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租去老宅 ...
-
池禾青叉着腰看着远处稍显破败的房子，面不改色道：“这里虽然偏僻了些，但胜在地方大又清静，比挤在后院看人脸色强。”
闻书礼从村里走到老房，面色有些苍白，他深呼吸了几回缓了口气，笑道：“是呢，这还是阿祖成亲时盖的房子，当年阿祖在府城做官，手里攒了不少银子，光是这屋上的瓦片，就花了十多两。”
正是因为当年有钱，用的都是好料，所以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也没将老宅子压倒，收拾收拾，住人不成问题。
先前提起分家，闻青松不愿意出钱给二儿子盖房，闻书礼便想到了这里。
然而当他提出要到老宅住，闻家人又不愿意了。
金芙蓉连连摆手嫌太远，老宅在山脚下，和村子间有百来米的距离，中间还有一小片竹林隔着，实在是偏僻荒芜。
段小芝也不答应，这房也有他们家的一半，凭什么就直接给了二房。
闻家两兄弟沉默不语，任由自家婆娘在那吵吵闹闹。
争论不休，最后还是闻老爹拿定主意。
他让闻书礼领着池禾青先来瞧瞧，若是愿意住在这儿，那便当是借给他们住的，等过两年攒了钱盖房，再搬出去。
段小芝小声埋怨闻老爷做事偏心，这么大的祖屋，说给二房住就给二房，要是闻书礼两年后不搬，他们做长辈的难道能把小两口赶出去不成？
眼见又要吵起来，闻书礼想了想与闻青石道：“大伯，我和夫郎也不白住，每年给阿爷阿奶三两银子，算作我们租下来的。”
闻书礼从前听他大哥说过，在县里五两就能租下独门独院的房子，乡下三两，绝对够了。
段小芝眼睛一亮，三两银子！
她家钰小子在县里读书，吃喝拉撒都得用钱，三两银子够钰儿用大半年了。
段小芝和闻青石对视一眼，想到一块去了。
闻青石给段小芝使了个眼色，段小芝立马换上笑脸，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租不租的，二小子长大了，知道孝敬阿爷阿奶，我和你大伯也不能拦着不是。”
池禾青撇嘴，好嘛，三两银子就能培养出国宝级变脸大师。
这厢大房同意了，闻书礼爹娘却还没点头。
老爹老娘跟着大房住，这钱给了他们，和直接交给大房有什么区别。
正如大房所说，祖宅又不是一家的。
金芙蓉不松口，只道担心闻书礼小两口住的太远，没法照应。
闻老爹不耐烦地站起来，看向闻青松道：“嫌远，那就拿钱在后两排给二小子盖房，我就问你，盖不盖？”
闻青松不自在道：“爹，你就别添乱了，哪来这么多钱盖房的。”
闻老爹冷哼一声：“这不就得了，让二小子和他夫郎先在那边住着，那三两银子我和你娘也用不到，按理说应该你们两兄弟平分，但二小子娶亲盖房你们都没出钱，这祖屋的钱，也不用分了。”
闻青松被他爹说的面上无光，瞪着眼争辩道：“瞧您这话说的，我也没想要孩子的钱。”
金芙蓉站在一旁，目光扫过喜气洋洋的大嫂，微微撇了下嘴角。
不过闻家大房也没高兴多久，闻老爹又看着大儿子大儿媳道：“老二不要这钱，那二小子只给你们一两五钱就是了。”
三两少一半，闻青石夫妇顿时不高兴，不过转念一想，这钱是直接交到他们手上，一分不少，若是先给闻老爹，不说要给二房分多少，说不定还得给嫁出去的闻青花一些。
闻青石搓搓耳朵，憨厚的面孔上浮出一丝笑：“这钱是孩子孝敬你们的，我这做大伯的怎么好意思要。”
闻老爹冷哼一声，扶着卫老太的手慢吞吞道：“不用说这些没用的，老宅荒了这么多年，你们有空也帮二小子去收拾收拾。”
说完，闻老爹懒得再看两个儿子，扶着卫老太的手一起离开，他年龄大了，前两年生了场大病后身体就不大好，要不是为了二小子，今天也不会过来。
闻老爹走后，池禾青便跟着闻书礼来老宅看房。
池禾青仔细瞧着老宅周边环境——后面靠山，前面挨河，门口还有一大片地，简直是块风水宝地。
