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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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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灵配并未直接和华雪黎结道侣契约,华雪黎解释道宗门弟子若与他人结契,须得通禀师门,而他的师父济川真人遇害,他还要等三年方可与李灵配正式结为道侣。他在李灵配面前许下心魔誓,待三年期一到,华雪黎便与李灵配结契,如违此誓,业力缠身,永无宁日。
李灵配离开她生活二十二年的地方时,正好进入了炼气,这当之无愧要归功于她和华雪黎的双修。
“金丹修士的元阳还真大补。”李灵配渡化着吸收来的灵气,喜不自胜地对系统道。
系统冷冷提醒她:“你须得提防一下你的那位‘道侣’。”
李灵配已经从华雪黎身上得了便宜,胳膊肘毫不犹豫就往外拐,她反驳系统:“他多好啊,一点都不骗我,说和我定道侣契约就立下心魔誓,说和我双修就双修。之前那骗我的那厮才应该提防。”
系统深知李灵配脑子只有单个细胞,眼皮子浅得很,再多解释都没有用,恐怕吃点亏才会长记性,倒是干脆利落地闭嘴了。
另外一边,华雪黎也从李灵配那里得了解药。
果如李灵配所言,服完解药,原本空荡荡的经脉之中渐渐灵气流转,不消半日,修为便恢复如初。
纵然如此,他的心情极为不虞,然而面上并未显露半分。
华雪黎之前在姜海之上遇袭,是顺着海流最后漂流到李灵配所生活的地方。这里恰好是姜海和无量山围成的一个狭小缝隙,当地之人无法越过高耸入云的无量山,而若是想从姜海渡过去,又必须穿过海妖聚集的群岛,无论哪处都不是凡俗之人轻易过去的,因而这个村子便与外界隔绝起来。
李灵配无亲无友,又遭村人嫌弃,对自小生活的地方并没有多少留恋,她踩上华雪黎的飞剑由对方带着飞到空中,望向浩阔天地,心中满满都是期待,没有半分恐惧。
耳畔风声呼呼,李灵配好奇地问华雪黎:“缙云宗有多远啊?”
“约莫半日。”
“你境界多高啊?”
“金丹。”
李灵配又问华雪黎:“缙云宗像你这样修为的人多吗?”
华雪黎垂眸看了眼李灵配,这个村妇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她的眼底闪烁着碎碎落落的光,兴奋狡猾而直白。
他笑了笑,回答:“不少。”
中途的时候,他收到了副掌门秦淮恒催促的讯息。
一到缙云宗,华雪黎就被传唤去了宗门大殿,他只简单地与长霁峰的管事吩咐了两句。
“你要去哪儿?”李灵配扯住华雪黎的衣袖不叫人走,她人生地不熟,唯恐华雪黎撇下她。
“我这会儿得去见掌门长老们,等晚些时候再来见你。”华雪黎温言劝着要跟着的李灵配,“不耽搁什么时辰,你跟我走这么长时间也正好先歇会儿。”
而后他抬眼对长霁峰的王管事温言道:“这番就麻烦王管事你帮忙安顿一下李姑娘。”
王管事立刻喏声应着。待华雪黎一走,王管事琢磨看了李灵配几眼,华雪黎性情宽和,人缘颇好,但结交的多是一些素有名声的世家子弟,他从未见过华雪黎带了这么一个貌如山野村妇的女人回宗门,甚至态度也颇为暧昧。
“前些日子,长霁峰刚刚收拾出来几间干净的住处,李姑娘,在下带你看看哪边合适?”
李灵配在飞剑上站了半天,早已经有些疲累,“那你快些带我过去吧。”
在去的路上,王管事心思泛动打探道:“姑娘您姓李的话,是云琅李家子弟吗?”
