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锦秀》锦漪垣歌

23、第 23 章

　　大堂的食客寥寥无几，大抵都被隔壁钰樽楼给引走。

　　此刻后厨发出一声惊叹。张谋激动地就差原地蹦高一尺，他夹着一筷子鱼肉放入口中，爽口嫩滑，鲜美不腥，甚至味道都是丰富叠加的。

　　“这道五柳鱼，我一直都想吃，可惜了，这道珍馐是九娘才会做。没想到有一日，竟然会被掌柜你做出来了。”

　　张谋似乎又开始缅怀某位故人，一张黄黑脸尽是怀念之色。萧菱秀是第一次听到九娘这两个字。无论之前是与张才谈话，还是和张谋聊事，他们似乎都很一致地没有说过那位的名字。

　　九娘，这就是她的名吗？

　　“真的好吃啊！和一口一念一样好吃！”刘宝珠吃了一口后，杏眼挂满了激昂。钱福仔吃了之后，也是高兴地连连点头认可，甚至还迫不及待地一直夹着鱼肉往嘴里塞，塞得两颊都鼓起来了。

　　张谋看见，顿时就边加入夹鱼肉争吃的队伍当中，边带着些玩笑叱喝钱福仔：“好你个臭小子，竟然想要偷偷吃完，不行！哎！给我留点！再不济，你也得给你阿姊留点吧！”

　　刘宝珠慌手忙脚地过去，站在一边也不知帮谁，只能开口劝劝这个，又劝劝那个，场面愉快又令人心境平和。

　　看着这样，萧菱秀无奈笑了笑，在菜牌上多加了一道五柳鱼之后，不知不觉间夜半三更又降临了。

　　新菜明日才会正式推出，所以今夜也依旧在最后一位食客离去后提前关店。出了门，张谋朝钰樽楼那边啐了一口，粗着嗓子哼道：“等五柳鱼推出，明日就是他们钰樽楼萧条的时候了，我看那孟钟能嘚瑟到什么时候！”

　　钱福仔点头咂嘴很是认同：“对！没错！”张谋欣慰地抬手摸了把钱福仔的脑袋，他们两人都同时朝那边瞪了一眼，场面格外喜庆好笑。

　　萧菱秀摇着头笑了下，然后轻声道：“回去吧。”

　　因为心中有事，所以目前钰樽楼的事暂时无法挑起她多余的情绪。等和刘宝珠他们一起回到西院，她回到自己的寝室时，刚坐下没一会，就听到了敲门声。

　　心头微微加快了下，一种不知怎么跑出来的期盼冒了头。是他？这种想法缠绕心口，令她有点自己也想不通的雀跃，也有点无措的紧张。

　　就在她打开了门，看见站在门口的不是自己心中所想之人，一瞬间那些复杂的情绪都化为了失落。

　　这表情一下子就被刘宝珠收在眼里，她笑了笑，然后将拿来的一本书递给了萧菱秀。

　　“娘子，如果你真的很疑惑，不如看看这本书？”

　　萧菱秀微愣，视线落在了刘宝珠手中的那本书卷上，诧异了下后伸手接过。仔细一看，上面写的是《梅莘录》，看书卷封面绘着一男一女，看起来像是一本情爱话本。

　　刘宝珠双手背在身后，声音含着些许很少出现的俏皮：“这本话本讲的是一位风尘女子救助书生成就一番事业的爱情故事，我想娘子看完定能从中了然自己的心的。”

　　捧着这本书，萧菱秀愣在原地，直到刘宝珠不知何时离开，她还盯着它看了许久。

　　之后她返回房中，坐下灯火下，翻开了这本书的第一页。梅娘与那杨生相遇于富丽繁华的风尘馆，两人一见倾心，至此开始了漫长又曲折动人的爱情故事。

　　用了整整一夜，萧菱秀将它看完，甚至在快要天明之际趴在了书卷之上睡着了。

　　梦里，她好似站在一棵腊梅树下，看见了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他身姿如谪仙清冷，矜贵高洁，像天边无法触及的艳阳。

　　望见他，她那从未有过波澜的心湖开始掀起了惊天骇浪，好想靠近他，哪怕与他说一句话，或者与他站在一块。

　　这种感觉很微妙，有酸，有苦，也有令人无法餍足的甜味。
　　醒来后，萧菱秀第一件事就将书中的故事拿来笔墨纸砚，将她关于看完这书的想法全部都写在纸上。过后，她就带着这本书归还给刘宝珠。

　　刘宝珠拿到后，那杏眸亮堂堂得像闪耀的孔明灯，嘴角更是压不住的笑容，表情比那村口喜欢探寻人八卦的大婶还要夸张，声音的调子都比平时多几分上扬。

　　“娘子，这个故事是不是十分生动，十分令人向往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里面描写梅莘娘子对杨郎的情绪与你现在的情绪一不一样？”

　　她的问话问的萧菱秀心慌乱又浮出不少羞涩，忙转身去清点今日所需的食材，同时小声嘀咕，透着一丝嗔怪：“问这个做什么？快来清点食材，很快就有食客来店了。”