闻书礼看他神色，知他满意，笑着道：“从前咳…送柳村不少人都是住在这一片，可惜这边的田里石头多，种不出来庄稼，后来就都搬到村子那边去了……咳咳……”
池禾青见闻书礼说话吃力，忙扶着他坐在石头上，道：“你先在这儿歇口气，我去里头转转，要是还能住，我明天就来打扫，咱们也好尽快搬过来。”
闻书礼温和地点点头：“都听你的。”
池禾青让他在那等着，自个儿兴奋地跑到老房子前，掏出闻老爹给的钥匙，打开尘封已久的木门。
一大堆灰尘“噗噗”落下，空中满是漂浮的细碎飞尘，也不知多久没人来过了。
池禾青忙掩住口鼻后退，他眯着眼往里头看，只见这老房子大院有十多米宽，里头共三间正房并东侧两间厢房。
正房用的青瓦砖墙，除了窗户被虫蛀了，其他倒是好好的。
那两间东厢房就不成样子了。
上头的屋顶早就没了，只余下几根小孩腰粗的房梁，墙面被雨打的坑坑洼洼，墙角处还破了个大洞，从里面长出根细长的树苗，绿油油的树叶随着清风摇晃。
院里长满了野草，有些足有半人高。
池禾青怕有蛇，捡了根木棍沿着草浅的地方小心翼翼的走到正屋前头，伸着脑袋往里面瞧。
屋里有用的东西早就搬走了，只有东耳房留下个床架子，是前几年闻家人在这儿晒粮食，夜里看院子时用的。
池禾青出了院子，对闻书礼道：“能住。你先在家等两天，等我收拾出来了，你再过来。”
闻书礼是为了迁就他才搬来这儿，身体又那么弱，池禾青自然不能让他和自己一起干活。
闻书礼并不答应，他道：“收拾院子也不是什么重活，我能做的，明日我同你一起过来。”
池禾青想了想，担心若是一直拒绝会伤到闻书礼的自尊心，便点点头道：“行吧，先回去告诉他们，回头把你房里的东西都搬过来。”
*
回了村里，闻书礼和池禾青先去闻青石家告诉闻老爹。
闻老爹点头，道：“老房子里空了，让你爹和大哥给你们搬些东西过去。”
他精力不济，今天出去说了那么久的话，早就累了，等闻书礼回来得了准话，便靠在床头眯着眼睛打盹。
卫老太冲闻书礼摆摆手，闻书礼带着池禾青轻手轻脚地离开。
另一边闻家，朱桂儿抱着女儿和公婆道：“爹娘，天要黑了，我们也得赶紧回县里，明日再叫闻应德回来帮老二搬家，要是老二在那边住不习惯，尽管到我们那去。”
闻青松看了看她怀里困眯眯的孙女，又瞧了瞧低眉顺眼的大儿子，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们快带着小玉回去吧。”
他是指望不了这大儿子能说些什么了。
金芙蓉连忙找了件厚衣裳塞到闻应德的手里，交代道：“晚上风大，路上你们给小玉围严实点，明儿也不着急回来，老二的东西又不多，你爹和老三就能拉过去，要是酒楼里生意忙，就不必回了。”
闻知谦低着脑袋嘟囔：“娘偏心，光叫我们干活。”
金芙蓉连忙捣了一下小儿子，严声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去，看看后院鸡窝鸭窝的门关严实没。”
闻知谦撇撇嘴，被他娘一巴掌打在后脑勺，才不情不愿地去了。
刚出门，就撞见回来的闻书礼和池禾青。
闻知谦正因挨打不爽，这会看见他二哥二“嫂”，理都不理，翻了个白眼径直离开，擦身而过时，池禾青还听见他嘟囔什么麻烦鬼。
嘿，这小崽子，真是欠揍！
池禾青刚撸起袖子，哪知道那小子机灵的很，看这口齿伶俐的小夫郎面色不善，两条腿捯饬的飞快溜去后院。
池禾青刚想追上去，闻应德夫妻也出来了，金芙蓉跟在他们身后絮絮叨叨的叮嘱，即便闻书礼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也像是没看到一样。
池禾青都要气笑了，他悄悄问闻书礼：“你真是亲生的吗？”
闻书礼苦笑，不好说他娘什么。
直到闻应德夫妻走远了，金芙蓉才想起来二儿子。
她没好气地瞪着闻书礼，道：“你大哥仁厚，叫你跟着他，你却不愿意，既然不愿意，便不要再让人替你来回跑的做事。”
