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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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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流盯着屏幕里打转的气泡,几乎要把灰色的圈瞪出花。
顶着李忘生名字的聊天机器人努力地在消化方才给出的设定,省略号闪了半晌,最后在灼人的视线里艰难蹦出一句:“我没生气。”
于是生气的便另有其人:“怎么可能没生气?”
莫铭一开门就瞧见如此光景,简直汗颜:“……”
“自言自语什么呢?”他叹一声,有气无力地倒在包厢的沙发上,“……我恨您,现在我进不去玉虚直播间了。”
“我是他第一个明说要拉黑的人!之前都是紫虚开喷拉黑一条龙服务的,玉虚从来没有开过口……”莫铭心碎地窝在沙发里嘀嘀咕咕,“这下真的要开小号了默默守护去了。您知道我考完拿到手机,打开直播间看到拉黑提示的时候有多难过吗?”
他不期待谢云流能回应,对方却开口了:“……抱歉。”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莫铭瞪大眼,只觉浑身鸡皮疙瘩:“您怎么了?”
对方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依旧发着呆。莫铭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屏幕里的机器人言辞激烈地骂了洋洋洒洒一大页,而后被谢云流一句“你这样的语气根本不是他”堵得又开始转圈冒气泡。
“……”莫铭眨眨眼,“李忘生是谁啊?”
谢云流敛了敛眸子,整个人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您没事吧……”莫铭没想到对方被拉黑后反应那么大,“被拉黑了咱们换个号继续嘛……”
谢云流看他一眼,眼圈红通通,半晌又叹口气,叹得莫铭更慌:“您说话啊!没事吧?”
“……没事。”声音沙哑又哽咽,“就是感觉自己有点蠢。”
“你说得有道理。”他道,“我不该去这样关心他的。”
莫铭简直要怀疑面前的人被夺舍了,还是说谢云流的病症已经上升到了一定程度,从单纯的精神分裂发展出了多重人格。
那现在是第几个人格在跟他说话?
莫铭嘶一声,小心开口:“……那该怎么关心他?”
“打算去见他。”谢云流道,“有些事我总得去面对,不能再拖下去了。”
“……”莫铭惊恐,“去见他?您要当面表明心意啊?”
这会儿疑惑的人轮到了谢云流:“想什么,我不插足他们的感情。”
“只是不想继续自欺欺人了。”他道,“既然他说自己没表示过不想见我……那我应该还能去见见他。”
自己的态度再如何复杂,说白了不就是还放不下李忘生。与其这样旁敲侧击地关心对方,不如接受作为前男友的立场,接受对方现下就是对自己毫无情意的定局,接受他俩现在唯一的交集只能是师兄弟的身份,将过去的事情说开道明后光明正大地关照人家。
……然后再以师兄的身份,劝他放弃现在的对象。
他看着屏幕里的气泡转半天,到头来居然显示网络故障,只觉烂泥扶不上墙,熄了屏把手机放到一边。
“……”莫铭还没来得及把录播看完,不清楚他俩到底吵了个什么架,只能暂时接着话题问下去,“玉虚说过不想见您?什么时候的事啊?”
“不知道。”出乎意料的回答,“我记得自己听到过这句话……但他说没有的话,那应该就是没有。”
这时候那么听对方的话了。莫铭叹为观止。
“要是他没说过这话,那我这几年在干什么啊?真成混蛋了。”谢云流啧一声,似是十分懊恼,“没说不想见我……那不就是想见我?不对,那他到底把我放下了没有?可他不是单身啊?”
问我我问谁啊?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聊天机器人吗?莫铭虽不解其意,但难得看到谢云流如此正常模样,还是不忍心泼冷水,颇为大逆不道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您就去找他吧?”
谢云流闻言,神色登时正经不少。
“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被拉黑,但被拉黑就说明您做错事惹他生气了吧?”他道,“错了就去认错,不管对方接受不接受,结果是好是坏,自己的态度总得给出来嘛,心里至少也能有些安慰。”
谢云流轻轻嗯了声,莫铭还是觉得如此气氛让人不太习惯,谢云流不呛他让他感觉浑身仿佛有蚂蚁在爬:“……反正您照顾好自己吧,我明天就回国了。”
谢云流又嗯一声。
“您什么时候回来啊?”他问。
“快了吧。”谢云流沉思着,“再几个星期。”
“那您去见他,是打算在回国后去见吗?”莫铭问。
谢云流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看得莫铭简直拜服:“为什么不现在见?”