　　刘宝珠放好书卷，侧头看了眼萧菱秀，见她佯装地手忙脚乱的，那秀丽绝伦的侧脸飞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她不禁捂嘴偷偷窃笑，走过去，打趣道：“有什么的啊，我之前也被三娘子取笑，也会害羞的。可现在想想，这种为了一个人的感情很美妙。”

　　她似乎陷入了某段很愉悦的过往，声音又慢又轻：“就像是在天上飞一样，心跳会时不时因为拐弯而加速跳动，又像是泡在了蜜糖罐子似的整个人都甜滋滋的。当然，也会有那种丢失最珍贵宝物的难过与心痛的心情。”

　　萧菱秀低着头，耳朵却将刘宝珠的描述紧紧听入了心头上。这些个心情与她来说仿佛是无法想象，为了一个人，当真会将这些心情全部体会一遍吗？

　　她只记得自己会为了得到自由心跳加速，会为了丢失自由而难过绝望。为了一个人？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了谢玖安那张轻挑含笑的俊容，仿佛他的微笑似乎比蜜糖还要甜上几分。这个认知令她那平静的心脏顿时就叫嚣而动，加速起来。

　　抬手捂住了心口，眼底流转着些许发现新大陆的潋滟。她回过神来，转头却见刘宝珠似乎在微微发愣，她不禁开始好奇了，眼前这个平日里腼腆又有些小心翼翼的小娘子为何在提到男女感情方面会生动许多。

　　她口中的大山郎君于她而言又是何等人物。带着这份小小新奇，萧菱秀犹豫了下，轻声发问：“那你说的大山郎君，是不是就是那个能让你拥有这些心情的人？”

　　刘宝珠好似身体一愣，正在摘菜的手也停下来。她声音温柔好多，那双杏眸似乎也亮了几分：“大山哥。嗯，他的确是能给我带来这些心情的人。”

　　就这么一句话，萧菱秀就能从她身上听出了这里面仿佛蕴含了无穷的情意，如那滔滔不绝的江水，正延绵而流动。

　　之后也不再谈论这些话题，因为店门开张，食客开始前来品味。

　　由于今日五柳鱼推出，大堂内又开始高朋满座，热闹不断。每个食客都翘首以盼，议论纷纷。

　　“昨日我就听闻今日锦月楼要推出失传了好久的五柳鱼！”
　　“哎！我也是听到了这消息，一大早就赶来了！”
　　“好怀念这道珍馐，当年我第一回吃的时候，之后的所有鱼类菜肴都无法再入我口了！”
　　“可不是！”

　　这会张谋在大堂主持大局，举起了双手，一脸激昂，高声扬起：“各位！今日五柳鱼再次出现平洲，在我们锦月楼重现，接下来两日，五柳鱼的价钱只要七分价！”

　　这话一出，整个大堂都哄叫起来，个个都激动得鼓起了掌。

　　等到将五柳鱼一一做好，上到了食客桌案。开吃的食客瞬间就激动非常，赞不绝口：“这真是五柳鱼！连味道都没有变！太好了！”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我终于找到了！”
　　“这味道，呜呜，好怀念啊！”

　　大堂吃了五柳鱼的食客，各种情绪掺杂当中，此起彼伏，好似都在追忆当年品尝过的味道，而她所做的这道五柳鱼能帮助他们寻回记忆。

　　萧菱秀看到这个画面，比起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开心。她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心头前所未有的发暖，有种神奇的感觉，比自己吃到一道更好吃的，挖到了万两黄金的宝藏还要开心和有成就。

　　在大堂最角落的地方，有个人带着斗笠，长得贼眉鼠眼的，低头看着桌案上的那道五柳鱼，眼神阴沉得像打翻了一罐墨汁，里面风雨交加。

　　周小咬着牙，死死盯着五柳鱼，再斜睨一眼后厨的方向，看见了站在那的萧菱秀，眼底噙着如毒蛇般阴狠。快要对上视线的时候，他吓得连忙转回身来，抬手压低了斗笠，磨着牙。他一定要找到萧菱秀的弱点，打倒她，之后肯定就能回到钰樽楼，掌柜就会让他再回去！

　　萧菱秀正转眼，却见角落有个人刚要和她对眼就转开了，这令她觉得有些生怪。这会刘宝珠在后厨叫唤她，她也就没再放在心上。

　　有了五柳鱼，食客被勾起了过往的回忆，停留在锦月楼的时间又长了些，就连这个月酿好的酒都盘售一空。

　　今日的锦月楼直到三更才闭店，这是个好现象。萧菱秀心情都好了不少，之前因钰樽楼模仿一口一念的阴霾都消去了很多。

　　回到宅子一刻没停，她就赶去了后厨。这一天虽忙碌，但她从未忘记过谢玖安还有风寒症，药包还有一包，必须要喝完才能药到病除。

　　煎好药，她刚倒好药汤到瓷碗中，忽而想起了什么，便转身去冰糖罐子里倒出了一颗放到了小瓷碟里，一并放在木托之上。随后她便就端着木托，含笑往东院走。

　　刚来到，就看见谢玖安背着那个木箱子往外走，似乎是打算外出作画。

　　两人四目相对，她正扬起笑容要说什么，他却先一步移开了视线。这个举动令她心头微感难受。

作者有话说

　　[好的][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