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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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崽子扭打作一团，衣裳本就厚重，这下更像是两个毛球滚在了一起。
听见脚步声，稍微矮小些的那个登时哇哇大哭起来：“就是她抢走了我的东西！”
绿眼睛的女孩抿住嘴唇，她肤色黑，就显得眼白格外白，两厢对比分外惊人，声音干涩地为自己辩驳：“……我没有。”
“就是她，我阿爸说了，苍狼部落的崽子就是爱抢东西！”男孩却不依不饶，险些破音，“我们的牛羊，你们还有不祥的妖女……”
“可敦不是坏人！”女孩再度小声反驳道，“明明是因为你们自己不听话。”
李衡青眸光微沉，朝女孩招招手，叫出她的名字：“娜仁，过来。”
娜仁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还是一步一顿地挪了过来。一边男孩见了，用袖子将鼻涕眼泪抹得乱七八糟，小声道：“告状精！”
“娜仁没有告状，我也不是来维护她的。”李衡青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瞪着她，不肯答话。
“也罢。”她只得示意女仆将两人各自分开，“打架是不好的，所以今天的点心你们都不能吃。娜仁，你先和我来问话。”
两个小孩的话未免太过有指向意味，很难说是出自小孩的本心，背后必定有人推波助澜。在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心中埋下仇恨的种子，这件事做来容易，要消除影响却很难。
然而无论李衡青如何询问，娜仁都只是抿紧嘴唇，只有一句话：“是我自己想的。”
没人照顾的小姑娘瞧着十分伶仃，她看着那双绿眼睛，终究没有再逼问，示意女仆为她取来一本装订好的莎草纸小册子。
上面尽是些简单的机械设计图样，是本入门的介绍册，却看得娜仁那双眼睛都亮了起来，手偷偷向前蹭。
李衡青看得分明，却将册子按住：“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能随便同人打架。有了委屈，可以找大人为你主持公道，轻易同人动手也许会吃亏。”
娜仁硬邦邦地回答：“我不会吃亏，我都把他打哭了。”
李衡青无奈道：“你打架赢了，别人家的大人找上门去让你道歉，让你负责治病怎么办？你打得过和你一样年岁的孩子，还能打得过大人么？”
娜仁不说话，头低着，眼睛不住偷瞄她，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李衡青看在眼里，这才将那本册子交给她：“拿去看吧，好好保管，看不明白的可以问你阿爸。”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拿着册子翻了两页，眼里惊奇又迟疑：“……可敦，我看不懂上面的字。”
李衡青莞尔，轻抚去她头顶草屑：“以后能看懂的。”
再叫黑狼部落的男孩来，他交代得要果断得多：“阿爸阿叔都这么说，一起来的大哥们也这么说。你就是坏人，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把人都打发走，李衡青回到自己帐中，陷入沉思。兽油灯光影明灭，她也懒得去挑明烛芯，半阖目斜倚在榻上。
想吃下黑鹰部落这块硬骨头，光有能养活众多人口的粮食牲畜还不够，将人心彻底收拢才是长久之道。
还有那将近十岁都还不通文字的小姑娘……李衡青明白自己身在古代，却不免用现代人的思维来考量这件事：部落现在有煤炭，今年收成料想也不会太差，可是想要更进一步，必须有一批素质更高的手工艺人。
系统能给她的，是图纸，资源的指向，某个金手指，或者某些优良作物种，却不能完全无中生有出一座真正的工场，乃至一座城池，更多未来图景。
她凝精聚神，在脑中唤出系统。
【当前积分：6000点。】
之前的任务和建设进度都产生了一些积分，但系统商城中的物资无疑都是天价，一众看上去非常唬人的金手指后面都跟着长串几乎数不清的0。
李衡青：……这系统通货膨胀是不是有点过分？
系统面板若有所感，那些天文数字齐齐缩短了三位。
这下好了，她只剩六点积分了。
她目光在其上搜寻许久，终于落在【教育体系建立任务】的卷轴上。
【任务描述：建立新的教育体系，根据阶段给予奖励。接取本任务需要一个积分。】
【新手阶段礼包：造纸术、活字印刷术、自定义教材功能。】
【新手阶段目标：初步建立较为完整的初等教育系统，尽量覆盖现代定义下的学龄儿童。】
【突破新手阶段，将获得铁矿资源一份。】
