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噪区间》不吃鱼的猪0w0

5、林雨

　　第二天午后，按照之前周静老师离开前的指示，艾文拖着沉重的步伐再次走向那栋小楼。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但艾文的心情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他想象了无数种再次面对那个女生的场景，每一种都让他手心冒汗。
　　推开广播站的门，里面很安静。设备处于待机状态，桌子上比昨天整洁了一些，但依然能看到几盘散落的录音带。他环视一周，没看到人。
　　他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有些莫名的失落。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走到昨天那个位置，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气息。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一张校园广播节目单随意地摊开着，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时间段，旁边潦草地写着几个字：“音乐”、“通知”、“稿件”。
　　“你来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艾文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转身。只见那个女生正靠在门边的柜子上，手里拿着一个老式的磁带播放机，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悄无声息。
　　“啊？……嗯，是、是的。”艾文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她。她今天穿着普通的校服，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里的忧郁似乎淡了些，带着点审视的意味看着他。
　　她走到桌子后面，放下播放机，语气平淡，“我叫林雨。高二。”
　　“艾……艾文。高一。”艾文终于完整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虽然声音有点发飘。
　　“嗯。”林雨应了一声，似乎对他的名字并不意外。她指了指桌子对面的空地，“以后，你负责下午5点半到六点这个时段。内容很简单，放放音乐，读读投稿的小诗或者通知，没有投稿就自己找点安静的音乐放。设备开关在这里。”
　　她指了指控制台上一个醒目的绿色按钮，“播放列表在电脑里，你自己选。声音控制旋钮，别太大声也别太小。记住，六点准时关掉。”
　　她的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没有废话，仿佛在交代一项最寻常不过的工作。艾文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和他预想中“学姐手把手教”的温馨场面完全不同。这更像是……老板给新员工布置任务？
　　“听明白了？”林雨抬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
　　“明、明白了。”艾文赶紧点头，感觉压力更大了。放音乐？读稿子？万一放错了呢？万一读结巴了呢？万一……他脑子里瞬间塞满了各种出错的画面。
　　林雨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但并没有安慰的意思，只是拿起桌上那盘磁带：“这是今天要录的一个背景音，你先熟悉一下环境。我去找点东西。”说完，她转身就离开了广播室，又留下艾文一个人。
　　艾文看着那些复杂的按钮和屏幕，感觉自己像面对着一艘宇宙飞船的控制台。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着林雨刚才的指示：“绿色开关……播放列表……音量旋钮……”
　　他坐到广播站唯一的那把椅子上，打开了电脑。
　　桌面很干净，只有一个文件夹叫“广播音乐”。点开，里面分类清晰：舒缓、轻快、古典、流行……他随手点开“舒缓”文件夹，里面大多是些钢琴曲、吉他曲和轻音乐。
　　他随便选了一首，笨拙地操作着播放软件。
　　轻柔的钢琴声在小小的广播室里流淌开来，像山涧清泉，冲淡了一些艾文的紧张。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窗框上斑驳的雨痕，又想起昨天雨中的相遇，想起她被打湿的头发和裙摆，想起她刚才那公事公办的样子……真是个奇怪的人。
　　五点半一到，艾文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那个绿色的开关。控制台上的指示灯亮起，他小心地把电脑播放器的音量推上去。
　　熟悉的钢琴声瞬间通过扩音器，流淌在午后的校园里。
　　没有惊天动地，没有差错。艾文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他点开另一个文件夹“投稿箱”，里面只有寥寥几篇文档。他点开一篇，是首关于落叶的小诗，字里行间带着少年的忧郁。
　　“咳……”艾文清了清嗓子，凑近麦克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下面……播放一首……高一二班同学的投稿，《秋思》……”
　　他磕磕绊绊地读着，声音不大，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总算完整地读了下来。读完后，他赶紧切回音乐，长长地舒了口气，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原来对着麦克风说话，是这种感觉。
　　六点，他准时关掉设备。广播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第一次“工作”，完成了。
　　门被推开，林晚走了进来。她没说话，走到控制台前，检查了一下开关和设备状态，然后拿起她带来的一盘磁带，放进录音机。
　　“还行。”她背对着艾文，突然说了一句。
　　艾文愣了一下：“啊？”
　　“第一次，没出错，声音也还行。”林晚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眼神似乎比之前多了那么一丝极其细微的……认可？或者说，只是确认一个事实？她的视线在艾文脸上停留了几秒，那专注的目光让艾文刚平复的心跳又乱了节奏。
　　她微微歪了下头，像是在努力辨认什么，然后，用一种比刚才读诗时更清晰、更带着点探究的语气问道：
　　“前两天在雨里……撞到的人，是你？”
　　林雨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平静的湖面，却足以在艾文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里“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那些雨中的画面——湿漉漉的头发、飘舞的裙摆、尴尬的笑容、匆匆离去的背影——瞬间无比清晰地冲入脑海，与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带着探究神情的脸庞重叠。
　　真的是她！
　　那个让他心跳骤停，又在随后几天里，带着遗憾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反复回味的女生，竟然就是广播站里这个……布置任务像老板、说话简洁到近乎冷淡的学姐林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