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誓六世缘》海葵与小丑鱼

2、血色残阳

　　硝烟呛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昭阳强忍着咳嗽，双手紧紧握着那柄沉重的长剑。剑柄上镶嵌的宝石硌得她生疼，但她不敢松手。这是她与萧彻之间唯一的连接，是他们并肩作战的见证。

　　宫门倒塌的巨响还在耳边回荡，北狄士兵如潮水般涌来。他们的战甲上沾着血污，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昭阳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敌人，他们的面容在火光中显得狰狞可怖。

　　"退后！"萧彻将她护在身后，长剑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第一个冲进来的北狄士兵应声倒地，鲜血溅在昭阳的嫁衣上，将那鲜艳的红色染得更深。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被萧彻稳稳扶住。

　　"站稳了，我的公主。"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此刻不是在生死相搏，而是在教导她舞剑，"记住，你是大夏的长公主。"

　　这句话像一剂强心针，让昭阳瞬间镇定下来。她重新握紧剑柄，挺直脊背，站在萧彻身侧。是的，她是大夏的长公主，绝不能在这些蛮夷面前示弱。

　　更多的北狄士兵涌了进来。萧彻如战神般挡在她面前，剑光所到之处，必有人倒下。但他的身影也开始显得吃力——喜服下的轻甲毕竟不是全副武装，手臂上已经被划开一道口子。

　　"将军！西南角还有一处偏门可守！"一个满身是血的侍卫高声喊道，"请带殿下移步！"

　　萧彻一剑格开迎面劈来的弯刀，反手刺穿对方的咽喉："带路！"

　　十余名残存的侍卫组成战阵，将萧彻和昭阳护在中间，且战且退。昭阳的嫁衣后摆实在太长，在混乱中屡屡被踩到。她咬了咬牙，从腰间抽出一柄贴身匕首——这是萧彻送她的及笄礼——狠狠割断了碍事的后摆。

　　华丽的云霞锦碎片飘落在地，很快被血污和脚印玷污。昭阳的心刺痛了一下，但来不及伤感。她必须活着，必须和萧彻一起活下去。

　　偏殿的门被重重关上，侍卫们用能找到的一切堵住入口。暂时安全了，但每个人都明白，这不过是延缓死亡的时间罢了。

　　萧彻靠在墙上喘息，额角的汗水混着血水滑落。昭阳急忙撕下内衬的衣襟，为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她的手指在颤抖，但动作尽可能轻柔。

　　"疼吗？"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萧彻握住她的手，唇角勾起一抹笑："比起失去你，这点伤不算什么。"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撞门的声音震耳欲聋。侍卫们紧张地握紧武器，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萧彻忽然拉起昭阳的手："跟我来。"

　　他带着她绕到偏殿后方，推开一尊不起眼的佛像，后面竟是一条隐秘的通道。

　　"这是..."昭阳惊讶地看着黑黢黢的入口。

　　"皇室密道，直通城外。"萧彻简短地解释，"陛下告诉我的，本是为防万一。"

　　他转身对侍卫们下令："你们守住这里，为殿下争取时间。"

　　"不！"昭阳抓住他的手臂，"我们一起走！这些将士..."

　　"殿下，"一个年轻侍卫单膝跪地，"能为殿下尽忠，是臣等的荣耀。请快走吧！"

　　其他侍卫也齐齐跪下："请殿下保重！"

　　昭阳的眼泪终于落下。她看着这些忠诚的将士，看着他们染血的战甲和坚定的眼神，喉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萧彻深深看了他们一眼，拉起昭阳步入密道。佛像缓缓合上，将外面的厮杀声隔绝。

　　密道里一片漆黑，只有萧彻手中的夜明珠发出微弱的光芒。昭阳紧紧跟着他，嫁衣的碎片在黑暗中发出窸窣声响。

　　"我们能逃出去吗？"她轻声问，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

　　"能。"萧彻的回答简短而坚定，"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亮光。出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萧彻小心地拨开枝叶，向外望去。

　　昭阳的心沉了下去。出口外不是安全的郊野，而是一支北狄的小分队，正在附近巡逻。他们显然已经发现了这个密道出口，专门在此守株待兔。

　　萧彻轻轻放下藤蔓，脸色凝重："大约二十人。"

　　"那我们..."

　　"别无选择。"萧彻握紧长剑，"我必须杀出去。"

　　昭阳抓住他的手臂："你会死的！"

　　"但你会活着。"他转身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记住我们的约定吗？来世再相逢。"

　　"不..."昭阳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不要来世，我要今生！我们一起杀出去，要死一起死！"

　　萧彻忽然笑了，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温柔："好，那我们就一起杀出去。"

　　他仔细为她整理好凌乱的发髻，擦去她脸上的血污："我的新娘，永远都是最美的。"

　　昭破涕为笑，握紧手中的匕首："走吧，我的将军。"

　　两人同时冲出密道，杀了北狄士兵一个措手不及。萧彻如猛虎下山，剑光所到之处必有人倒下。昭阳紧跟在他身后，用匕首解决试图从侧面偷袭的敌人。

　　但他们毕竟寡不敌众。越来越多的北狄士兵闻声赶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萧彻已经多处负伤，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昭阳的嫁衣被鲜血浸透，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投降吧，夏国将军！"一个北狄军官用生硬的夏语喊道，"我们可以饶你不死！"

　　萧彻冷笑一声，剑尖直指对方："大夏将军，宁死不降！"

　　最后的厮杀格外惨烈。萧彻用尽最后力气，将昭阳护在身后。当最后一柄弯刀刺入他的胸膛时，他依然站立着，没有倒下。

　　昭阳接住他倒下的身体，两人一起跌坐在血泊中。

　　"对不起..."萧彻的气息微弱，"还是...没能保护你..."

　　昭阳紧紧抱住他，泪水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这就够了。"

　　远处的夕阳正在西沉，天边的云霞如血般鲜红。昭阳抬起头，看着这片他们誓死守护的土地，轻轻哼起了大婚时的乐曲。

　　萧彻在她怀中闭上眼睛，唇角带着安详的笑意。

　　昭阳拾起他掉落的长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爱过的男人，这个她为之殉国的将军。

　　"来世再相逢。"

　　剑锋划过，血色残阳中，两个身穿红衣的身影紧紧相拥，如同他们未完成的婚礼，在这一刻得到了永恒的圆满。

　　远处的钟声响起，不知是在为谁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