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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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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渐渐随那凉风的消停而慢慢落下了帷幕。一阵雨后出现的淡淡潮湿与泥土湿润的味道笼罩着大地。
谢玖安睨了一眼满脸疲惫,却依旧强撑着的萧菱秀,无声浅叹,伸手准备将画作收好。
下一秒,一只小巧有点微凉的手忽而压住了他的手。那股凉若薄荷的感觉猛地从他的手背迅速蔓延到他全身。他瞳孔微微一缩,立马像是被刺猬扎了下手极速地缩回了手。
在稍微反应过来时,脑中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她的手很软,很绵。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海,谢玖安整个人都僵住了,缩回来的手蓦地垂下藏在背后,好像上面沾染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似的。
谢玖安的动作和那隐藏的很好的神情,萧菱秀不知道,她那眼睛直盯着那幅夜雨图看,不过在他缩回手的时候,眼底掠过了一丝可惜,如果多和他亲近一点,他会不会更快地和她心意一致呢。
没怎么注意到他僵硬的表情,她手轻压在画作的边缘,扬起音色,打着小算盘开口:“谢郎君,鉴于我今夜陪了你差不多一个时辰多,你这幅夜雨图可以赠予我吗?”
还沉浸在“她的手很小,很软,还有点绵呼呼”错愕思绪当中的谢玖安,忽而听到扰乱他心绪的主人问他话的时候,他身子是下意识绷紧的。然后他眼神没去看她,装着看画,故作镇定地保持不变的轻笑。
“的确啊,今夜萧娘子冒着夜雨的冷,在这四面通风的小亭子陪着我作画,我是要回礼才是。才能值得萧娘子对我的那份友情不是。只是我这样名声不佳的人画的东西应该是入不了娘子的眼,还是等我另寻它物做礼吧。”
特别在友情和名声不佳几个字,他特地加重了音。萧菱秀看着画作的眼睛微顿,眉头轻挑。如果说以往她从谢玖安身上所感受到的,那份用吊儿郎当是假的,那他如今急的要和她拉开关系的这个表现。
凝思了下,她忽而扬了扬唇,眼底快速闪过一抹狡黠精光。看来她貌似发现了眼前这位名声狼藉的贵郎君不为人知的一面了。
那些所谓的轻挑不过都是伪装,用伪装来掩盖似有若无的疏远。萧菱秀顿时觉得自己好似没有看错男人,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表面轻浮的男子,那都是假象。
“怎会呢!我觉得这幅画就很入我的眼!”她说着就自顾自地收拢好那幅差不多干墨的画作,满脸雀跃地用竹筒子装好。
谢玖安完全不知萧菱秀已经差不多看穿他的伪装,还想伸手去阻止,奈何刚伸手,却又想到方才仿若烙印的触碰,弄得他左右为难,进退难择。
捧着竹筒子,萧菱秀不惜调用起曾经她不屑于用的那些在岳家学习的手段,凑近了谢玖安,睁着那双荡漾着水波的桃花眸,盯着他看:“谢郎君,若你还要送我礼,那我想要一根好看的玉簪。我之前的头面都拿去典当了。现在我每日都只用一根木簪子。”
那好似含着柔水的桃花眼就这样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眼中此刻正倒映着他微愣的脸庞,里边仿佛就只装下了他一般。这种被深深注视着的感觉,貌似与以往那些盯着他看的小娘子的目光很不同。
她里面有浓郁的期待,有愉快的灼热,也有令他不安和有一丝让他向往的情绪。这种眼神吓得他心头有点慌张,回神过来后,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企图让自己和这种令人心头生燥的馨香气息拉开些距离。哪知他退一步,她竟然会也跟着上前一步。这种骇人的举动让他猛地睁大了凤眸,直到后背抵在了木柱子边,而他就这样硬生生被她和木柱包围在中间,进退两难。
“那个,萧娘子,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尽量满足。只是你靠得太近了,我无法拿纸笔记录下来。”他眼神都不敢直视她一眼,只能将视线投到她身后方,脑袋现在就跟浆糊一样无法进行思考,而耳朵的燥热让他觉得快要炸开了。
萧菱秀勾了下狡黠的笑意,像个偷了腥的猫儿,正闪烁着对猎物的志在必得的精芒。她看见他慢慢泛红的耳尖,眼底早就掩盖不住窃笑,但面上还是装作一脸无辜样,睁大那双纯真的桃花水眸看他。
说出口的话就像真的在谈论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一般诚恳:“我靠近是想让郎君看清楚一点我发髻上那根木簪子,让你看看样式,我希望你送我的礼物可以和它差不多样式。所以我这么近,郎君看得真切了吗?”