李灵配听不懂。
“云琅是什么?什么李家王家?我爹娘姓李,我就姓李咯。”李灵配虽是这般说,但实则她爹娘以及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后来系统绑定她时,为了便于确定身份,给她随机分配了一个李灵配的名字。
王管事附和笑道:“那是那是。对了,姑娘是如何与华师兄认识的?”
“前些日子他受伤了,我救了他一命,他便答应做我的道侣。”李灵配言语无忌,“我原是想着叫他在我那多修养几天的,他说宗门有要紧事,就带我过来了。”
王管事轻轻“呃”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姑娘,您说您……谁的道侣?”他甚至没法把这问题清晰问出口。他之前还隐约听说过华师兄和澄阳楚家子弟走得近,许是对碧海峰楚照钰楚师姐有所心意。
“华雪黎是我的道侣啊。”李灵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王管事为何这般说,“华雪黎他也住在这里吗?那你记得给我安排离他近的地儿。”
王管事恍恍惚惚,走的步儿都有点发飘。华雪黎是什么人?天资奇崛,修真界三十二大宗,数万弟子,半百未到而入金丹者,仅此一人。
而面前这个貌若凡女的姑娘恐怕才刚刚踏入修真门槛,敢说是华师兄的道侣?
*
烈日当空,缙云宗宗门大殿卧立万谟山间,玉柱朱墙,金瓦飞甍,琉璃瓦片反射着日光,恍若灿灿金辉披身,令人不能直视。大殿前的虎陛下,站着数十长霁峰弟子。
林时序站得有些脚麻,他进缙云宗不过半年,方入炼气期,身体资质虽高于凡俗之人,但在这毒辣日头底下站了三四时辰,也有几分禁受不住。
比这更难捱的是心中的焦灼。
“梁师兄,我听说掌门打算叫渚阳峰的孙潇意来接任长霁峰。”他望向宗门大殿,悄声和旁边的梁欢说道,“华师兄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不会真会如此吧?”
梁欢抿着唇,面色并不好看,只是道:“不必听信那些流言蜚语,到底如何,掌门还没有发话。”
话虽如此,梁欢心中并无着落。
若循惯例,宗门峰主一旦身亡,峰主之位将交由其门下已达金丹期的弟子继任,若有多个已过金丹期的弟子,那么以原峰主的遗嘱为主。
济川真人到底为何而死尚不可知,只有留在宗门之中碎裂的命牌告知其身亡的消息,更不用提他的遗嘱了,门下有三十五位弟子,无论从资历、修为还是众人的信服度来说,华雪黎是当之无愧的继任者。
长霁峰的众位弟子亦是盼着华雪黎来接任峰主一任。济川真人所收弟子虽多,但用心的却没有几个,亲自教导的更不过一两人,那些师弟师妹,都是华雪黎一力带大的,他们对华雪黎的情感更甚于济川真人这位师父。
更何况,倘若叫其他人接管长霁峰,可想而知,他们这些原本长霁峰的弟子怕是连说话的地儿都没有了。
“华师兄回来了!”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长霁峰的弟子们陡然精神一振。
“华师兄在哪?”
“华师兄呢?”
议论声尚未落下,便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踩剑飞驰而至。
华雪黎跃下飞剑,脚尖一踢,雪白利刃翻身稳稳当当插入他腰间剑鞘之中,发出“噌”的一声清鸣。
“华师兄!”
“华师兄……”
林时序甚至当即红了眼眶。
华雪黎面色沉静,目光扫过诸位弟子,微微停顿,最终落在了梁欢身上,“我回来了,叫你们好等了。”
“师父已经走了,长霁峰如今大局未定,诸位师弟师妹少安毋躁,莫要失了方寸。”
长霁峰弟子们低声应着:“是。”
华雪黎又扫视了一圈,问梁欢:“邵师弟为何不在?”
梁欢面色陡然难看,眼底闪过一丝厌恶,“那个小人……师父方才离去,当晚邵家就来人接他回去了,之后不知邵家私下用了什么法子,竟将他从长霁峰弟子名册中除名,又说动流云峰于长老收他为徒,师父尸骨未寒,这小人就急不可耐另投他门,简直令人心寒!”
