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财神结成生死契后》庆时砚

26、复仇者（2）

　　夜幕降临，星光漫天。

　　杨记花圃土院门口，杨婶伸长脖子，神色忧急地望着两旁空无一人的小路。

　　半晌，她犹豫着走回院中，对还在堂屋内侍弄花草的老杨道：“她爹，这天都黑了，灼儿为何还不回来？你先放放手里的活，我们一起进城去找找吧，别是又出了什么事。”

　　“好，我马上来。”

　　屋内，老杨答应一声，从满地花草盆栽中间缓缓起身，边用双手捶打着自己僵硬的老腰，边往门口走：

　　“其实我觉着不用太担心，咱们灼儿与那位仙人两情相悦，这还未到关城门的时间，他们二人舍不得分开也正常。”

　　虽然此刻夜空中星光璀璨，但土院内光线并不明朗，杨婶看到老杨迈步从堂屋门口出来，担忧道：“可我这心里总觉得......”

　　“我觉得不会出事的，”老杨三两步走上来，安慰她道：“但既然你这样担心，那咱们这就出门，说不定灼儿已在回来的路上了。”

　　杨婶从方才起就盯着老杨的腿，此刻见眼前的老杨两条腿站得笔直，丝毫看不出哪一条是瘸腿，面上神色顿时由担忧转为惊喜。

　　“她爹，你，你这腿......”杨婶抬手指着老杨之前的那条病腿，激动得语无伦次，“好像，不瘸了！”

　　老杨低头一看，愣住了。

　　不知何时，他那条肌肉萎缩、关节扭曲，所有大夫都说不可能恢复正常的瘸腿，变得看起来非常正常了。

　　“快，再走几步我看看！”

　　杨婶满脸惊喜，边说边往旁边空着的地面抬抬手。

　　老杨回过神来，紧张又激动，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终于鼓起勇气抬腿走了几步。

　　虽然依旧佝偻着身子，但老杨的步子迈得很稳，完全不像之前那般一瘸一拐的样子。

　　他在院中连连走了几步，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跑起来，对旁边满脸欣喜的杨婶兴奋道：“他娘，你看，我这腿真的完全好了！”

　　杨婶点点头，眼中泛起激动欣喜的泪光：“嗯，真的太好了，”

　　老杨虽已近花甲之年，头发花白，此刻却开心地像个孩子，绕着杨婶跑了两圈，忽然停下来重重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反应一瞬，老样捂着脸，眼含热泪看向杨婶，哽咽道：“居然不是梦！真的不是梦！”

　　“可是我这腿为何会忽然痊愈呢？”惊喜之余，老杨有些疑惑。

　　二十年前，他还是一个老兵，在战场上与东洲骑兵拼杀时，被战马踩断了一条腿，但当时他所属的西洲军战败，腿伤便没能得到及时妥善的治疗。

　　后来他离开军队回到家乡，虽然看了许多大夫，吃了许多药，但因积病已久，瘸腿依然丝毫未有好转的迹象。

　　多年过去，老杨已对自己的瘸腿能痊愈不再抱有幻想，因而近几年也不再吃药治疗了。

　　想到这里，老杨还是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他伸手拍拍自己原本瘸着的那条腿，又意犹未尽地踮踮脚抬抬腿。

　　闻言，杨婶也觉得疑惑，想了想，想到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惊疑道：“奇怪！她爹，下午来买花的那位公子和姑娘，你还记得咱们是怎么遇到他们的吗？”

　　老杨停下腿上动作，仔细想了想，也惊讶道：“我怎么，完全想不起来？！”

　　杨婶忙道：“我也是，没一点印象。”

　　“虽然看那公子和姑娘的服饰装扮，像是大富大贵之人，但感觉他们的气质......”杨婶语气迟疑，“不知为何，我感觉他们与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富贵之人，有些不一样。”

　　“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老杨点着头道，“特别是那位公子，我无意中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香火气味，感觉像长期居住在寺庙中的人。”

　　“难道我们真的遇到了救苦救难的神仙？”杨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拍手，喜道：

　　“对了，我说为什么总隐约感觉那位公子的长相有些眼熟，仔细一想，确实与玉清山上财神庙中的神像有几分神似！”

　　“难道是我这么多年潜心跪拜，财神爷真的显灵了？！”杨婶神情激动，“怪不得那位姑娘说他平时挥金如土习惯了！”

　　老杨大喜：“那这样的话，为咱们灼儿驱邪治病的那位仙人，会不会也是财神爷派来的？”

　　说到灼儿，二人终于想起，方才原本是要一起出门进城去寻灼儿的。

　　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城门估计快关了，二人暂时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与疑惑，急匆匆出了院门，抬眼往旁边小路望去。

　　星空下，不远处小路上，一个纤瘦的身影正低着头缓缓走来。

　　“灼儿！”

　　杨婶轻呼一声，对那身影开心的招招手，与老杨一起加快步子迎上去，边跑边笑道：“灼儿，快看你爹的腿，完全好了！”

　　杨婶和老杨跑到灼儿面前，发现灼儿依旧低着头，双臂环抱胸｜前，眼神涣散，一副惊魂未定、魂不守舍的样子。

　　杨婶伸手轻拍灼儿的胳膊，关切道：“怎么了灼儿，发生什么事了吗？”

　　灼儿停下脚步，茫然抬头，看看老杨，又看看杨婶，随即眼神一凝，仿佛忽然从梦中清醒过来，松开环抱在胸｜前的双臂，带着哭腔道：

　　“爹，娘，怎么办？我感觉，我可能杀人了......”