幽幽馨香延绵不绝地钻入了他的鼻腔内,如此具有侵略性。谢玖安一直往后站直,奈何整个人都贴在了柱子上,还是能清楚闻到她身上的香味。还有她那在安静夜里格外清亮而有几分黏糊的撒娇。
像羽毛般搔过他的本就不太平静的心房。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令他略加不安和慌乱。强忍的情绪将他整个人都绷成一根弦,胸腔那股莫名燥热从心口冲上脖颈。感觉到她愈加靠近,他已然无法再忍耐,猛然抬起手,双手轻点她的肩膀。
萧菱秀正窃笑着见谢玖安这只狡猾狐狸难得露出这么窘迫一面,哪知他忽而抬手,以为他要作甚,心跳加速了下。下一秒,他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了下她的肩膀,一股奇怪的力量从肩膀处散开。
然后她就动不了,这个认知令她大吃一惊。而谢玖安不知何时已经从她和柱子之间到了她的身后,她惊愕不已地眨动着桃花眸,心有震撼,但又想到某种更加令她惊喜的可能性。
还未等她开口询问,身后传来略有沙哑而有些冷漠的嗓音:“萧娘子的木簪子我已经看过。礼物我定会给你。今夜之事,我希望不要有。一刻钟后,你自然能动。”
之后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以及那有点慌乱的动静,一直到一刻钟结束。萧菱秀身体中那种麻痹感顿消,先是动动手指,接着就是手臂,最后整个身体都恢复了。
耸了耸肩,转身看去,果然早就没人了。萧菱秀略感可惜,不过一个念头刮过心间,想到谢玖安可能会那种话本中才会出现的武学,方才他对自己使用的,就是话本中才会出现的点穴吧!
目光落在灰白色地砖之上,那还有一圈圆圆的印子,是暖炉被搬走而留下的。萧菱秀转动着眸子,看来某只狐狸真的生气了,连暖炉都捞走了,这是打算让她一个人站在小亭子吹一刻钟冷风。
可是,萧菱秀经过今夜相处,以及同时发现了谢玖安两个惊人的秘密。这种感觉使得心底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奋冲上了心头,她扬起嘴唇,盯着东院方向,眸间似乎燃起了某种被鼓舞的火焰。
刚回到寝屋的谢玖安,手忙脚乱地将房间门给紧紧关上,甚至用木栓给锁住。后走到了圆桌边,一只手撑在了桌案之上,微低身,另一只手捂住了胸口处,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一般。
昏暗处,他双眼微垂,却无法掩住里面的惊涛骇浪,还有耳朵早就铺上了一层浓郁的绯红,都快要滴血了。用了少长时间,他才稍微平复那抹令他烦躁又不安的情绪。
之后他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紧闭房门,似乎那视线能穿过门化为实质般注视某个地方。声音沙哑低沉,似从胸腔深处被挤压而出般:“萧菱秀!”
能令他第一次有这样浓烈的情绪,目前只有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了。抓住桌角的手因用了劲而泛白,桌角似乎因挤压,从边角向中间裂开了好几道如黑褐色闪电般的裂缝。
一夜秋雨完全驱散了最后一丝热。秋意愈来愈浓,清早日光而起,那股冷意仿佛经过夜间的沉淀,又降了几分。
一早,萧菱秀起身,先叮嘱刘宝珠带着钱福仔先去锦月楼。她则去到了后厨,打算做些早膳,送去给谢玖安,用来道歉昨夜的无礼。
萧菱秀做了一碗小米粥,外加一小碟用了胡椒与蒜泥去腥的羊肉片。端着早膳,带着一夜好眠的精神头,迈着有力且愉悦的脚步,走到了谢玖安的寝屋门前。
她扬起笑容,小声对里面的人说:“谢郎君。我给你做了早膳,就放在了门口外。”说完她就轻手轻脚地放下了那木托,用一块锦缎编成的食单盖住了粥和瓷碟。
做完之后,萧菱秀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屋外传来一阵凉风,稍微掀起了食单一角,仿佛也好奇里边究竟藏着怎样的美味。谢玖安躺在榻上,用手肘遮住了眼睛,看似没动,实则在萧菱秀的脚步声与喊叫声出现那一瞬就顿了一下。
整个人然后就像只惊弓之鸟般僵住了。直到那声音和脚步声都走远,他才稍微松懈了点。放下手来,那双瑞凤眸爬上了不少红血丝,眼底还有一片乌青。
“啊哈。她真的是个麻烦。”一阵烦躁感用心间跑出,这声音像是被砂纸摩擦着响起的,格外暗哑深沉。
那边萧菱秀怀揣着雀跃去锦月楼上工,脑中已经想到谢玖安可能会绷着脸吃她做的早膳,但只要想到他会吃,那份开心就会想泉涌般装满心口。
刚来到锦月楼门口,就看见了门外围着水泄不通的人。一看,萧菱秀直觉告诉她有事!
果不其然,一道凶狠的叫骂从人群中传来:“今日你们锦月楼不给个说法!我们就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