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你》倦枕厌夜

4、第 4 章

　　4.
　　周末顾庭请了几个平时一起玩儿的朋友来家里打电动，进入顾家漂亮的大宅子，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都挺稀奇的，东看看西看看。
　　顾庭也不拦着，带着点炫耀的心思走在前面带路。
　　路过客厅的时候他忽然心思一动，把正在看电视的顾云招了过来。
　　顾云乖乖地站到顾庭身边，抓着他的裤子抬眼看了看那几个陌生的少年，低下头。
　　“哇，好可爱的孩子。”
　　“顾庭，这是你妹妹吗？”
　　“真漂亮的孩子，小妹妹你好呀。”
　　几个少年看到顾云都忍不住动手去摸摸他的头，捏捏他的脸，吓得顾云抿着嘴直往顾庭身后躲。
　　顾庭弯唇一笑，推开那些手臂，把顾云抱了起来，颠了颠他，有些得意地介绍说：“别吓着他，这是我小侄子，刚五岁。”
　　“……”几个少年听后都一脸不信的样子。
　　“他叫我小叔叔呢。”
　　“真的假的啊，叫你哥哥还差不多。”
　　“真的啦，我出生比我哥晚很多，他早就成家了，前段时间才带着儿子回来的。”
　　“那让他叫你一声听听。”
　　“他比较内向，不怎么说话发音不是很准。”
　　“没事，让他给我们打个招呼吧。还没人叫过我叔叔呢。”其中一个少年嬉笑道。
　　家里有个漂亮乖巧的孩子，任谁都想显摆一下，顾庭本来没打算让顾云跟他们说话，现在听别人提出这个要求来，更觉得好像自家小侄吃亏了似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反正顾云总把叔念成猪，问个好似乎也没什么损失，便又释怀。
　　周围几人都在起哄，顾庭不想失了面子，只好单手抱着顾云，用空出的手摸了摸顾云的耳朵，一直垂着头的小孩儿便抬起眼皮看他，顾庭轻声哄道：“小云，跟小叔叔的同学打个招呼吧，跟他们说‘叔叔好’。”
　　顾云歪了下头，还在看着他。
　　不会是怕生不肯说话吧，顾庭脸有点发红，正打算找个理由收场算了，顾云忽然开口了。
　　是很细小的声音，但吐字绝对清晰，足够顾庭几人听到内容：“叔叔好。”
　　“……”顾庭愣住。
　　几个少年欢呼一声，想逗顾云再说几句话，顾云却好像害羞了，直往顾庭怀里埋。
　　好在阿姨及时过来叫他们去吃水果零食，才解了围。
　　顾庭走前把顾云扔到沙发上，低下身，贴在他面前恶狠狠地问道：“顾云，你刚才叫的什么？”
　　“……”顾云眨了眨眼睛，不说话。
　　顾庭气结，留下一句“你等着”便黑着脸上楼。
　　顾云目送他离开，揉了揉屁股，爬起来继续看电视。

　　吃过晚饭，顾云便抱着奶奶不松手。
　　顾太太从来没被顾云如此主动地亲近过，顿时受宠若惊，反抱起大孙子，祖孙二人互相抱着又是贴脸又是笑，谁都不放手，很快，故作淡定实地顾老爷也参与其中。
　　顾庭狠狠地咬牙独自上楼，一直忍到晚上八点半，终于忍不住推开门大步冲到楼下。
　　顾老爷和太太正在看电视，听说小儿子要找顾云，便告诉他顾云累了已经让阿姨抱他去睡觉。
　　顾庭闻言，又急忙往楼上跑去。
　　顾太太道：“没想到顾庭这么喜欢小云，一开始我还怕他俩合不来呢。”
　　“哎，早就让你不要担心，小孩子能有什么合不来的。你看，这不就玩儿到一块去了，分开一会儿都不干。”
　　“是啊是啊。我看小云也很喜欢他小叔叔呢，天天黏在身边。”
　　顾老爷和太太在楼下感慨叔侄二人关系好，楼上，顾庭已经撞开顾云的房门。
　　“臭小子，你给我起来！这么早睡什么觉！”
　　床头柜上的台灯打开着，发出暖黄色的柔和光芒，顾云已经乖宝宝状躺在小床上，抱着小熊闭眼。
　　顾庭甩上门，走到床边隔着棉被压到顾云身上：“臭小鬼，你还装！”
　　顾云依然没有反应，顾庭便伸手探到被窝里面挠他痒痒。
　　这次顾云装不住了，一面扭动着躲闪，一面“哈哈、咯咯”地笑个不停。
　　“开着灯说睡觉，你骗谁啊。”顾庭说着钻到被子里，儿童高热的体温早就把被窝捂得暖暖和和。
　　“往里边点。”顾庭展不开身体，便欺压床上占据了一半位置的主人。
　　顾云听话地向里面移，顾庭对于自己的命令被及时执行而感到满意，便道：“够了。”
　　叔侄两人面对面躺在一处，顾庭揪了揪顾云的鼻子，道：“想睡觉吗？说声‘小叔叔’我就走。”
　　顾云道：“小猪猪。”
　　顾庭皱眉：“那你说‘叔叔好’。”
　　“叔叔好。”
　　顾庭不解，低声嘀咕：“怎么回事，怎么换个方式发音就对了？”
　　他便又换了几种叫法，发现顾云只有在叫他的时候会念成“猪”。
　　“……不是耍我呢吧？”顾庭起初有些怀疑顾云是故意这么说的，可看到小孩无辜真诚的目光，又觉得不像。
　　顾庭就这么又陪他玩了一阵子，顾云忽然打了个哈欠，开始揉眼睛，不一会儿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顾庭看看表确实是睡觉时间了，他想着自己也该去休息，便掀开被子准备回去。
　　还没站起身呢，衣角那里便能明显感觉到拉扯的力量，顾庭低下头，只见顾云一节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手里正牢牢抓着他的衣服。
　　“怎么了？”顾庭摸了摸顾云的头，见孩子不说话，以为他在和他闹，便用力拽出衣服站了起来，“乖，睡觉了。明天陪你玩儿。”
　　“小叔叔，别走。”眼看顾庭执意要离开，顾云终于有些着急，小声地喊道。
　　“……”

