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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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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从山下回来,钱喻那身紫衣就老在陶悦梦里打转。她天天蹲在宗门石阶上嗑瓜子,嗑着嗑着就忍不住叹气:“唉——”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黑云宗安静的院落里。石阶旁的野草已经长到了脚边,随着山风轻轻摇曳。
这天陶清旋拎着酒葫芦路过,看见自家闺女嗑瓜子嗑得魂不守舍的。他眯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儿,目光在女儿失神的脸上转了转,突然“嘿嘿”一笑,扭头就朝青云宗的方向去了。
两天后,黑云宗全体弟子被紧急叫到一起。陶宗主捋着胡子宣布:“咱们修为比不上人家,学问可不能输。”他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协议,“为师跟青云宗谈妥了,以后两宗一块儿上课。明天就开始——”说完脸色一板,“都滚回去收拾行李吧!”
整个黑云宗顿时炸开了锅。弟子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和青云宗一起上课?那个出了名眼高于顶的青云宗?”
“听说他们宗的弟子个个都能御物飞行,最差的也是筑基后期!”
“完了完了,咱们这点修为,岂不是去丢人现眼...”
陶悦却眼睛一亮,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青云宗...那不就是钱喻所在的宗门吗?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脑海中已经浮现出那双清冷的眼睛。
林小满凑过来,忧心忡忡地问:“师姐,咱们真要去青云宗上课啊?我、我连御风诀都使不好呢...”
苏芸更是急得快哭了:“我的符咒画得歪歪扭扭,到时候肯定会被笑话的!”
陶悦一拍胸脯:“怕什么!有师姐在呢!再说了,”她眨眨眼,“修行之路漫长,谁还不是从菜鸟过来的?”
话虽这么说,当晚陶悦却偷偷溜进藏书洞,翻出那本落满灰尘的《基础法诀大全》,就着昏黄的油灯,连夜恶补起来。
陶悦原本以为,世上所有事都像她捉妖一样,只要拼命追总能追到。但是,感情跟捉妖根本不是一回事——不是你布好天罗地网,人家就非得往里跳。
上课第一天,陶悦特意起了个大早,换上新买的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她对着水缸照了又照,确保每一根发丝都在该在的位置。
青云宗的讲堂宽敞明亮,白玉为阶,紫檀为桌,与他们黑云宗那朴素的木屋简直是天壤之别。青云宗弟子们一水儿的紫衣,个个神情倨傲,见到黑云宗的人进来,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陶悦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前排的钱喻。他正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简,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俊。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过去...
然后就以“完美”的姿势在钱喻面前表演了教科书级别的出糗——她本想用御风决将发带和裙子托起一个优美的弧度,但第一次在室内使用没控制住力度,风直接掀翻了前排的砚台。
墨汁精准泼在钱喻暗紫色的衣袍上,晕开一大片深色痕迹。整个讲堂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抱歉抱歉!”陶悦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去擦,结果把墨迹晕染成了更大的乌云,“我们黑云宗的特色就是...呃...热情好客?”
钱喻当时的表情就像生吞了只刺猬精。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但那双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离我远点”。
陶悦灰溜溜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感觉整个讲堂的人都在偷偷笑话她。只有丁黎——那个总跟在钱喻身边的修士——冲她友善地笑了笑。
往后两年,陶悦把话本子里追人的套路试了个遍——
天不亮就蹲在钱喻练剑的竹林里“恰好路过”,尽管黑云宗弟子向来奉行“日出三竿才起床”的宗旨。结果每次都是她蹲在竹林里打瞌睡,被早起的鸟儿吵醒时,钱喻早已练完剑离开了。
往钱喻书案上塞自己烤的“炭烧桂花糕”。后来她才发现,那些糕点都被喂了青云宗后山的灵鹤,导致那些鹤见到她就扑棱着翅膀追着要吃的。
在他佩剑上系了个歪歪扭扭的同心结,结果被青云宗弟子嘲笑“像麻绳捆咸鱼”。那天钱喻面无表情地解下同心结,随手扔进了草丛里。
“师姐,”林小满实在看不下去,“要不算了吧,你跟钱师兄应该没仇吧。”
青云宗的弟子们更是嘴毒——
“听说黑云宗专收废物?看来连追人都这么没天赋。”
“钱师兄将来是要飞升的,修为起码要能跟师兄不相上下吧?”
“有些人啊,修为不行,脸皮倒是修炼得登峰造极~”
陶悦蹲在假山后啃着果干,听到这些嘲讽只是撇撇嘴:“哼,他们懂什么?钱喻又没亲口拒绝我,说明我还有机会!”
直到这天放课后,她猫在回廊拐角,听见凉亭里的对话——
“那丫头追你两年了,”丁黎的声音带着促狭,“别说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其实宗里不少师兄弟都觉得她挺可爱...”
沉默片刻,钱喻清冷的声音响起:“别提她,烦。”说着他蹙起眉头,“明明有修炼天赋,却不用在正道上,整日追着人跑,不觉得会给别人添麻烦吗?”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她?"丁黎明显愣住了。
"拒绝?"钱喻的声音比冬日的溪水还冷,"你以为我们为何要与黑云宗一同上课?如果不是因为她是黑云宗宗主的女儿…"
陶悦转身跑开了,“偷听是不对的,不对的…”
奇怪的是,先前听到那些嘲讽都没这么难受。她一路跑到后山桃树下,终于忍不住蹲下来,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哟,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树后传来。那只灰毛鼠精揣着爪子,歪头看她:"怎么躲在这儿掉眼泪呢?"
"要你管!"陶悦胡乱抹了把脸,转身作势要揪他的胡子,"再不好好修炼化形,信不信我让你在后山种一辈子地!"
鼠精撇了撇胡子,小爪子一摊:"啧啧,在我这儿逞什么能?方才哭得跟个鬼似的。"他灵活地跳到石头上,"你说你长得也挺好看的,何必为了一个男的哭成这样?"
"要我说啊,"鼠精眼睛滴溜溜转,声音突然压低,"就是你见识的郎君太少,见着个皮相尚可的就迷了心窍。"他凑近几步,尾巴尖讨好地晃了晃,"不如带我下山,鼠爷带你开开眼?"
陶悦"哗啦"抖开储物袋,将珍藏的话本子一本本撕得粉碎。"少来这套!"纸屑纷飞中她瞪圆眼睛,"分明是你自己想溜下山!化形考核不过关,哪儿都别想去!"
鼠精被戳穿心思,骂骂咧咧钻回草丛。可那些话语却像种子,悄悄在陶悦心里扎了根。
那天晚上,陶悦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