　　血腥味猛然钻入鼻腔。

　　虽然此时已入夜，黑暗笼罩大地，但借着星光，杨婶和老杨依然清晰看到灼儿浅蓝色的上衣胸｜前，赫然浸染了一｜大块血污。

　　“这......这下可怎么办呢？！”老杨慌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你怎么样？”杨婶急忙在灼儿身上各处摸了摸，“你没受伤吧孩子？”

　　正在这时，小路后方拐弯的不远处，一行人点着火把，抬着一顶轿子，急匆匆向这边奔来。

　　“老爷，前边有人！”

　　家仆模样的男子指着这边三人，对轿中人道。

　　端坐在轿中的崔老爷子满脸怒气，攥着拳头用力捶打轿厢侧壁，吼道：“先抓住再说！”

　　“是崔家的人！这可怎么办？”老杨急得在原地打转，“估计县衙官兵也快来了！”

　　灼儿忙推开杨婶：“娘，你们快走，今日的事与你们无关，崔家的人要抓也是抓我。”

　　“不，灼儿，快往那边逃！娘相信你不会害人，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杨婶不由分说拉起灼儿往前跑了几步，又推开她道，

　　“那位仙人一定会来救你，爹和娘先拖住他们。”

　　眼看那一群人转眼便要来到，老杨对还在纠结不舍的灼儿连连摆手，催促道：“别犹豫了孩子，我和你娘什么都没做，县令大人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

　　眼看着七八个点着火把的崔宅家仆扑了过来，灼儿一咬牙，狠心转身疾步向土院花圃方向逃去。

　　崔宅男仆们一看三人中的年轻女子跑了，更加确信她是他们要抓的人，而且他们都明白，先抓住那女子的人，事后肯定能得崔老爷的赏，便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冲上去抓人。

　　杨婶和老杨年龄大了，身手也不很灵活，哪能拦着住七八个身强力壮的青年男子。

　　暗夜清冷星光下，如狼似虎的家仆们三两下甩开老杨和杨婶，紧追着灼儿的身影而去。

　　灼儿刚跑到自家院门近旁，就被身后扑上来的崔家男仆门七手八脚抓住，按在了地上。

　　“快看她身上的血！”

　　之前陪着崔达去流光街的那个瘦高个家仆站在一旁，指着灼儿衣上触目惊心的血污，神情惊恐中带着些微莫名的欣喜，对其他人道：

　　“小公子肯定就是她杀的！”

　　“这下她逃不掉了！”

　　将灼儿按在地上的一个家仆附和道。

　　几人身后，崔老爷子由一个侍女扶着，怒气冲冲从轿中下来，家仆们忙押着灼儿上前。

　　“是不是你？！”崔老爷子怒吼道，“杀我达儿的人，是不是你？！”

　　灼儿停止了挣扎，大口喘着粗气，任由家仆们押着，抬头目光冷冷盯着崔老爷子的脸，并不说话。

　　崔老爷子看到灼儿胸｜前和衣袖上的大块血迹，怒意更盛，瞪着才哭过的发红双眼，手中拐杖咚咚狂敲地面，对押着灼儿的家仆吼道：

　　“让她给我跪下！”

　　灼儿挣扎着不愿跪，却被身后一个家仆在膝窝踹了两脚，扑通一声跪在崔老爷子面前。

　　老杨和杨婶气喘吁吁从几人身后跑过来。

　　杨婶慌忙上前，在灼儿与崔老爷子中间跪下，恳求道：“崔老爷，求你消消气！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我家灼儿一向心善，平日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人呢？而且她一个弱女子，绝不可能杀得了你家小公子。”

　　崔老爷看清是杨婶，便想起两月前，冷哼一声，怒道：“之前便是你这个蠢货上我家中来闹，说是我的达儿拐走了你的女儿，可结果怎么样？！”

　　“是你的女儿杀了我的儿子！”崔老爷越说越气，一脚将杨婶踹倒，“今日我一定要你们偿命！”

　　旁边家仆一看崔老爷子踹完人又瞪他们，立刻会意，拽住杨婶的胳膊把她往旁边拖。

　　杨婶挣扎大喊：“崔老爷，国有国法，无论我家灼儿是否有罪，都该交由衙门审理后定夺！”

　　“我只知道，杀人偿命！”崔老爷目露凶光，盯着被强压着跪在地上的灼儿，咬牙切齿恨声道：“今日不亲手杀了你这小贱｜人，难解我心头之恨！”

　　说罢，崔老爷甩开身旁侍女搀扶他的手，扭动肥胖的脖子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又向跪在地上的灼儿稳稳走近两步，双手拄着拐杖，缓缓站直了身体。

　　旁边蹲下身安抚杨婶的老杨看到崔老爷子摆出的架势，立刻明白他要干什么，急忙扑上来想要阻拦，可还未摸到崔老爷子的衣摆，就被旁边眼疾手快的家仆抓住，和杨婶一起按在了地上。

　　看到老杨和杨婶都被按住跪在地上，灼儿挣扎了两下，随后莫名安静下来。

　　灼儿半低着头，脑袋像抽搐似的，一顿一顿地轻微抽｜动着，瞪圆的双眼一阵一阵闪过赤红。

　　崔老爷做完热身准备，猛地抡起拐杖，正要对准灼儿的脑袋击打下去，灼儿却猝然抬头。

　　阴暗夜空下，那张清瘦秀丽略显稚嫩的脸上赫然现出诡异的狂喜表情，一对血红眼珠邪恶贪｜婪又阴森地牢牢盯住崔老爷肥胖硕大的头颅，仿佛急不可耐地想把他整颗头拧下来。

　　她想要他的命！

　　崔老爷子顿时头皮发麻、冷汗直冒，不由僵着脸后退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