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锦秀》锦漪垣歌

33、第 33 章

　　周遭的嘈杂声音，似乎都变成了无数支箭矢，不断从四面八方朝他的心□□来。一阵阵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刺痛在胸口回荡，他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眉头紧紧拧着。

　　过了好久，他嘴微微张开，有几分沙哑从喉咙深处溢出，那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轻轻摩擦一般：“说清楚。”

　　许丝察觉到了谢玖安的变化，仿佛发现了新岛屿一般有趣，嘴角上扬。心中那股恶意愈来愈深，利用这件事去撕开谢玖安的伪装，那一定很好玩，看见盟友露出除了淡定自若以外的神情，是她一直以来的乐子。

　　谁让这个男人每回卖画吞了她那么多银子，还使唤她做各种事情呢。得让他赔偿一二，那就从那位小娘子开始吧。

　　“呵呵。那日我像往常一样去办事，途经长廉河，眼睛不过随便一瞄，突然就看见了河面有几分很小的动静，接着就看见了一个人在河里有点小挣扎。凑近一看，就发现竟是个小娘子！”

　　说到这，她好笑地看着谢玖安那张脸绷得像那拉紧的弓一般，心想真有趣啊，太有趣了！

　　“本来我是不想救的，你知道我不喜欢多管闲事。特别是一些柔弱又没有自我的小娘子。本来我猜她应该也是为了什么事寻死觅活吧。”

　　许丝这会好似完全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声音在这就停了下来，眼底涌上了一些异色。

　　听到她没有往下说，谢玖安眉头皱成川字，转过头望向许丝，冷硬的语调透着一丝不耐地催促：“说不说？不说就滚！”

　　见这人突然就发脾气了，许丝就收回了那奇怪的情绪，挂上了些许揶揄笑意：“哎呀，说说！你急个啥呢？后来啊，我正要走，她发出了微弱的一声救命。呵，她倒是好运气，如果没有发出那句救命，我是不会去救她的。”

　　那一声呵，她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讽刺什么，反正带有一些烦躁意味。说完，她猛地仰头喝完了一杯茶，似乎愈加烦闷，冲外边喊：“小二啊！我的花生米和酒呢！”

　　催促声一出，店小二赶忙拿着东西过来，边哈腰边道歉。许丝冷哼一声，抬起手接过立马就要倒酒喝。

　　谢玖安微垂着眼帘，心中细细想着许丝口中的那些话。一个疑问浮现脑海，她为何会在长廉河里，难道是那以前的主家？

　　一股沉重像道阴霾笼罩住了他的心头，久久未散。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猛地生出了烦躁，他伸出手拿起了瓷碗，长臂一伸，夺过了许丝刚拿在手上的酒坛子。

　　“哎！你这人！”许丝急了，可见到谢玖安那双愤怒到能杀人的眼睛，她顿时愣住，让他给抢走了酒坛子。见他倒了满满一大碗，二话不说就仰头一饮，溢出了些酒水，沿着他的下颌线，浸湿了一大片衣襟。

　　她忽地扬起了一抹甚觉有趣的弧度，喝酒从未这般粗糙过的谢玖安竟然会如此喝酒，笑意愈发加深。随后她再次开口冲店小二道：“小二！再来一坛酒！”

　　“好咧！这就拿来！”

　　店小二拿来后，她也二话不说闷头就倒酒喝起来，心头畅快且觉得眼前的事发生得格外有趣。她开始期待谢玖安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是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呢，还是坚持原则冷眼旁观。

　　这边喝得痛快，但萧菱秀心头却冷得痛快。下一步该如何是好？这个问题她已经自己反反复复自问了许多遍。可脑子就像是被一团浆糊死死堵住，怎么也想不通办法。

　　走着走着，她站在了街巷头，仿佛失去了方向。抬头望着四处的人流，好似一只盲虫已经无法探知前方的道路。走到了一面墙旁，她抬起手扶着，身体突然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烂泥，整个人沿着墙蹲了下来。

　　想哭，可是眼睛貌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怎么也哭不出来。心口闷得发慌，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手臂，用力捏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有点可以发泄的感觉。

　　视线都凝聚不了，四周的声音好像都扭成了一团，塞不进耳朵，连呼吸变得压抑能以控制，窒息感缠绕着无力感，如同两把利刃来回穿插着身体，她抬起手捂住了脸，悲鸣溢出咽喉。

　　这一刻她只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发泄，唯有这样躲起来，才能不用让任何人发现她是这么弱小的。张老的信任，张谋他们的担忧，还有那些喜欢吃她菜肴的食客所露出的笑容。

　　一遍又一遍像走马观花似得在脑海里呈现。不知这种自怜自艾过去了多久，她也不知用双手欲盖弥彰地捂住了自己多久。直到她感觉到了心口那浓郁的不安和痛苦逐渐平复下来，她浑浊的脑子才稍微能运转起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锦月楼是她的心血，是她为了实现外祖母心愿的起步。若是就因为一个官商勾结而彻底毁了，她如何对得起那个为了自由连命都不要的自己，又如何对得起外祖母那半份食谱的遗愿！

