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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女厕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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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三十五分,广播站依旧一片寂静。林雨指尖敲击桌面的节奏逐渐失去耐心。
艾文没来。
这才上岗两天的新生,竟然直接缺席了?一丝不悦掠过林雨心头。
她不喜欢失约,更不喜欢这种毫无征兆的缺席。
五点四十分。她霍然起身,抓起校服外套,径直朝高一教学楼走去。
走廊空荡,只有她平底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她需要答案,或者,需要把这个临阵脱逃的家伙揪回来。
刚走到高一(三)班教室后门附近,一阵压抑的骚动从走廊尽头的女卫生间方向传来。
几个女生聚在门口,脸色发白,指指点点,却没人敢进去。
林雨脚步一顿,目光锐利如刀。下一秒,她看到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那里的身影——艾文!
他像一只受惊过度、慌不择路的兔子,脸色惨白,眼神涣散,脚步虚浮地一头撞开了虚掩的女卫生间门,瞬间消失在门内!
“……”
林雨瞳孔骤缩,荒谬感和冰冷的怒意瞬间攫住了她。
迟到?失约?竟然是为了闯女厕所?这已经超出了“呆”的范畴,简直是……不可理喻!她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快步上前,准备将这个“变态”当场擒获。
就在她即将推门而入时,里面传出的声音让她动作僵住。
不是尖叫,不是怒骂。
是死寂。
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着绝望的死寂。
紧接着,一个压抑到极致的、带着哭腔的女声断断续续响起,像被扼住喉咙的呜咽:“……别管我……让我……结束吧……”
然后,是艾文的声音,同样带着哭腔,却充满了惊惶失措和巨大的恐惧,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破碎不堪:
“不……不行……你出来……别做傻事……求你了……”
林雨的心猛地一沉。她瞬间意识到,情况远比她想象的复杂百倍!艾文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闯入女厕,绝非简单的变态行径!
她不再犹豫,猛地推开卫生间的门!
眼前的景象让见惯冷静的她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靠近窗户的那个隔间门紧闭着。艾文正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死死地用肩膀抵着那扇门,仿佛在阻止里面的洪水猛兽冲出来。
他脸色灰败如纸,嘴唇哆嗦着,额头全是冷汗,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无助。他像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徒劳地抵着门板,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对着门缝哀求:“别……别这样……开门……求你……想想你的家人……”
而门内,是女生压抑的啜泣和某种令人心寒的、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
林雨瞬间明白了
——有人在里面寻短见!
“让开!”林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命令的力度。她一把推开浑身僵硬、几乎虚脱的艾文,毫不犹豫地抬脚,狠狠踹向那扇紧闭的隔间门!
“砰!”门锁应声而开!
隔间内的景象触目惊心:一个穿着高一校服的女生瘫坐在地,右手手腕上一道新鲜的伤口正汩汩冒血,染红了她的袖口和地面。她手里握着一片沾血的剃须刀片,眼神空洞绝望。
艾文刚才抵门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女生被破门声惊动,茫然地抬起头,看到门口站着的林雨和后面面无人色的艾文。
就在这一片死寂中,卫生间的外门被猛地推开,几个听到动静的老师和学生冲了进来。他们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手腕流血的女生瘫坐在隔间,林雨站在门口,而脸色惨白、校服凌乱、浑身发抖的艾文,正站在林雨身后,目光惊恐地盯着女生手腕上的伤口和血……
“天啊!血!”
“有人受伤了!”
“那个男生……他怎么在女厕所?!”
“变态!是不是他干的?!”一个尖锐的声音指向艾文,充满了惊惧和厌恶。
瞬间,所有怀疑、鄙夷、惊恐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箭矢,齐刷刷射向艾文!
艾文如遭雷击,浑身剧烈地一颤,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几乎站立不稳。他想解释,想说是他先发现她在自杀,想说他只是想阻止她,想说他不是变态……可巨大的恐惧、被冤枉的委屈,以及刚才目睹自杀现场的冲击,让他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摇头,脸色灰败到了极点,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茫然和无助。他下意识地看向林雨,那眼神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林雨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现场:女生手腕的伤口、掉落的刀片、艾文那副吓破了胆、百口莫辩的狼狈模样。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前因后果——艾文误入,撞见自杀,想救人又不敢现身(怕被误会),最终被逼无奈在门外哀求阻止,却被当成了罪魁祸首。
“闭嘴!”林雨猛地回头,对着那几个指责艾文的学生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冰寒的威压,瞬间压过了嘈杂。她指着地上的刀片和女生手腕的伤口,语速极快,清晰无比:“看清楚!刀片在她自己手上!伤口是新的!他是来救人的!立刻叫校医!打120!快!”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让混乱的场面为之一静。
指责艾文的学生愣住了。
林雨不再理会他们,迅速蹲下身,一边检查女生伤口进行初步压迫止血,一边头也不抬地对身后那个被钉在原地、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呆子”说:
“艾文!愣着干什么?去门口接应校医!告诉他们位置!”
这一声呼唤,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笼罩艾文的绝望浓雾。他猛地抬头,看向林雨。
林雨没有看他,她专注地处理着伤口,但她的命令,她那句“他是来救人的”,像一道坚固的屏障,暂时为他挡住了所有射来的利箭。
“啊?……是!是!”艾文如梦初醒,声音嘶哑地应着,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卫生间,执行林雨的命令。虽然身后那些怀疑的目光并未完全消失,但至少,此刻,有人信他,有人为他挡住了最致命的指控。
混乱的救援开始了。校医赶到,救护车呼啸而来。女生被抬上担架。
艾文像失了魂一样,呆呆地站在走廊角落,看着眼前的一切,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无形的血迹。他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巨大的委屈和后怕让他浑身发冷。
林雨处理好交接,走到艾文面前。他垂着头,肩膀微微发抖,像个做错事等待审判的孩子。
“为什么迟到?”林晚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听不出情绪。
艾文猛地抬头,眼圈通红,刚刚的血腥场景显然给他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冲击。
林雨看着他这副惊魂未定、又因救人反被冤枉而委屈至极的模样,沉默了几秒。
她想起他死死按住伤口时颤抖的手,想起刚才他抵着门板时绝望的哀求,想起他被千夫所指时那茫然无助的眼神。
“明天,”林晚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说出的内容却让艾文猛地睁大了眼睛,“广播站,五点半。迟到一秒,后果自负。”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广播站的方向,仿佛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是,在转身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似乎极其短暂地扫过他通红的眼眶,脚步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微不可查的一瞬。
艾文呆呆地看着林晚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冰冷的心底,因为那句“后果自负”的命令,竟悄然渗入了一丝劫后余生的、难以置信的暖流。
明天……他还需要去广播站?她……还愿意让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