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疯狗不好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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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宁带着宋忻原去了一家粤菜馆，味道正宗，虾饺晶莹剔透，烧鹅皮脆肉嫩。美食似乎有种奇异的魔力，暂时驱散了围绕在两人心头的乌云。
宋忻原吃得专心，她向来如此，决定暂时搁置的事情就不会在享受当下时反复咀嚼。钟宁看着她吃得满足的样子，心里那点忐忑也被熨帖了不少，不断给她夹菜，自己倒没吃多少，光看着她就觉得挺饱。
吃完饭出来，宁南的夜晚已经彻底苏醒，霓虹闪烁，车流如织。
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他们没坐车，默契地选择了散步回去，正好消食。
路灯亮起，昏黄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宋忻原的步子迈得平稳，神情是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家人的插曲对她而言，更像是一场令人不快的噪音，噪音过去了，她便能很快调回自己的频道。她确实没什么太多顾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反倒是走在她身边的钟宁，表面上安安静静，陪着她在晚风里走着，实则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乱成一团。
他那颗脑子，简直像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浸泡在蜜糖里，一半悬在悬崖边。
蜜糖的那一半，反复循环播放着宋忻原在浴室里，红着眼睛却异常强势地捧着他的脸说的那句话——“你是我的人。只有我不要你，没有他们能不能挑剔你的份。”还有自己要见家长，要成为未来女婿的事情。
这好像有魔力一般，每次在他脑海里响起，都像一颗甜度超标的糖果猛地炸开，甜得他舌尖发麻，耳根发热，心跳失控，嘴角抑制不住地想往上翘。
他是忻原的“未来女婿”……这个认知带来的狂喜和满足感，几乎要淹没他。
可悬崖的那一半，立刻就会泼下冷水。未来女婿？那首先得未来的岳父岳母认可才行。宋忻原的父母……尤其是她父亲，那个看起来精于算计的男人，会认可他吗？
他钟宁，一个顶多算小康家庭出来的普通大学生，没什么显赫家世，能给宋忻原带来什么？他们会不会觉得他根本配不上他们的女儿？会不会极力反对？会不会用难听的话羞辱他，让他离开忻原？
想到这里，钟宁的心就猛地一沉，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了，透不过气来。慌张和焦虑细密地爬满了心脏。
他偷偷侧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宋忻原。她神色平静，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清冷，仿佛那些烦心事早已被她抛诸脑后。他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如果……如果她的父母真的反对，他该怎么办？
都说男人膝下有黄金，不能轻易下跪。但此刻钟宁在心里无比认真地想着：如果跪下来求他们有用，他愿意跪。跪多久都行，说多少好话都行，只要他们能点头，能把忻原交给他。他真的太害怕失去了，害怕这来之不易的光亮因为外界的原因而熄灭。他沉浸在自我构建的悲壮又卑微的想象里，眉头不自觉地拧紧，连呼吸都放轻了。
正当他聚精会神地想象着自己该如何恳求、甚至下跪保证的画面时，身旁的宋忻原忽然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
钟宁下意识地也跟着停下，茫然地转头看她。
宋忻原转过身，正对着他。路灯的光线从她身后照过来，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她的眼神显得有些深邃难辨。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忽然踮起脚尖，身体微微前倾，温软的唇精准地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一个很轻、很快，却带着明确安抚意味的亲吻。
钟宁整个人瞬间僵住，脑子里那些纷乱杂芜的悲情想象“啪”地一声，像被针扎破的气球，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脸颊上那一点柔软湿润的触感，清晰得烙人。
“不用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宋忻原退了回去，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看着他瞬间呆愣的表情，继续道，“都准备好了我会带你去见他们的。现在，不用想太多。”
她的语气那么自然，那么笃定，仿佛在说一件早已规划好、无需担忧的小事。她甚至用了“带你去”，而不是“和你一起去”，那种主导和保护的姿态再次显露无疑。
这句话像是一只有力的手，猛地将悬在悬崖边的那半个他给捞了回来，安全地、稳稳地放回了蜜糖罐子里。
巨大的安心感和汹涌的爱意瞬间冲垮了钟宁的心理防线。他的眼眶毫无预兆地猛地一热，迅速泛红，眼前宋忻原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
他赶紧低下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么没出息的样子，可哽咽的声音却藏不住：“……嗯。”