“……感觉他现在应该不是很想见我。”谢云流小声道,“还是等他气消了吧。”
只是怕被骂吧。莫铭汗颜。
“您真的觉得把问题搁置下来就能让他消气吗?”他无奈道着,见对方表情僵硬也没法继续说下去,谢云流这性格惯是如此,估计还因玉虚瞒着单身那事,在纠结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定位,现下能愿意见人已经很不错了,哪敢再要求别的。
“哎,难搞啊。”他也只能留一句如此评价,转身离开了房间。
——
第二天大清早的飞机,莫铭在座上睡得天昏地暗,下机时再度回到熟悉的土地,直觉恍惚。
莫寻轲把行程安排得很紧,参观完学校办完该办的手续就去拜访些熟络的行业老师,大人间的谈话官方客套且无聊,他全程发着呆,到第三位时已然有些昏昏欲睡。
如出一辙的办公室,唯一的区别是桌上放了张合照,他好奇望去,一位老者位于照片中心,他认得,就是面前在和莫寻轲闲聊的老人。
把目光挪向左边的人时,莫铭却蓦然瞪大眼。
照片上的谢云流头发尚短,穿着最普通最烂大街的白T和衬衫外套,脸和气质却一骑绝尘,在阳光底下笑得灿烂。
他瞧见谢云流尚还能压抑些惊喜,可在视线落到老者右侧的人时,登时没忍住叫出声:“天哪!”
被莫寻轲拍了背:“怎么一惊一乍的?”
老者没恼:“我那两个徒弟长得好看,喊几声很正常。”
莫铭抱歉地看他俩一眼,可还是忍不住,视线不停往那个人身上瞟,打量得分外认真。
青年笑得没谢云流那么热烈,很轻很浅却恰到好处,叫人一瞧见就能感受到扑面温柔如春风,人也长得干净正气,在太阳底下白得像道光,显得眉目愈黑,眉间的痣也愈红。
他还是觉得很梦幻,这个人居然跟玉虚长得一模一样。
不对,那这人就是玉虚啊。莫铭眨眨眼,终于愿意把目光落回面前老者身上:“您……您是谢老师的家人吗?”
吕洞宾笑了笑,没正面答他,莫寻轲反而眼神责怪。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赶忙闭了嘴在她身旁坐正,稀里糊涂地听着谈话继续唠,在一堆毫无主语的感慨里总算是把往事捋了个清楚。
比如老师当年不是自愿跑来日本下海的,是走投无路之下错信了人被高薪机会诱惑着骗过来的。再比如老师的合同本该是三年,但由于店长变更,这才得以提前回国,只是骗他入行的人不想此事发生,撺掇人在店里闹事打伤了老师,这才耽搁。再之后老师便开始处理当年那个抄袭的案子处处收集证据,为了不让旁人起疑心还被迫切断了和国内的联系,这才失联了那么久。
回国的事也因而一直拖到现在。
莫铭盘信息盘得头昏脑涨,蓦然听得莫寻轲道了句:“他这些年帮我的品牌设计也打响了不少名气,这忙也已经还清了,您若执意要谢,不如让我孩子在您底下学习一段时间。”
怪不得。他想,不然好好的家教老师为什么不去机构里雇,非要在牛郎店里捞一个回来,他妈妈又不是色令智昏的。
“我接个电话。”莫寻轲起身,揪揪他耳朵示意小孩安分一些,莫铭哎哟一声,赶忙把歪掉的坐姿重新摆正。
“不用拘谨,当我是家里长辈就好。”吕洞宾笑道,“在那儿盘事情盘清了吗?这下知道你老师的过去了,有没有什么感想?”
“……感想?”莫铭嘶一声,觉着这个问题实在有些棘手,“呃,感想就是……老师应该早把那案子忙完了吧?为什么还不回来?”
