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归华表》寒山不见君

29、万古荒漠

　　半月后，天枢峰，萧临渊洞府。
　　一枚雕刻着龙纹、散发着凌厉气息的传讯玉符悬浮在半空，光芒闪烁，这是萧家最高等级的紧急传讯。
　　萧临渊神识探入，片刻后，玉符光芒熄灭，他缓缓睁开眼，面色沉凝如水。
　　“家里来的消息？”谢云舒坐在一旁，放下手中的阵法玉简，他能感觉到萧临渊周身气息的变化。
　　“嗯。”萧临渊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家族密探回报，极西荒漠近期异动频繁，数月前，曾有异常星坠落入荒漠深处，其后荒漠中心区域的能量场变得极不稳定，时常有诡异的黑沙暴出现，卷入其中的修士和商队无一人生还，而且……”
　　他顿了顿，看向谢云舒“探子隐约捕捉到，有冥宫活动的痕迹。”
　　谢云舒眸光一凛“冥宫？他们果然也盯上了那里。”悟道崖中感应到的坐标，加上冥宫的异动，几乎可以肯定，第二块昆吾镜碎片就在极西荒漠。
　　“我们必须尽快动身。”萧临渊决断道“碎片绝不能落入冥宫之手。”
　　“好。”谢云舒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这边也已准备妥当，天璇峰的阵法典籍中，恰好有几篇关于上古荒漠遗迹和应对沙暴的记载，我已熟记于心。”
　　两人皆是行动派，既然决定，便不再拖延。
　　萧临渊直接以闭关冲击境界为由，向清虚真人报备，而谢云舒则对妙言长老坦言，需外出历练，寻找突破天玄境中期的契机，妙言长老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未多问，只赠予了他一张详细的极西地域图，便允了他的离去。
　　没有惊动任何人，三日后，一艘不起眼的玄色飞舟悄无声息地驶离了仙宫山门，朝着大陆西方疾驰而去。
　　飞舟之内，谢云舒摊开妙言长老所赠的地图，地图材质古老，显然年代久远，其上标注的极西荒漠区域，大部分都是一片空白，仅在外围有一些模糊的绿洲和危险区域的标记，中心地带则用猩红的朱砂写着四个古字：万古死寂。
　　“万古荒漠面积辽阔，环境恶劣，灵气稀薄至极，更有能侵蚀灵力护罩的湮灭黑沙和神出鬼没的空间裂缝，自古以来便是生命的禁区。”谢云舒指尖点在地图中心“根据感应，碎片的大致方向就在这片区域，但具体位置，还需靠近后才能确定。”
　　萧临渊操控着飞舟，目光锐利如鹰隼“无妨，既然来了，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其找出。”
　　飞舟全速飞行，穿越茫茫云海和无尽山河，越是往西，下方的地貌便越发荒凉，绿色逐渐被黄沙取代，空气中的灵气也越发稀薄燥热。
　　十日后，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死气沉沉的昏黄色，彻底占据了整个视野。
　　极西荒漠，到了。
　　飞舟降低高度，贴近地面飞行，狂风卷起漫天黄沙，击打在飞舟护罩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放眼望去，只有起伏的沙丘和被风蚀得奇形怪状的岩柱，看不到丝毫生机。
　　“这里的空间果然不稳定。”萧临渊蹙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前方空间中遍布着细微的、扭曲的褶皱，那是空间裂缝存在的征兆，飞舟不得不将速度降至最低，小心翼翼地规避着。
　　谢云舒闭目凝神，全力感应着识海中那枚碎片的共鸣，随着不断深入荒漠，那共鸣感确实越来越清晰，指引着一个明确的方向。
　　又飞行了半日，下方的沙丘颜色开始逐渐变深，从昏黄转向灰黑。
　　“小心，是湮灭黑沙区域。”谢云舒提醒道，地图上对此有重点标注，这种黑沙蕴含着诡异的湮灭之力，能快速消磨灵力，寻常法宝沾染上都会灵性大失。
　　萧临渊立刻提升飞舟高度，同时加固护罩。
　　就在这时——
　　呜——！！！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令人神魂颤栗的呜咽声，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响起！
　　紧接着，前方天地相接之处，一道连接天地的、巨大无比的黑色帷幕，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飞舟狂卷而来！
　　那并非普通的沙暴，而是由无数湮灭黑沙组成的、其中更夹杂着无数细碎空间裂缝的——黑沙暴！
　　其所过之处，空间都被撕裂出扭曲的痕迹，一切都被吞噬、湮灭！
　　“不好！”萧临渊脸色剧变，猛地调转飞舟方向，将速度提升到极致，试图避开风暴正面。
　　但黑沙暴的范围实在太广，速度太快，不过眨眼之间，那毁灭性的黑色帷幕已然迫近，飞舟剧烈震颤，护罩光芒疯狂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弃舟。”萧临渊当机立断，一把拉住谢云舒，撞破舱门，冲天而起。
　　几乎在他们离开飞舟的下一秒——
　　轰隆！！！