他觉得喉咙堵得厉害，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他的忻原，怎么这么好，这么爱他啊……这种被坚定选择、被全然保护的感觉，让他幸福得简直要晕过去。
看他这副快要哭出来的傻样子，宋忻原眼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她没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自然地牵住他的手：“走了，回家。”
“嗯，回家。”钟宁用力回握她的手，指尖紧紧扣住她的，像是抓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回去的路上，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钟宁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虽然眼睛还有点红，但心情已经彻底放晴，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最近发生的趣事，说明天早上要给宋忻原煎溏心蛋吃。
宋忻原偶尔应一两声，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握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回到公寓，洗漱完毕，两人身上都带着相同沐浴露的淡淡清香。今晚经历了情绪上的起伏，两人似乎都没有进行更亲密深入夜晚的意思，更多的是需要一种安静温馨的陪伴。
钟宁关掉灯，卧室陷入一片黑暗与宁静。他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伸出手，将宋忻原揽进怀里，让她背靠着自己的胸膛。她的后背贴着他的心跳，温暖而实在。
“晚安，忻原。”他低声说，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发丝。
“晚安。”宋忻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倦意，但很放松。
她似乎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身体也完全放松下来，信任地依偎在他怀里。
钟宁却没什么睡意。他静静地抱着她，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听着她规律的呼吸声，心里那片蜜糖的海洋又开始荡漾起温柔的波浪。
但波浪底下，还潜藏着一丝不肯完全散去的、针对某人的戾气。
何胜昔。
这个名字像根细刺，虽然不影响大局，但偶尔想起来，还是让人觉得膈应和不快。要不是他多嘴，忻原就不会那么难受，也不会吐成那样。
想到这里，钟宁的眼神在黑暗中微微冷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挪开自己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轻得不能再轻，生怕惊醒怀里的人。确定宋忻原依旧睡得很沉，他才蹑手蹑脚地起身，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远处的城市灯光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光亮。钟宁没有开灯，他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能勉强视物。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他平静却有些冷硬的侧脸轮廓。他点开一个相册，里面存着两段视频——正是那天在京海酒吧的混乱中，他录下的片段和何润声学长后面记录的片段。
视频不算特别清晰，但足以看清楚主角是谁，以及他在做什么。
画面里，何胜昔搂着一个女生，动作放肆亲昵，几乎是在啃咬对方的脖子，神情轻浮浪荡，和平日里那个装模作样的教授形象判若两人。
另一段则是他们两人大打出手，何胜昔出言侮辱他的视频。
钟宁面无表情地看着，甚至伸出手指，将进度条拖到最不堪入目的那段，无声地看了两遍。然后，他捂住嘴，肩膀开始轻微地抖动起来——不是害怕，而是在极力忍住快要冲出口的、带着冷意的笑声。
活该。
他退出视频，打开浏览器，搜索京大的官网，很快在里面找到了教职工信息栏，何胜昔作为教授，他的工作邮箱明晃晃地挂在那里。
钟宁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申请了一个全新的、没有任何个人痕迹的临时邮箱。然后，他将何胜昔和女生的亲密视频作为附件添加，在收件人栏填上了何胜昔的工作邮箱。
在邮件正文里，他一个字都没多写，只打上了一行简短的字：
【你惹的疯狗很记仇的。】
检查了一遍，没有留下任何可能追踪到他的信息，钟宁干脆利落地点击了“发送”。
看着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迅速退出了邮箱账号，清空了浏览记录，然后关掉了手机屏幕。
客厅重新陷入黑暗。
他坐在沙发上，在寂静里待了几分钟，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冰冷气息进行报复的人不是他。
然后，他站起身，依旧赤着脚，像出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回卧室。
床上的宋忻原翻了个身，但并没有醒。
钟宁小心翼翼地重新躺下，动作轻柔地将她再次揽入怀中。感受到她温暖的体温和平稳的呼吸，他脸上那点冷硬瞬间融化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心满意足的柔软。
他低头，用嘴唇轻轻贴了贴她的额头，然后安心地闭上眼睛。
这一次，他是真的准备睡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