“我也好奇这个。”吕洞宾仍旧是笑着的,语气听上去却不甚开心,“抄袭那事也收拾完了,李隆基那儿和我谈完也让了一步,云流要是愿意回来,那还是可以回来的。”
“所以我想……应该是忘生那儿的原因。”吕洞宾道,“我那些年工作也忙,家里的事顾不太上,不沟通么肯定要出大岔子,结果就出事了。两个人突然吵了个架,一个跑没影了,一个崩溃着,问了好久才把原委说出来。可云流那儿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当时还以为是赌气,毕竟这孩子以前叛逆,跑外面两三天不接电话也是常有的事……”
“那……”莫铭问,“您是怎么联系上我妈妈的?”
“因为云流来了个电话,顺着那通电话总能查到些东西。可惜我能帮的也有限,只能拜托你母亲先把人从那个环境里捞出来。”他叹了口气,“可好不容易要回国了,这孩子莫名其妙地又想着要去弥补过去的错误,一头扎进去那么久,也不跟我们说。要不是你母亲通知我,我现在估计也得气他怎么还不回来。”
“……”莫铭也想叹气了,“那老师的师弟不知道这事吗?”
“五年前云流没如约回来后他就不再关心了,一有人跟他谈起相关的事,就说自己已经放下,让对方不准再提。”吕洞宾哎一声,“最初我还真信了,觉得云流这做得确实太绝,他下定决心也是正常……”
那看来是装出来的。莫铭想。
都现在这个年代了,沟通明明是最容易的事,但心结在那儿,竟是成了道不可越的鸿沟,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眼见气氛越来越伤感,他赶忙道:“不过老师现在打算回来了。”
“啊?”吕洞宾却骤然慌了,“现在回?”
“不是。”莫铭道,“感觉他还要拖好久,估计得再几个星期吧。”
吕洞宾松了口气:“那便好……可不能让他跑空啊。”
“跑空?”莫铭疑惑,“老师不会跑空的,我只担心他到底能不能下定决心去见你们……”
他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叹了口气。
“老先生……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他道,“万一老师还是放不下那个心结,不敢来见你们怎么办?”
“不会的。”吕洞宾哈哈笑一声,“他俩啊就是欠单独见个面说说话,大不了硬把他俩塞进一个屋里头,面对面待久了总会说清楚的。”
“……”莫铭品出了那个意思,“纯靠等啊?”
“那不然?毕竟是他俩的事。”吕洞宾叹道,“哎呀,契机常有,苦盼则难求啊,不如顺其自然,坐看日升日落。”
“等着吧。”他道,“我看他俩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莫铭:“……”
这心态简直无敌。
光是这几个月的谢云流就够他受了,面前这位老者,绝非凡人。
门外传来动静,莫寻轲打完了电话,重新回到话题之中。莫铭不便再插嘴,但经历方才的交心和吕洞宾已然熟络,对方关于行业的见解和日后路子的建议也认认真真听了进去。最后莫寻轲带他告辞,上了车已然夜深,他看着马路边上灯火通明,还是选择给浪三归抛了个电话。
“有话快说。”浪三归不吃他卖关子那套,“马上要上班了,前辈还在后头盯我呢。”
“简直惊天大秘密啊。”于是莫铭开门见山,“玉虚是老师的前男友。”
“就这?”浪三归嗐一声,“所以他真睡粉啊?那前辈这段日子跟个怨夫样的居然还真没恨错人……”
“不是!不止那五年啊!”莫铭道,“他俩从小就认识,玉虚还是他师弟呢!”
“真的假的?!”浪三归瞪大眼,“你怎么知道啊?回去翻前辈族谱了?”
“我见到他俩师父了!”莫铭叽里呱啦蹦一大堆话,浪三归饶有兴趣听着,脑袋却又被敲个响:“前辈!老打头我要变笨的啊!”
“我看你已经傻了。”谢云流瞪他,“客人来了还在这儿打电话?”
浪三归暗叫不好,赶紧对莫铭道了句要忙,飞身杀去了大厅。果然见门外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店里头,队中却有一位身量格外高脸也格外好的,被身旁的朋友护拥着进来,微蹙的眉瞧上去尽显抗拒,眼底也满是无奈。
浪三归甫一看清来者的脸,说时迟那时快,慌忙把身后紧跟着的谢云流推回了走廊。
“……?”谢云流被他推得一个踉跄,“你干什么?要造反了?”