　　那艘品阶不低的飞舟便被黑色的洪流瞬间吞噬，连一点残骸都未曾留下，直接被湮灭成了最原始的粒子。
　　恐怖的黑沙劈头盖脸地砸来，其中蕴含的湮灭之力和空间碎片，疯狂地侵蚀着两人的护体灵光。
　　“跟紧我。”萧临渊低吼一声，沧雩血脉之力彻底爆发，至阳至刚的金色领域撑开一方小小的安全区域，将谢云舒牢牢护在身后，顶着能撕碎一切的狂风，艰难地向前移动。
　　谢云舒也没有闲着，双手快速结印，一道道闪烁着星光的防御阵法不断叠加在两人的护体灵光之外，虽然很快就被黑沙磨灭，但总能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
　　这黑沙暴的威力远超想象，简直如同天灾，两人如同暴风雨中的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这样下去不行，灵力消耗太快了！”谢云舒大声喊道，声音在狂风的嘶吼中显得微弱。
　　萧临渊目光扫过四周，猛地锁定右前方一处巨大的、如同匍匐巨兽般的黑色岩石山。
　　“去那边，找地方躲避。”
　　两人顶着能刮走神魂的飓风，艰难地朝着那岩石山挪移。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岩石山的巨大和…诡异，山体呈现出一种被高温灼烧过的琉璃质感，上面布满了巨大的爪痕和撞击坑，仿佛曾经历过难以想象的惨烈大战。
　　终于，在灵力即将耗尽之前，两人冲到了山脚下，发现了一个被沙土掩埋了大半的洞口。
　　萧临渊一拳轰开堵门的碎石，拉着谢云舒猛地钻了进去。
　　几乎在他们进入山洞的瞬间，黑色的洪流便彻底吞没了整座岩石山，洞口被无数黑沙瞬间堵死。
　　山洞内一片漆黑，隔绝了外界毁灭性的风暴嘶吼，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萧临渊迅速取出灵石补充消耗，谢云舒也服下丹药，脸色都有些苍白，方才短短一刻钟的对抗，几乎抽空了两人大半的灵力。
　　“好恐怖的黑沙暴。”谢云舒心有余悸。
　　“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恢复。”萧临渊警惕地打量着山洞内部，洞内很深，蜿蜒向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老而沉闷的气息，似乎并无活物。
　　两人不敢深入，就在洞口附近设下隐匿和防御阵法，抓紧时间调息恢复。
　　数个时辰后，外界风暴的嘶吼声渐渐减弱，最终平息下来。
　　两人灵力也恢复得七七八八。
　　“风暴停了，我们……”谢云舒话未说完，脸色猛地一变。
　　与此同时，萧临渊也骤然起身，龙纹战枪瞬间入手，目光锐利地盯向山洞深处。
　　一股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丝熟悉共鸣感的诡异气息，正从山洞的最深处，缓缓弥漫开来。
　　那气息…与昆吾镜碎片同源，却又更加狂暴、更加死寂。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凝重。
　　难道…这山洞深处，竟然藏着另一块碎片？
　　死寂的山洞深处，那弥漫开的冰冷死寂气息，与昆吾镜碎片同源，却又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狂暴与毁灭意味。
　　“是碎片的气息…但感觉不对。”谢云舒压低声音，眉宇紧锁，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灵剑，识海中的碎片微微震颤，传递来的并非亲切的共鸣，而是一种带着警告意味的悸动。
　　萧临渊将他护在身后，龙纹战枪斜指地面，枪尖吞吐着凝练的金芒，冷峻的面容上写满了警惕“小心，这气息充满死气，像是…被污染了。”
　　两人收敛所有气息，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沿着蜿蜒向下的洞穴，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探去。
　　越往深处，那股冰冷死寂的气息越发浓郁，空气中开始飘荡起极淡的、如同灰烬般的黑色絮状物，触碰到护体灵光，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带着腐蚀性。
　　洞穴四壁也逐渐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粗糙的岩石，而是变成了某种光滑的、仿佛被高温熔铸过的琉璃态物质，上面残留着一些模糊扭曲的壁画痕迹，描绘着星辰崩毁、大地裂变的末日景象，充满了绝望与疯狂。
　　“这里…不像天然形成的洞穴。”谢云舒凝神看着那些壁画，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那光芒并非幽蓝或银白，而是一种极其晦暗、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暗沉之色。
　　两人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