闻书礼早就习惯了他娘的偏心，只以沉默大法以应，更何况，他本就没有叫大哥帮忙，何必阴阳怪气的指责他。
金芙蓉继续数落闻书礼：“你留在村里，旁人还不知道怎么说你爹娘呢，在你大哥那有什么不好？有吃有喝，你大嫂又不叫你们做事！偏不去，你就犟吧！”
闻青松在屋里听着烦，拿着锄头说要去田里看看。
金芙蓉心里憋着火，又见闻书礼像个锯嘴葫芦似的闷不吭声，她瞧着就来气，转身拿了烧水棍，直直往闻书礼身上抽——
池禾青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棍子，用力掰断后远远丢开！
金芙蓉没想到还有池禾青这个变故，一时愣住。
池禾青看着金芙蓉冷冷道：“人家为什么会说，你们心里自个儿清楚。”
“当年要不是闻书礼去服了兵役，这会大哥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如今多照顾闻书礼，那也是应该的，何况这还没照应上，便要田要地的，我可怕着呢。”
池禾青不给金芙蓉反驳的机会，又道：“你若觉得镇上好，大可自己去，大哥大嫂的福气，我们消受不起。”
说罢，拉着闻书礼的手腕往后院走。
金芙蓉看看地上的棍子，又看看儿子的背影，跺脚骂道：“不得了，一个个的，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这才进门，就敢给婆母脸子瞧！哎呦，我是欠你们闻家的吗，老的少的都不叫人省心！”
*
池禾青才不管前院如何，反正等过了这两日，他们就能搬出去单过。
闻书礼跟在池禾青身后，到了后院道：“往后爹娘说什么，你都不要管。”
“我是他们的儿子，做再多的错事，他们骂两句也就算了，可你不一样。”
闻书礼没说完，但池禾青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担心池禾青会被他家里的人为难。
池禾青并不在乎闻家人的看法，况且，他们也欺负不到他。
但被人关心，心里还是暖的。
池禾青玩笑道：“好啊，以后还是得靠着相公护着我。”
闻书礼的脸骤然红了，他手脚无措地站着，嘴巴微张，很想说些什么，可池禾青已经转身收拾东西去了，似乎并没有把那句话当回事。
闻书礼握了握手，懊恼自个儿嘴笨，下次……
池禾青哪里知道闻书礼的心思，他手脚麻利地把闻书礼箱子里的衣裳都叠好，用粗布包起来。
他看了看屋子里的东西，叉着腰道：“先把床和桌子拉走，其他的慢慢弄。”
闻书礼点点头，道：“明天我去阿奶那把钱拿来，回头去镇上买些锅碗瓢盆就差不多了。”
池禾青没说话，涉及到钱财这样敏感的话题，他和闻书礼又算不得熟，还是少说些。
天色渐黑，两个人都累了，池禾青叫闻书礼先去睡，他本想打个地铺对付一晚，闻书礼却道：“这床睡的下两个人，你来床上睡吧。”
池禾青想了想，觉得没必要矫情，他的芯子又不是真的哥儿，怕什么。
于是便躺在了床外侧。
原先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嗅着闻书礼房里淡淡的药香，倒是一夜好眠。
躺在他身侧的闻书礼倒是直到后半夜才睡着，一日连轴转，像做梦似的。
他真的有夫郎了？
借着院里透进的月光，池禾青漂亮的侧脸蒙上一层朦胧的光，纤长的睫毛偶尔轻颤。
闻书礼用目光默默描摹池禾青的侧脸，听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内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他闭上眼，自战场回来，睡了第一个安稳觉。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租去老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