济川真人还在时,对邵东阳可谓是尽心尽力,如待亲子亦不为过。不想他一死,他这位爱徒却是跑得最快的。
“前日里头,他甚至说华师兄你回不来……”梁欢还要说下去的时候,华雪黎伸手搭住他的肩膀。
“好了,不必说了。都是缙云同门师兄弟,不该有什么隔阂。”
梁欢感受到从肩膀处压下的力道,抬眼看向华雪黎,华雪黎神色平静,微微垂下的眼眸中压着一分暗色。梁欢知其心思,当即噤声。
“掌门已召我过去,梁欢你带师弟师妹们回长霁峰,诸位师弟师妹也请放心,长霁峰定不会让予他人。”
殿中声音杂纷。
华雪黎踏入宗门大殿,纷杂之声落了几分,剩下的倒是愈发清晰。
“宗门之中,本该能者居其位,若全部论世家出身,乘云峰主倒不如在宗门之中声明一下,但凡非世家修道者,不得入缙云宗,再将那些不知名姓的弟子们尽数驱逐出去可好?”
立于前排的老者闻言,勃然大怒道:“老夫岂是这等意思!秦掌门如此断章取义是何居心?缙云宗立派千年,乃钟孙秦楚四氏先辈筚路蓝缕,共同开创之基业,外人岂能越于四家之上?秦掌门你亦是秦家之人,这个道理莫非不清?”
面对老者的质问,坐于主位左侧的蓝衫修士神色泰然,有一搭没一搭摇着羽扇,轻笑道:“历练堂任谁无妨,断断不至于论到缙云宗基业的份上,乘云峰主执著于此,是担心外人,还是说你孙家找不到一个可用子辈?”
“你!”
“乘云峰主、淮恒,你们不必再言。”方才沉默的主位之人沉声道,中断了这场争执。
“是。”秦淮恒手中羽扇摇至下颌,微微顿住,含笑应声。
乘云峰主则是冷哼一声,目光转而投向进殿之人,寒意如淬。
华雪黎感受到众位长老投过来的目光,掌门人钟离衡位于首座,殿中光影杂错,看不清神情如何,左右各是副掌门人秦淮恒和孙化鸿,之下便是诸峰长老们。
华雪黎一步步走上前去,拱手施礼道:“长霁峰弟子华雪黎拜见掌门人,拜见各位长老。”
钟离衡沉声问道:“济川真人已于十日前仙逝,宗门当时便传讯于你,为何直至今日才到?”
提及济川真人,华雪黎眼眶微红,他立即躬身请罪:“弟子接到师父仙逝的讯息,即刻动身赶回宗门,不料途中遭到歹人袭击,身受重伤,险些丧命,因而延误行程,恳请掌门恕罪。”
静默片刻,钟离衡微微叹了声,语气稍缓:“也是难为你了。”
而一旁秦淮恒搁下手中扇子,单手支颐,饶有兴致看向华雪黎,面上挂着一分若有若无般的笑意。
“既然华师侄已平安归来,那么有些事就无需再论了。”钟离衡眼帘微抬,看向华雪黎,“华雪黎。”
“弟子在。”
首座上钟离衡的声音沉凝:“济川既去,你身为首徒,既已破境金丹,当承其衣钵,执掌长霁峰之业。况济川座下,你的同门师弟师妹众多,自今日起,你既为师兄,当尽心竭力,关爱扶持,不悖同门,不负师恩。”
寥寥数语,定了长霁峰最终的归属。
华雪黎深深一躬,目色坚定,言辞诚切道:“弟子华雪黎,谨遵掌门谕令,必将竭尽弟子所能,守护霄霁一峰灵脉,以报宗门,以慰师父在天之灵。”
钟离衡颔首,又提及另一事:“至于历练堂原是济川真人主持,但如今长霁峰事务颇多,且你年岁尚轻,历练尚浅,不宜担务过重,历练堂就暂由渚阳峰孙长老来主持吧。”