“哪敢啊这不孝敬您么我去招待……”浪三归还想把人往里头推,可惜谢云流犟性又犯,抛了一句没必要就把人撇开,迈步往大厅走去。
而后在瞧见大厅那道人影后迅速转头,大手一挥:“你去。”
浪三归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怎么招待?”
“还怎么招待?”谢云流语气不善,“你平时怎么招待现在就怎么招待。”
——
李忘生不是太想来这儿,红灯区是一码事,最主要还是因为谢云流也干这行,他便连带着对这整个行业都有些敬而远之。可惜项目里头的女生们不知为什么一定要来新宿开开眼,还咬定了就要逛这家,说是比其他几个安全,店员颜值也都比其他几家高。
几个男同事被拉来当护卫队,李忘生则是被她们恶趣味地请来踢馆的,说是带帅哥去牛郎店才好玩,让店员知耻而后勇,给后来人造点福气。
所以说为人太随和也不是好事,容易跟下属打成一片的同时还有被坑的隐患。
但来都来了。李忘生叹了口气,看着身旁坐下个染了满头银白的孩子,瞧着很是年轻,笑着跟他问好。
他点头示意一番,本想借着语言不通的借口糊弄过去,却听对方开口:“你们都是华人吧?”
会说中文,那是逃不掉了。李忘生瞥他一眼,沉默着本想等同事们回应,却未料这群人早已和其他几个打成一团,异国瞧见老乡的情谊升温法则居然在这儿都适用,一时间早已聊得十足火热。
“……我要怎么称呼你?”李忘生问他。
“看您想了解到什么程度了。”浪三归笑笑,“我很愿意告诉您真正的名字,但毕竟刚见面,留点神秘感才能让您继续把视线留在我身上……”
他对他眨眨眼:“可以喊我浪游。”
李忘生喝水的动作一顿:“……”
谢云流每天也这么跟别人说话吗?他忍不住皱起眉。
“您是第一次来吗?”他见对方点头,笑意更深,“别紧张,我不吃人的,不用躲着我的视线。”
李忘生闻言更不想去看他的眼睛:“……”
“看你们是同事一起来的吧?团建?”浪三归好奇道,“平时工作顺心吗?坐办公室一定很辛苦吧?您看您脸上都有黑眼圈了。”
“……”李忘生艰难道,“给我看看菜单吧。”
浪三归依言把菜单挪到他面前,指着菜名和酒水一个个介绍下来,没了言语打扰李忘生便没先前那么拘谨,直到浪三归习惯性地把身体往他的方向凑近,他似是非常不习惯,局促地往边上挪了挪。
浪三归瞧见他的表情,赶忙道:“抱歉!”
见李忘生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继续摆出营业态度:“我会注意分寸慢慢了解您的,很抱歉,请原谅我。”
李忘生无奈:“……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一句话把浪三归说懵:“……什么?”
“我应该是比较难搞的客人吧?”他道,“你可以去跟其他人聊聊天的,他们应该比我健谈。”
浪三归摇摇头:“不会,我跟您聊就好。”
他正想继续介绍菜单,抬头却见走廊帘后一道阴鸷目光脩然投来,几乎要穿透幕帘直达他本人。
浪三归汗颜:“……”
谢云流的口型很明显:“离他远点。”
不是您让我平时怎么招待现在就怎么招待吗!浪三归腹诽归腹诽,迫于淫威还是迅速端正了坐姿,跟李忘生隔出一大段距离:“我还是这样跟您讲吧。”
对方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好的,谢谢你。”
——
年轻人之间的酒桌没那么多吹嘘,该喝的酒却是一杯没落。一群人欢欢乐乐聊到一半,便有人提议来玩些游戏,可一副扑克又能玩什么,众人精通领域还各不相同,最后一致决定干脆玩个大的。
规则再简单不过,抽牌抽到Joker的有权指定随机两个数字,命令则是随便抄的网上规则,一群人把道具东凑来西拼去,就这样胡乱地拉开了序幕。
李忘生只觉今天运气差得可以,明明是随机点数字,他的手牌却每每躺枪,其他的真心话还能坦白,可一旦问到情感相关的他便不愿再答,答不出只得罚酒,一杯一杯地灌,看得浪三归眼皮直跳。
他看着对方越喝越醉,小心翼翼看了眼那头走廊的谢云流,只得硬着头皮去扶李忘生,后者往沙发背靠去却靠错了方向,浪三归见人倚在自己胸口险些发出尖锐爆鸣,抬头一看谢云流果然怒目圆睁。
他受不了了,努力做口型:“您自己来啊!”
