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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味道毁掉的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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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闻一直坚信,人类的鼻子能分辨超过一万种气味,纯粹是造物主闲得蛋疼的恶作剧。而他,一个本该在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战场上安然吃瓜的Beta,却从分化那天起,就莫名其妙地获得了这项“殊荣”——他不仅能闻到信息素,还闻得比当事AO还精确。他有时悲愤地想,自己上辈子八成是条功勋缉毒犬,结果含冤而死,执念太深,导致这辈子投胎成了Beta却还得继续干老本行。看来下辈子还得努力投胎,争取做个对信息素绝缘的快乐Beta。而现在,他正在为自己这该死的能力付出惨痛代价。
宏图资本的王总,他的顶头上司,苏闻知道他的信息素在一般人闻起来应该是普通的咖啡味,但是现在他闻起来像"在盛夏午后暴晒了三天的柏油"混着若隐若无的咖啡味,因为他正在会议室里激情澎湃地画着大饼。对面的重要客户李总,一个信息素宛若"走进了一家过期香油专卖店"的Alpha,听得频频点头,苏闻觉得他大概也看不太起他这位粗俗的上司。这两种毁灭性的气味在空调暖风的鼓吹下,在密闭空间里完美融合、发酵,产生了一种足以列入化学武器公约的崭新味道——“柏油香油混合型生化武器”。
作为离王总最近的秘书,苏闻首当其冲,他脸色发白,额头冒汗,拼命吞咽着口水,试图压下喉咙里那股翻江倒海的冲动。他试图用默背《莫生气》来转移注意力,但脑子里只剩下:“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聚就是为了闻这个?!”
“所以,我们这个项目的前景……”王总挥舞着手臂,情绪高昂。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个短暂的寂静瞬间,苏闻的忍耐也到达了极限。一股强烈的酸意猛地冲上喉头——“呃——呕!!”一声响亮、突兀、丝毫不加掩饰的干呕声,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
王总挥舞的手臂僵在了半空。
李总脸上的笑容冻住了。
所有与会人员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唰”地一下全聚焦在声音的来源——苏闻身上。苏闻捂着嘴,眼角生理性地溢出生理性的泪水,对上王总那从错愕迅速转为惊怒的眼神,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我的职业生涯,伴随着一股柏油味和过期香油味,一起发酵了。
会议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尴尬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十分钟后,苏闻站在了王总的办公室里。王总那张胖脸阴沉得能滴出水,信息素因为愤怒而变得更加“浓郁扑鼻”,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开口:“苏闻!你最好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解释!你知不知道李总对我们多重要?!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是对我?还是对李总?还是对我们公司的项目有、意、见?!”
苏闻内心悲愤交加,疯狂吐槽:解释?我怎么解释?难道说'王总,您和李总的信息素混合双打对我的鼻子实施了惨无人道的生化攻击'?他只会觉得我疯了,然后把我扭送精神病院!苍天啊!我寒窗苦读十几年,精通三门外语,能同时处理五件紧急事务,最后竟然因为无法忍受老板的'体味'而被开除?这说出去谁敢信?!
表面上,他努力维持着最后的职业素养,低眉顺眼:“对不起王总,我……我昨天吃坏东西了,胃非常不舒服,刚才实在没忍住……”
“不舒服?”王总冷笑一声,“不舒服你不知道提前出去?偏偏在那个节骨眼上?苏闻,你也是老员工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明天不用来了,去财务部结账走人!”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这句话,苏闻的心还是沉到了谷底,但下一秒,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气(主要是愤怒)涌了上来。行,开除我是吧?可以。但想用“严重违反纪律”的理由克扣我的赔偿金?门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结果又被王总愤怒的"烧焦轮胎味"信息素呛得差点再次干呕,抬起头,脸上那点卑微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王总心里咯噔一下的平静。“王总,”苏闻的语气变得异常冷静,“我接受公司的决定。我会按照流程办理离职。”王总脸色稍缓,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干脆。但苏闻话锋一转:“不过,关于赔偿金,我希望公司能严格按照《劳动法》规定,N+1,一分不少地支付给我。”
王总眉头一竖:“你还有脸要赔偿?你是被开除的!”
“王总,”苏闻微微前倾身体,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上周五晚上加班结束后,去翡翠轩吃了顿便饭。您猜我瞧见什么了?您的车停在门口,副驾驶上那位闻起来像'草莓牛奶'的小姐可真漂亮,头发卷卷的......我记得王太太是短发吧?”他顿了顿,看着王总瞬间变得煞白的脸和陡然僵住的"潲水桶"信息素,慢悠悠地补充道:“您说巧不巧,我昨天整理报销单据时,好像还看到了某些翡翠轩的消费记录,金额不小呢。要是这些不小心流传出去,多影响公司形象啊,您说对吧?”王总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苏闻内心冷笑:呸!让你用味熏我!真当我这个首席秘书是白当的?老板的破事儿我知道的不比你老婆少!
最后的结果是,苏闻拿着足额的赔偿金,甚至还有一个“因个人原因主动离职”的漂亮说法,体面地(至少表面上是)离开了宏图资本。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苏闻看着手机银行到账的短信,叹了口气。钱是到手了,可工作没了。下一个老板,信息素又会是什么奇葩味道呢?他的人生,真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味道历险记,而且永远是地狱难度的。
“喂,李好,我光荣下岗了。”苏闻有气无力地趴在咖啡厅的桌子上,对着手机哀嚎。
“这次又是因为啥?上次你说刘总监的信息素像放了一个月的臭鸡蛋...”