　　顾庭最后还是躺回了床上，不过主要是为了审问：“哼哼，顾云小朋友，原来你能正确叫出我的称呼啊，说吧，之前为什么故意喊错。”
　　顾云倒也聪明，他不直接回答问题，顾庭问一句他就念一句“小叔叔”，最后愣是把顾庭给喊笑了出来。
　　顾庭狠狠抱着这个顽皮的小侄子，也不知道自己该生气多一点还是高兴多一点，气倒是已经消了大半。
　　他点了点顾云的鼻子，问：“想让小叔叔陪你一起睡吗？”
　　顾云点头。
　　顾庭捏他一把，拖着长音问：“那你该叫我什么啊？”
　　果然，这次不用教，顾云便顺顺当当把“小叔叔”三个字准确无误的念了出来。
　　顾庭掐了他屁股一把，低声威胁道：“以后再敢念错，我就不理你了，记住没有？”
　　顾云腼腆地笑了笑，飞快地说道：“记住了——小猪猪。”
　　“你说什么呢？”顾庭眉毛挑起。
　　“小叔叔！”顾云往顾庭身上靠过去，小声地又念了一遍，“小叔叔。”
　　“这还差不多。”顾庭直到今晚才终于有了种为人长辈的自豪感，于是脸也不洗牙也不刷了，脱下衣服丢在凳子上，便打算挤在这里陪小侄子睡一晚。
　　刚躺下没几分钟，问题又出来了——顾云不让他关灯。
　　“不关灯怎么睡觉啊？”顾庭无语，奈何顾云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关。
　　又问了半天，顾云才勉强挤出两个字：“害怕。”
　　“害怕？怕什么？怕黑？怕鬼？怕坏人？”
　　顾庭每问一句，顾云便往他怀里钻一下，最后整个人都贴在他胸口，跟章鱼似的扒在他身上。
　　“……”顾庭仰面朝天翻白眼，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心软留下来陪孩子睡，开着灯他怎么可能睡着！
　　本想等把人先哄睡了自己再关灯，结果小孩儿睡觉特轻，每次顾庭刚动一下手臂他便睁开眼睛看。
　　折腾了半天，两个人的睡意都消掉大半。
　　到底还是顾庭能狠下心，一手捂住顾云眼睛，另一手“啪”就把台灯摁了。
　　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顾云低叫了一声，猛地夹紧腿，牢牢把自己和顾庭连在一起。
　　顾庭被他一下抱，一下压，弄得差点喘不过气，只得安抚地拍着顾云后背一遍一遍地说“别怕”“我在这儿呢”“小叔叔在呢”。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阿姨去顾庭房里叫他起床上学，却发现卧室里没人，不禁吓了一跳。
　　在家找了一圈也不见人，无奈下打开了顾云的房门，就见特意为儿童定做的窄小的单人床上，两个孩子正头挨着头，肩贴着肩，紧紧睡在一起。
　　阿姨把已经快拖到地上的被子拾起来重新盖到叔侄二人身上，悄悄退了出去。

　　一段时间后，顾庭终于想到问起阿姨：“徐姨，你怎么又不叫我起床，害得我今天迟到了！”
　　徐姨一边洗菜，一边很是无辜地答道：“因为老爷吩咐了，不能太早吵醒小云少爷啊。”
　　“……”顾庭转过身，郁闷地拿着草莓冰激凌上楼，一面不知是第几次地在心里发誓：今天，今天——绝对不要陪那个臭小鬼睡觉了！
　　顾庭十三岁，顾云五岁。
　　这一年秋天他们第一次见面，而后开始了在一个家庭中的共同生活。
　　窗外大雪纷飞，新的一年就要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