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她指凉》茉玄

58、可见与不可见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江市迎来了初雪。细密的雪花从灰白的天空飘落，悄然覆盖了校园的轮廓，将熟悉的景色转化为静谧的冬日画卷。许晚棠站在宿舍窗前，看着这片被雪花柔化的世界，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宁静。

　　手机震动，是白青泠的消息：「下雪了。记得加衣。」

　　简短的五个字，却让许晚棠心头一暖。她回复道：「你也是。今天还去图书馆吗？」

　　「嗯。老位置。」白青泠的回复很快，附加了一个小小的雪花表情。

　　许晚棠微笑着收拾东西，特意选了一件暖白色的毛衣——她记得白青泠曾说过这个颜色很配她。

　　图书馆里暖气充足，与窗外的寒冷形成对比。白青泠已经到了，正专注地看着一本关于视觉感知的书籍。她今天也穿了件白色毛衣，与许晚棠的惊人相似。

　　“巧合？”许晚棠轻声问，在她对面坐下。

　　白青泠抬头，目光在许晚棠的毛衣上停留片刻，嘴角微扬：“或许是心灵感应。”她罕见地开了个玩笑。

　　今天的工作是完善展览的文字说明和标签设计。白青泠对文字的精准度要求极高，每个词都反复推敲；许晚棠则更注重语言的情感表达和节奏感。

　　“这里用‘交融’比‘混合’更合适，”白青泠指着一段文字，“混合显得被动，交融暗示主动的互动。”

　　许晚棠点头同意：“有道理。就像雪花与大地，不是简单的覆盖，而是温柔的融入。”

　　工作一段时间后，她们休息片刻。白青泠从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倒出两杯热气腾腾的茶：“尝试了新配方，桂花红枣茶。觉得你会喜欢。”

　　许晚棠接过杯子，茶水的温热透过杯壁传到掌心：“谢谢你总是这么贴心。”

　　“只是顺便。”白青泠轻声说，但眼中的笑意表明远不止如此。

　　窗外，雪渐渐大了。雪花在空中舞动，然后悄然融入已积起的白色中。许晚棠被这景象吸引，不自觉地拿出素描本开始速写。

　　“你在画雪？”白青泠问。

　　许晚棠点头：“尝试捕捉雪花的运动轨迹。看似随机，实则有着自己的规律和美感。”

　　白青泠注视着她作画的手：“就像某些情感，看似偶然，实则有其必然。”

　　许晚棠的笔尖微微一顿，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在温暖的室内空气中相遇，窗外是无声飘落的雪。

　　下午，她们转移到莱青美术学院活动中心，与叶知灵和林薏柔视频通话，讨论展览的最终细节。米姝杞也加入了通话，说是“道德支持”，实则好奇地打量着许晚棠和白青泠之间的互动。

　　“场地布置我已经安排好了，”屏幕那头的叶知灵自信满满地说，“根据你们的主题，我设计了一个‘渐进式’的参观体验，让观众从明确的边界逐渐走向融合区域。”

　　林薏柔展示预算表：“资金充足，甚至可以考虑制作一本小册子记录展览过程和理念。”

　　米姝杞突然插话：“我觉得最后应该有个互动环节，让观众分享自己的‘边界经历’。”她眨眨眼，“比如如何跨越友谊的边界之类的。”

　　许晚棠和白青泠同时轻咳一声，叶知灵和林薏柔则一脸困惑。

　　讨论结束后，雪已经停了。阳光从云层间隙洒下，为银装素裹的校园镀上金边。她们决定一起散步享受雪后景色。

　　“说起来，”走在校园小径上，许晚棠突然问道，“知灵和薏柔最近怎么样？好像很久没见到她们了。”

　　白青泠轻声回答：“知灵在忙艺术管理项目的实习，薏柔被选参加一个金融研讨会。都很充实。”

　　许晚棠点头：“真好。有时候我想，我们这群人虽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 somehow 还是保持着联系。”

　　“就像不同的色彩，即使分开也能形成和谐的画面。”白青泠的比喻让许晚棠会心一笑。

　　路过校园里的一片小树林时，她们发现一棵银杏树上还挂着最后几片金色的叶子，与白雪形成鲜明对比。许晚棠被这景象吸引，拿出手机拍照。

　　“等等，”白青泠突然说，“站到树下好不好？我想画这个画面。”

　　许晚棠配合地站到银杏树下。白青泠取出随身携带的素描本，快速勾勒起来。许晚棠看着她专注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好了，”几分钟后，白青泠说，“来看看。”

　　素描中，许晚棠站在银杏树下，雪花和金叶围绕着她，表情宁静而愉悦。最令人惊讶的是，白青泠捕捉到了许晚棠眼中那种难以言喻的光彩——那种只有在特定时刻才会闪现的、混合着期待与温柔的神情。

　　“你把我画得太美了，”许晚棠轻声说，“我看起来...”

　　“就像你本身的样子，”白青泠接话，“我只是画出了我所看到的。”

　　回宿舍的路上，天色渐暗。街灯亮起，在雪地上投下温暖的光圈。在一个僻静的校园小径，许晚棠停下脚步。

　　“青泠，”她轻声说，“谢谢你。”

　　白青泠微微歪头：“为了什么？”

　　“为了看见我，”许晚棠说，“真正地看见我。大多数人只看到表面——活泼、直率、色彩斑斓。但你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白青泠的眼中闪过复杂的情感：“因为你让我看到了。你向我展示了如何超越表面，探索深处的色彩和纹理。”

　　她们站在街灯下，雪花又开始悄悄飘落。许晚棠注意到白青泠的发间落了几片雪花，下意识地伸手为她拂去。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怔住了。许晚棠的手停留在白青泠的脸颊旁，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温热。白青泠没有后退，反而微微倾向她的触碰。

　　“棠棠，”白青泠轻声说，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我……”

　　就在这时，几个同学说笑着从小径另一端走来，让这个瞬间被打断。白青泠稍稍后退，耳根泛红：“我们该回去了。”

　　宿舍楼下，告别时气氛有些微妙。许晚棠鼓起勇气：“明天是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市中心那个冬日市集？据说有很多手工艺品和热饮。”

　　白青泠点头：“好。上午十点？”

　　“嗯。”许晚棠微笑，“期待。”

　　回到宿舍，许晚棠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中回荡着那个未尽的瞬间。她打开素描本，开始画下今天的情景——雪中的银杏树，街灯下的对视，以及那些未言明却清晰可见的情感。

　　另一边，白青泠坐在书桌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指尖轻轻碰触刚才许晚棠抚过的地方，然后打开日记本，写下这样一句话：

　　「初雪日。她拂去我发间的雪花，指尖温暖如夏。边界变得透明，可见与不可见之间的对话悄然继续。我发现自己渴望更多这样的瞬间，更多这样的对话。」

　　窗外，雪继续下着，温柔地覆盖了整个校园。在江市的大学城里，两个女孩都在思考着可见与不可见的边界，以及如何在那片模糊地带中找到彼此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