满眼惶恐地来回打量宋回舟和谭姝雪。

　　“走吧。”宋回舟率先向基地迈去。

　　谭姝雪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悲怆让她眼前一黑，她快步追了上去：“我们去哪？”

　　宋回舟的脚步没有停。

　　“准备好足够的物资，去奥斯陆基地。”

　　——

　　宋回舟把消毒用的棉签扔进了医疗废物垃圾桶，右臂上的伤口已经长死留下了一片可怖的疤痕。

　　常年在实验室捂的严严实实的宋回舟皮肤很白，在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下甚至反着光。

　　他左手拿着针管，娴熟地把透明液体注入了右手手臂。

　　渗出的血珠和碘酒混在了一起，又沿着肘关节滴在桌子上。

　　这是从连体人体内提取的血清制成的抗体。

　　连体人长期生存在野外，体内有很多抵御外界抗原的抗体，宋回舟受伤的地方离明秋不远。

　　一开始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进行治疗，但是看样子好像效果还不错。

　　宋回舟连续发烧了三天，硬生生挺了下来。

　　半月前，他们来到了奥斯陆基地，此时的奥斯陆基地因为感染事件几乎死了半个基地的居住民。

　　宋回舟作为生物学家年少成名，自然是受到了奥斯陆基地的欢迎，很快就拥有了自己的职位。

　　布莱斯最终还是死在了前往奥斯陆基地的路上。

　　长期昏迷的他根本无法进食，而注射营养液的方法会造成暴露的创伤，一场小小的低烧就要了他的命。

　　谭姝雪则加入了奥斯陆基地的警卫队，她一直没有放弃着手调查西西伯利亚基地被投毒的原因。

　　一个基地的覆灭是一件大事，但是相对于别的基地来说，只是发生了一件令人唏嘘的意外。

　　没有人真正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追究末世中一个基地的覆灭。

　　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够分到更多的物资，但在物资有限的情况下，人越少，每个人平均下来的物资越多。

　　注射完抗体后的宋回舟感到有些恶心，他用消毒棉签随手蹭了蹭针孔，抹去了大部分血珠。

　　“你倒是命大。”程望渊在这半个月了解了不少关于这个时代的内容。

　　虽然他一再强调自己是死掉的公元纪年人类，但是宋回舟固执地认为他是第二人格。

　　倒也不能怪宋回舟，相较于“一体双魂”，他相信更加科学的精神分裂。

　　更何况，他的基因序列是完全复刻的丰鹤壁。

　　丰鹤壁被人称为近百年来最伟大的科学家，但是很遗憾，在西西伯利亚基地建成的第四年，他不幸寄生虫感染去世了。

　　西西伯利亚基地保存了几十年他的基因，终于在二十四年前“克隆”出来了宋回舟。

　　宋回舟很清楚，这么多年来人们尊敬他，支持他，无非是因为他有着天才的基因。

　　有价值的是基因，不是他。

　　不成熟的技术弊端总是很明显，出现精神分裂也算是比较正常的事情吧。

　　虽然宋回舟本人并没有觉得他体验过什么刻骨铭心、能让他精神崩溃的事情。

　　宋回舟没有理会程望渊的调侃，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他算是发现了。

　　程望渊不能光明正大和别人交流，于是把所有的乐趣放在了逗宋回舟身上。

　　宋回舟对此已经进化出来了充耳不闻的技能，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拾桌面。

　　程望渊的话题跳度总是很大：“哎，下午能不能借我用下你的身体，我想去图书馆。”

　　程望渊总是对知识拥有强烈的渴求。

　　宋回舟不太喜欢程望渊去图书馆，他们是共感的，程望渊看的东西他都不感兴趣，简直无聊的要死。

　　但是程望渊会撒娇，会胡搅蛮缠，宋回舟总是一时心软答应，然后在无聊中后悔半天。

　　不过今天他有强硬的拒绝理由。

　　宋回舟来到更衣室，脱下隔离衣：“下午我要见人。”

　　他的右手手臂大面积神经坏死了，在隔离衣布料擦过时产生了一种胳膊不属于他的感觉。

　　程望渊还在争：“什么人都比我重要，我就知道我是地里的小白菜……”

　　宋回舟：“……”

　　宋回舟扶额：“别闹了，我的老师下午来奥斯陆基地，我有事情要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