“这次不一样!”苏闻猛地坐直,“这次我差点吐老板脸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哈!苏闻,你这毛病真是没救了!你现在的老板和初中那数学老头是亲戚吗?怎么专挑你受不了的时候凑上来?”
“……”
一提初中那事,苏闻的脸就垮了下来。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分化那天。那天初二的他正在上数学课,教数学的老头是个Alpha,还是个不安分的主,总爱对班上几个长得好看的同学“特别关照”。苏闻长得清秀,从小就被周围人预言会分化成Omega,每当这时,苏闻的父亲就会沉下脸——他盼着儿子能是个顶天立地的Alpha。苏闻自己心里门儿清,就凭自己这体育课跑一千米都要死要活的体质,分化成Alpha的概率堪比中彩票。但他也不想成为Omega,他的终极人生理想是当个平凡的Beta,最好再找个同样是Beta的伴侣,过着不被信息素干扰的平淡小日子。
“苏闻啊,你这道题算错了……”数学老头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窜入苏闻的鼻腔,像是南方梅雨季里连续潮湿了好几天的抹布,还混着劣质茶叶的味道。这味道浓烈得几乎实质化,就是从老头身上散发出来的!苏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地站起来想绕过他去洗手间。
“哎,别急着走啊,老师教你......”老头却一把抓住了苏闻的手腕,那只布满皱纹的手还不安分地摩挲了一下。被触碰的瞬间,那股“霉抹布”味仿佛被放大了十倍,直冲天灵盖!苏闻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两下,喉咙里发出“呃”的一声怪响。在全班同学惊恐的注视下,在数学老头还没来得及收敛的猥琐笑容中——“呕——!”一场酣畅淋漓的、一点没浪费的呕吐,全部贡献给了数学老头那件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旧中山装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数学老头那张由黄转青、由青转紫的脸,和教室里弥漫开的复杂气味证明着时间还在流动。
“苏、闻!”老头的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而罪魁祸首苏闻,抹了把嘴角,虚弱地抬起头,说出了让全班终生难忘的一句话:“老师......您该洗澡了......”
从此,苏闻“一战成名”,“人形呕吐机”的绰号,伴随他度过了整个堪称社会性死亡的中学时代。当然,全校师生都以为他只是肠胃脆弱外加倒霉催的,只有他的死党李好知道真相——这货是个能闻见信息素的奇葩Beta。
那天吐完数学老头后,苏闻就被班主任火速请家长接回家“反思”。回家的路上,苏闻妈发现儿子有点低烧,苏闻爸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得声音都变了调:“不会是分化了吧?!”一家人立刻调转方向,火急火燎地冲向医院,那架势活像不是去验分化,而是去接生。
在医院走廊里,苏闻爸紧张地搓着手,眼睛亮得吓人:“儿子!你跟爸说实话,你真闻到那老家伙身上的味儿了?是不是特别冲?特别有压迫感?”他压低声线,仿佛在分享什么了不起的秘密,“Alpha!肯定是Alpha!只有Alpha才能这么敏锐!”苏闻虚弱地靠在墙上,完全无法将“霉抹布味”和“有压迫感”联系起来,只能有气无力地点头。
然而,化验单无情地击碎了苏闻爸的Alpha梦,白纸黑字写着:Beta。苏闻内心瞬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Beta!天选之子!平淡生活的通行证!他差点当场笑出声。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爸。刚才还神采飞扬的男人,此刻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捏着那张报告单,肩膀垮了下去,沉默了足足有一支烟的功夫。最后,他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认命般拍了拍苏闻的肩膀:“……也行吧。反正我跟你妈都是B,咱家……也算血脉纯正了。”那语气,悲壮得像是丢了皇位只能回老家种红薯。
起初,苏闻并没太把自己突然变灵的鼻子当回事,只当是分化的附带小赠品。直到他频繁地能闻出同桌Omega女生偷偷用的抑制剂是草莓还是蜜桃味;能在体育课后清晰地分辨出每个Alpha汗液里信息素的不同(并因此又干呕了几次)……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哥们儿我这Beta当得好像有点非主流啊!苏闻爸得知儿子不仅是个Beta,还是个带“狗鼻子”顶配版的Beta后,沉寂的雄心再次死灰复燃!他第二次拖着苏闻冲进医院,抓着医生的手激动地喊:“大夫!你再仔细查查!我儿子这嗅觉!这灵敏度!他真的只是个B吗?他是不是那种万中无一的、隐藏的、超级Beta?!”医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推了推眼镜:“这位家属,Beta就是Beta,没有超级一说。您儿子这种情况,我们更倾向于称之为……‘嗅觉功能异常活跃’,建议挂耳鼻喉科看看是不是过敏。”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苏闻爸再次陷入巨大的悲伤,整个人笼罩在“我儿与豪门(Alpha)无缘”的忧郁中。苏闻试图安慰他:“爸,往好处想,万一我……我考上Q大了呢?”他爸抬起头,用一种“儿啊你不仅身体有问题脑子也不好了”的眼神看了他半晌,然后指了指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语重心长地说:“去,出去淋淋雨,清醒一下。”
“所以,”电话那头的李好好不容易止住笑,“这次又是什么味的?”
苏闻沉痛地回答:“老板的信息素,像极了被香水腌入味的过期带鱼。”
李好沉默片刻,真诚发问:“兄弟,你这鼻子是不是有什么诅咒?专闻人间极品?”
苏闻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声:“我觉得我上辈子可能不是缉毒犬。”
“那是什么?”
“是食品安全检测员,因公殉职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