谢云流啧一声,消失在走廊没影了。
浪三归我靠一声,想骂人硬生生憋住了,半晌却见谢云流掀帘迈步而来,口罩覆面还戴个黑框,长长的额发一遮几乎看不出脸。
浪三归不敢相信这人还专门把头发用夹板烫了一番:“…………”
谢云流走到他身边,顶着满桌人的目光,小声道:“闪开。”
浪三归迅速闪了,于是谢云流成功交接,试图主动把胸膛凑过去,可该靠的人却不靠了,回头盯着他瞧,脸红得跟桃花一个色。
而后轻轻笑一句:“真是醉出幻觉了。”
“怎么换人啦?”Joker牌笑了笑,“换人也没用啊,小哥你快把小浪的牌拿好。”
谢云流接过李忘生递来的手牌,心里更是狐疑。
李忘生到底有没有认出他?
“五号和六号吧!大冒险第三条,十指相扣抵着额头对视十秒,成吗?”清脆声音响起,是国王开始发号施令,“五号是谁?你是五号吗?你不是给我看啥,五号呢五号呢?”
李忘生看向自己手里的牌,五颗方块。
身后的人把牌递给他看,黑桃六。
人选确定,一双双眼期冀着起哄,李忘生倒酒的动作早已备好,新来的黑衣男人却对着他把手伸出来,掌心平摊,眼睛直勾勾盯着,在黑暗里仍旧那么亮。
鬼使神差一般,他把掌心覆在了对方手上,惹得那人的指尖颤了颤,而后主动将他的手握紧。
距离脩然拉近,李忘生怔愣地看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蓦地放大,一时间呼吸都停滞。
他抬眸,注意到对方的眉尾有一道泛白的疤,和记忆中的谢云流有出入,于是这一道微不可察的区别,便成了判定真伪的关键证据。
应该不是谢云流吧。他想着,大脑被酒精冲得有些昏头。
若硬要说对方是,很多理由很多借口都可以纠缠上,但他就是不想承认。
如果承认对面是谢云流,那他可就没理由欺骗自己再继续跟对方贴那么近了,明明两个人分开那么久,明明前几天刚在直播间闹过矛盾,明明……
明明他都说服自己不要再去想他了。
可如果对面不是呢?他还是无法规避这个可能性,一想到自己因为对方长得像谢云流就放心地把额头凑过去,愧疚和负罪登时满溢胸口。
他后仰着身子远离,看着那双眼睛由震惊登时变得很落寞。
众人纷纷笑了:“李前辈,还没到时间呢!又要罚酒啦!”
“抱歉。”李忘生不好意思笑了,接过他们递来的满杯酒。相扣的手方抽出,蓦然又被反握进掌心。
酒劲缓缓席卷了大脑,李忘生凝视着他的脸,看到的明明是长发黑口罩,可脑子里想象出的全是谢云流七年前尚是短发,笑也笑得灿烂的时期。
他伸出手,想去摘下那道覆面,却被对方握住阻止。他以为手会被甩开,可那人的指尖很暖,握着他的掌心缓缓将脸凑近,像是主动求抚的猫。
于是眼前的人彻底被七年前的谢云流取代,昏暗的灯光在此刻骤然明亮如鲜妍的春。
要是当年自己的态度再强硬一点就好了。李忘生想。
他怎么就没能留住这样的人呢?
对方看着他,似是想听他说话。
“你……”于是酒精催促着真心,“你长得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
“不是吧李前辈?”有人笑起来,“那么老套的搭讪法子您还在用呀?”
对方却真心诚意地笑起来,故意把声音压低了:“有用就好。”
起哄声里,李忘生的语气更温柔:“现在你和他越来越像了。”
Joker牌乐了:“李前辈,您别拿小哥当代餐吃啊。”
“吃就吃吧。”李忘生也笑,脑子糊里糊涂的说的话也莫名其妙,“我吃得还少吗?”
本尊的表情阴晴不定,只是往他的方向凑得更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