……意思好像是说，让她在这个不久前还要看天吃饭、普通民众温饱都困难的地方，普及义务教育。看着挺让人心动的，实际上是在筛选保健品客户群体。
系统竟然还回复了她心中所念，无机质的电子音分外冰凉：【是的，宿主。】
【宿主是否接取任务？】
【三、二、一……】
【积分已扣除，祝您任务愉快。】
李衡青猛然睁开眼，拳头硬了。
怎么还有强买强卖的！
强买强卖完，这坑亲娘的系统又不吱声了，倒是帐门外传来响动。李衡青料定是帐中女仆，伸手揉蓦然沉甸甸了的太阳穴，没抬眼看来人：“朗月？辛苦你为我将笔砚取来。”
耳边响起的却是男人的声音：“公主的笔砚在何处？”
隔得极近，像是神不知鬼不觉就晃了进来，温热鼻息在耳廓上挠痒痒。李衡青屏息，缓缓转过头与男人对视，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真诚的无辜，极具攻击性的五官几乎占据整个视野。
她没有移开视线，坦然招呼道：“可汗怎么来了。”
老实说，她和这位名义上的丈夫不算熟悉。尽管代行的是对方的权力，两人交集却算不上多。在她眼里，更类似领导与下属的关系。
赫连骁是领导，她是兢兢业业的苦命打工人。
难道要一直这么下去？
反而是赫连骁先移开目光，不好意思般站在榻边，姿态略有些局促。李衡青打量着，一时觉得这副模样有些眼熟，却没想到在哪见过。
“公主不愿我来么？”赫连骁将问题推回，为她寻到笔砚，垂眼专注研墨。他动作有些生疏，但显然是学过的，挑不出什么错。
“哪里。”李衡青铺开宣纸，正身，随意点下一笔，“苍狼部落没有胆敢不欢迎可汗的人。”
她写的是“允执厥中”，写完后又看了身边赫连骁一眼，落下对方的名字。
“听说今日有人冲撞了公主。”赫连骁盯着纸面，半晌才没头没脑地说。
“算不上冲撞，言过了。”李衡青抬眼看他，话锋一转，“但说到今日之事，我倒是有件事想问可汗的意见。”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她笔尖悬在允执二字上，“允执是我母妃为我起的字，难免想到方才开蒙读书的年岁，也不过那些孩子一般大，只是他们无人管束。我想要一处地方，让黑狼那些孩子安生待着，再配上个先生。”
“无须多么精通某一道，能让孩子识文断字，看简单的图纸账目即可。”赫连骁神色认真，李衡青便也说得细了些，“先试点，若是合适，就可以推广到部落内，纸笔与书本我皆可解决。”
赫连骁看着纸上那行遒劲的字迹，又看了看她，沉吟片刻，道：“乌日根萨满家有个小女儿，她也许能做这件事。”
李衡青笔尖一顿，墨汁在洁白纸面上晕开污点。
乌日根萨满的女儿？乌日根显然不喜欢她，这件事赫连骁应当知道。那么这对父女，竟然是离心得外人都所知的？
她竟然未曾听过多少风声。
无论如何，这人她要见上一见。
*
翌日，帐内。
琪琪格盘腿坐在李衡青对面，张嘴咬了口菠萝包。她面容上与那位总是手持骨杖的大萨满并无显而易见的相似之处，唯有一双分外锋利凉薄的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动不动定定盯着人时叫人心慌。
然而她年岁与李衡青相仿，鼻尖上洒落跳跃的小雀斑，翘起的光滑羊角辫十足孩子气，笑容狡黠：“星星昨夜告诉我，今日会与贵人相见，果然卜对了。”
她说这话时身上莫名沾染与乌日根相似的神棍气质，上翘的尾音里仿佛带着小钩子。
李衡青来了兴致：“那你还有没有算到，我为何要找你？”
琪琪格眯起眼，咯咯笑起来：“这不用算。和新营地有关，也和大萨满会反对的事有关，对么？”
李衡青默认了，道：“我还以为你们什么都会算上一算。”
琪琪格摇头，辫子一晃一晃：“天算不如人算，从你出现之后，星星的轨迹都改变了。我看不见你的未来。”
李衡青抬眼打量她，没接话。
“我很期待，所以我答应了。”琪琪格也不在乎，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太阳也好，星星也好，都是金帐之外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星星偏离原轨，你的金帐又有多大？”
两本北狄文的线装书被推到琪琪格面前，李衡青懒得再与她来回说谜语打机锋，单刀直入道：“你说得不错，我想办学堂，就从新营地开始。”
“那可不是立竿见影的事。”琪琪格提醒道。说完她翻开扉页，眼神微动。
“还有面向成年男女的学堂，以实用技艺为主。”李衡青任由她翻阅那书本，慢慢说，“非一时之功，但要谋之长远。春去秋来，粮食会吃光，但总有新的种子。这也是未来，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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