华雪黎早有预料到钟离衡会这般处置,心中仍有几分黯然,缙云宗的长老们多是出自钟、楚、秦、孙四大世家,宗门之中的要职都被世家长老们牢牢把控,仅在繁杂琐务上才给那些旁姓长老们漏一点油水。
然而他仍想做一点争取,华雪黎面上维持平静,他声音清朗,不卑不亢道:“师父当年执掌长霁峰之时便主持历练堂事务,事无巨细都亲力亲为,所耗心血颇多,历练堂无异于师父另一长霁峰,弟子随侍师父多年,对堂中诸多规程处置都了然于心……”
“噗嗤——”
一声突兀的女子轻笑,打断了华雪黎的陈辞。
“静微真人。”钟离衡瞥向忍俊不禁的女长老,眼底带着几分不满。
碧海峰静微真人手握拳抵着唇边,笑意从一双弯弯的眼里流出,却硬生生把翘起的唇角压了下去,她清咳了一声:“抱歉,我想旁事出了神,华师侄,你且继续说。”
静微真人这一笑,众位长老皆心知肚明。
无论长霁峰还是历练堂,济川真人怕是花了半分心都嫌多,他金丹期已有四百多年了,若是无法突破元婴,寿元即将耗尽,因而在这百年里,他的精力都用在了冲击元婴之境中,哪里有半分心思管理长霁峰和历练堂。好在他收了华雪黎为徒,峰中堂中之事皆被他这好徒儿管理得井然有序,甚至华雪黎踏历十洲四海,只为给他的师父求得突破元婴的丹药和方法,可惜济川真人天分有限,几次冲击元婴都以失败告终。
虽是如此,整个缙云宗上下,无不羡慕济川真人有这么一个忠心耿耿,尽心尽力的弟子。
钟离衡也清楚,历练堂按着规矩给华雪黎主持并无不妥,只是前些日子,孙潇意向他索要此职。
钟离衡自己亦有一些权衡,缙云宗四大世家之中,这些年秦楚两家走得近,三代结姻,如同一家。楚家虽当前势头弱了些,然而近百年楚家家族子弟天赋出众者辈出,隐有压缙云新一代的势头,尤其楚照钰那女娃,是百年难见变异金灵根,十五筑基,前不久刚刚金丹铸成,以她的天赋以及楚家的托举,不消时日,定能为楚家争得缙云宗一分天地。而此消彼长,届时钟家孙家恐怕式微。
更何况他隐有听闻,这叫华雪黎的弟子和楚家子弟们也是走得颇为亲近,这由不得钟离衡将心思偏到孙家一侧……
尽管被打断了,华雪黎只稍顿片刻,便沉声道:“如今堂中秩序严明,井然有序,都是师父沤心劳神之果,弟子不忍辜负师父心血,欲承师志,还望掌门人体恤。”
许是对打断之事有所歉意,静微真人倒是附和两句:“最近宗门刚进了不少新弟子,又逢十年期的秘境开启,历练堂中事务庞杂,在这关头不宜有大的变数,如此看来,之前堂中之事陈师侄较为熟稔,不如就叫他继续主持,以免乱了章程。”
只是静微真人话音刚落,乘云峰主上前一步,扫了眼华雪黎,冷笑道:“陈师侄毕竟年轻,之前有济川坐镇,堂中自然没有敢造次的,只是现在若有不服管教的,怕是陈师侄你难以压制。”
乘云峰主这么一说,钟离衡接下去道:“乘云峰主所言不无道理。不如,历练堂由孙潇意长老代为主持,陈师侄从旁辅佐,如此既不乱章程,亦不失稳妥。”
他不愿在此事上再行争议,摆手断然道:“这事就这般定下吧,无须再议。”
华雪黎微微垂眸,拱手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