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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他...不冷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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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的冬天很快来了。
s市纬度低,冬天多是湿冷,很难受,只能硬抗,冷空气一波接着一波,呼啸的北风刮得人脸颊生疼,像刮刀片一样。
顾盼穿着一身高领黑色羊绒毛衣,把脸埋在厚厚的灰色围巾里,露出一双好看的杏眼和微红的鼻尖。
今年的冬天很不一样,让x高的同学们欢呼雀跃。
因为今年的冬天下雪了。
洁白的六角形雪花从窗外落下,好像天空的白色书签,夹在云海之间,片片朵朵,飞扬无边。
几片落单的雪花沾在窗边,融化后留下淡淡的水渍,好像一朵小小的花。
顾盼哈了一口气,用指尖化开窗内的水雾,写了一个小小的字。而后将脸贴在玻璃窗上,鼻尖抵着一扇冰凉,张望着窗外风景。
他很喜欢雨蓬上、楼顶上、树叶上覆盖的薄薄白色,好像整个世界都戴上了白色面纱,不再是原来的样子,浪漫而神秘肃穆,让他响起了老旧的画片和青藏高原的茫茫雪原。
“干什么呢,像个傻子一样,”叶以淮是卫生委员,此刻正揽着顾盼的肩膀。
“下雪了。”顾盼轻轻道。
“确实,挺好看,”叶以淮看着另一侧在床边围城一团的女生,皱了皱眉,又看向顾盼,“不过哪有男生这样把脸贴在玻璃窗上的啊,你不冷吗。”说着就要把冰凉的手贴在顾盼围着的下半张脸。
顾盼侧头避开了。
“有事说事,总不能来这一趟就是来嘲笑我的吧。”顾盼回到座位上,抱臂看向他。
“被你说准了,还真有。”叶以淮笑道。
“什么。”
“真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你说。”
“嘶,”叶以淮阴阳道,“今天是你的值日,记得扫地,顾少~”
顾盼一愣,听到“顾少”二字时,后颈一阵寒凉。
“有病。”他摆着一张臭脸,走向小阳台,“吱呀”一声推开门,而后一脸懵。
阳台的扫帚已经冻得立起来了,好像一个简陋板的稻草人。
不过令他头疼的是,扫帚下面的水结冰了。
这咋扫嘛。
他暗自骂了一句脏话,而后开始铲冰。
冰还怪硬的,挺费劲,冰渣子四处乱飞。
待到总算扫干净了,扫帚上的毛已经冻硬了,若是不同热水融化,根本扫不了。
顾盼叹了口气,转身用纸巾捡掉地上的纸屑和垃圾,又去拿拖把拖地。
拖把的手柄很凉,冻得他指尖僵硬,果然下雪天除了风景好看没好处,走路还容易摔着。
他挤掉海绵中的脏水,待到又要洗一遍,他发现一个糟糕的事情。
水池堵住了。
脏黑色的污水积在池子里,看得顾盼头大。
他有洁癖,让他搬东西行,却没怎么干过修水管这类事,可这水管是他堵的,地又没拖完。
只能自己来了。
阳台掩着的玻璃门下,顾盼笨拙地弄着水池,却毫无办法。
难道把盖子掀开,去清理水管里的东西么。
他有些无助,又担心弄坏水管,会遭批评,就那么在两平米的阳台踟蹰许久。
“吱呀”一声,玻璃门被推开了,顾盼猛地回头。
“苏意?”他有些惊讶。
“我来吧,你回教室,教室里有空调。”苏意头也不抬。
“...哦。”顾盼看着他,犹豫着退了两步,还是将玻璃门掩上。
这些日子以来,苏意是第一次主动和他交谈,让他有些措不及防。
他静静望着阳台上的那道身影。
那人似乎在池子里倒腾什么,他没有戴围巾,只是将冬季外套的领子立起来罩着脖子,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
白得像雪一样。
顾盼怔怔望着,直到玻璃门重新被推开才反应过来。
“修好了。”苏意吸吸鼻子,哈了口热气,温热的气息喷吐在通红的指尖。
“你...”顾盼看着他的手,一脸讶异,“你没带手套?”
“嗯。”苏意淡淡应着。
“可你...”顾盼还想说什么,声音却弱了下去,后面“不冷吗”三字消散在北风中。
水脏不脏令谈,室外这么低的温度,直接去接触几乎是结冰点的池水,是要冻伤的呀。
他看向苏意冻得通红僵硬的指尖,眼中都是愧疚和心疼。
苏意却不在乎,他见手一时拿不稳笔,便先把手塞进口袋捂了会儿。
顾盼觉得自己插不进话。
大课间因为雪天取消了,全班同学欢呼雀跃。
“喂,大家看,雪停了,雪停了!”江逾跑道窗边,大声呼喊着。
“真的吗?”宋晚跟上来,长长的睫毛在玻璃窗上扑闪着。
“真的真的。”乔衍兴奋道。
“哎,没说不准下去活动啊,我们下去玩雪好不好?”她看向身后一群人。
“这个可以哎!”叶以淮拍手,“我要下去打雪仗,有没有兄弟和我一起的?”
“我我我!”江逾连声应和。
“好嘞,一起走!”
教室里很快不剩几个人。
顾盼算一个,苏意又算一个。
顾盼看着仍在预习物理课程的苏意,犹豫片刻,还是开口。
“外面雪景很漂亮,怎么不去看看?一直坐在位子上。”
“没什么稀奇的,k州年年下雪。”
也是。他是北方人。
“下去看看呗,你也在s市待了四年了,还没见过s市的雪景呢,和k州说不定不一样呢。”
“不必了,”
“k州的下雪天特别长,整个冬天,地面都覆盖着厚厚的雪,走路还要卷起裤腿,淌着过去,麻烦得很,我是没体会出什么美景来。”
顾盼皱皱眉,心道这人怎么说不通呢。
不过,他好像,确实不太懂浪漫,或者,并不是不知浪漫,而是对浪漫有些淡淡的排斥和厌弃。
顾盼明白这种感觉,许多人经历了太多事情,背负了太多重担,憧憬和幻想早已被生活和功名磨平,他们不爱浪漫,浪漫不能当饭吃。
这类人,有极其稳定的内核,理智占绝对上风。
顾盼对他们大多时候报有尊重和理解,尽管会对他们失去的色彩怀着淡淡的惋惜。
可他不希望,甚至有些害怕苏意是这样的人。
恰恰相反,他看上去像一张老旧僵硬的黑白相片,他的灵魂却像被打翻的调色盘,鲜艳,秾丽,烂漫,无拘无束,哪怕大多时候都是束手束脚的样子。
这样的人面上再怎么契合,都注定与他背道而驰。
“苏意。”他忽而唤道。
不知为何,苏意像是感知到什么,抬起了头。
“嗯?”
“你...不下去走走吗?”
“算了吧,没什么好走的。”
“那打雪仗呢?”顾盼眼眸亮亮的,望着他。
苏意手中的笔停顿稍许,似是有些犹豫和心动。
“还是算了。”
“那和我呢?”
“什么?”
“和我去打雪仗啊。我也去,你走不走?”顾盼一手撑在他桌上,好像又回到了周五那个晚上。
苏意盯着他的手望了会儿,忽而笑了,语调很轻松。
“好啊。”
“啊?”这下轮到顾盼没反应过来了。他没料到苏意会答应。
“我说成。”苏意茶棕色的眼睛松松地望向他。
顾盼愣了一下,随即一拍桌子,抓住他的胳膊,道:“走!”
教室里,两张椅子“哐啷”一声响,窗外,两道身影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