　　当她从双手里抬起头来，桃花眼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近乎魔怔般，带着一种即将上战场厮杀的挞伐信念。深深吸一口气，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不断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方法。

　　就在这会，一道绵柔浅声从身后传来，含着有点不确定的音调：“是谢娘子么？”

　　萧菱秀微愣了下，肩膀颤动了下，连忙抬起手，手指拭去了眼角那点润泽。扬起了一抹温笑，转身过去，看向来者，见到是一位有点眼熟的小娘子，不由发问：“是的，这位小娘子是有什么事吗？”

　　周四娘怯生生地看着她，忽而月牙状的眼睛更弯了，她带泪含笑，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看见了救命恩人似的。这令萧菱秀有些错愕，手不知该做什么动作，又怕惊扰到她，小心再次发问，声音放得更柔和：“小娘子？是怎么了吗？”

　　显然她好像意识到了自己失态，拿出了手帕轻轻擦拭了眼角的泪。她破涕为笑，拉起了萧菱秀的手，亲切又带着些感激：“谢娘子，我是周家四娘。之前你救了我。若不是你，我也许当真是会为我的阿耶和那小叔给害了命。”

　　萧菱秀忽的一愣，盯着周四娘的脸看了几秒，似乎在脑中思索人的脸，过了会，终于回想起了那日周家那两人来借吃五柳鱼中毒闹事，而被他们利用的娘子的脸与眼前的这位的脸对上了号。

　　想起是她，萧菱秀含笑，反手过来轻拍了下周四娘的手，望着她道：“同为女子，能相助便相助了。现在看见你平安无事，就很好。”

　　周四娘眼睛又爬上了些许泪泽，抿着唇点头。她微微一笑，对萧菱秀满是感激道：“本想登门致谢，没想到会在这碰见了你。现在我就在闫大夫那做工。若是可以，我想带你去他那坐坐？”

　　闫大夫。似乎想到了什么，萧菱秀恍然，神情顿时激动了些，双手抓住了周四娘的手，语气也急促了点：“对，四娘。麻烦你带我去找闫大夫，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找他确认！”

　　这一举动，周四娘看得有点发愣，但从萧菱秀着急的神色来看，她意识到事情似乎很严重，表情也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连点头引路。

　　闫大夫的药庐就在城东，离她现在这条街巷不近不远。走了差不多两刻钟，她离远就看见了一间挂着济仁堂三字匾额的药庐铺子。还未走近，就能清楚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香味。

　　药庐是前面是铺子，后面是两进院子。前面卖药，后面住人。一个穿着深蓝色麻布的娘子正站在铺子前抓药。周四娘带着萧菱秀走了进去，见她笑着对那位娘子道：“巧娘，不知闫大夫还在铺子中吗？我有位朋友找。”

　　巧娘抓药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看来，脸上戴着半张白色面具，一边脸秀气，另一边脸能从那半包面具周边隐约窥见一些沟壑伤疤。她眼神看向了萧菱秀，目光略有些审视意味，但也只是片刻。她又低下头继续抓药，声音冷淡：“闫大夫去城西了。要卯时才回。”

　　忽而被人用一种能看穿她内心的眼神直视，萧菱秀整个人都紧绷了下。见对方没有敌意，且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她才稍微放松了些。听到了闫大夫要卯时才回，心里的焦躁又多了几分。

　　周四娘浅笑拉着她去到了一边的八仙桌旁拉开了圆凳给她坐下，边为她斟茶，边开口：“娘子且慢等着吧，现在距离卯时还有半个时辰，喝杯茶等等。今早巧娘还买了些糕点，我去给你拿些来。”

　　她一说完，就像是为萧菱秀献宝似的，忙转身就往后面去了。萧菱秀笑了笑应了她，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往那边的巧娘看去。她从回了话后，就沉默不语，仿佛视若无人般只是做自己的事。

　　萧菱秀心中有点疑惑，之前来过闫大夫的药庐，似乎没见过这位娘子，难道是闫大夫的夫人？

　　“啪嗒”一声轻响，木托子和桌案发出了声音，将她从困惑中拉了回来。周四娘含笑着，将木托上的一盘糕点拿了出来，放置在她面前。上面装着好几块精致的红豆糕，看上去色泽绵软，有一股淡淡的红豆甜香。

　　“娘子尝尝吧。”周四娘目光热情且含有几分激动的闪烁。萧菱秀无法拒绝，含笑点头，刚伸手捻起一块。那边抓药的动作停止了，巧娘对周四娘淡声道：“我去后院洗衣服了。”

　　周四娘连连应是，目送巧娘离开。萧菱秀看着巧娘消失在后院的背影，心里的好奇和疑云欲浓。

　　“这位巧娘子。先前我貌似未曾见过？”

作者有话说

　　[撒花][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