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暧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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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假过去大半，宁南的天气愈发暖湿。钟宁在当地一个小画室找了份助教的零工，教小朋友画卡通画，不算忙，但好歹有个理由留下来。他和宋忻原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她似乎总是有看不完的书和写不完的论文。
又是一个周末，钟宁提前好几天就订好了市中心一家评价很好的西餐厅。他特意换了身新买的衬衫，头发也仔细打理过，提前半小时就到了餐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菜单边缘，心里反复演练着等下要如何开口，问出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
宋忻原准时到了。她穿着简单的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只是头发似乎比上次见面时长了一点。
“等很久了？”她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扫过他明显精心打扮过的样子。
“没有，刚来。”钟宁把菜单推过去，“看看想吃什么？他们家的惠灵顿牛排据说不错。”
宋忻原低头看菜单，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很安静。钟宁看着她，手心微微出汗，准备好的话在喉咙里打转。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惊讶的男声从旁边响起：“宋忻原？”
两人同时抬头。一个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站在桌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他目光在宋忻原脸上停留片刻，才转向钟宁，礼貌地点点头。
宋忻原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恢复平静：“何胜昔？好久不见。”
“是啊，从京海搬过来后就没见过了。”叫何胜昔的男人笑容加深，语气熟稔自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位是……？”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钟宁身上，带着询问。
钟宁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这个男人身上有种他陌生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从容和优越感，尤其是他口中那个“京海”，那是宋忻原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我朋友，钟宁。”宋忻原的介绍简洁明了，听不出太多情绪。她又转向钟宁，“何胜昔，我们小时候在京海是邻居。”
“你好。”钟宁挤出两个字，感觉自己的衬衫领口有点紧。
“你好。”何胜昔对钟宁微笑点头，随即又看向宋忻原，语气轻松，“伯父伯母还好吗？去年过年时好像听我爸妈提起，他们调回京海总部了？”
“嗯，回去了。”
“那现在宁南就你一个人？习惯吗？”何胜昔的语气里带着自然的关切，“这边和京海还是挺不一样的。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还好。”宋忻原的回答依旧简短。
何胜昔似乎早已习惯她的说话方式，并不介意，反而笑了笑：“你还是老样子。”他拿出手机，“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常联系，在这边也能有个照应。”
宋忻原略一迟疑，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号码。何胜昔存好，又寒暄了几句，这才礼貌地告辞，走向餐厅另一侧的座位。
整个过程，钟宁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看着何胜昔和宋忻原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熟稔，听着他们提及他完全不了解的过去和那个繁华的大都市，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攥紧，又酸又涩。尤其是宋忻原最后那句“以后常联系”，像根小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用力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刀叉碰在瓷盘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怎么了？”宋忻原的声音传来。
钟宁动作一顿，抬起头，对上她平静的目光。她总是能一眼看穿他的情绪。他放下刀叉，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忍住，声音有些发闷：“你……和他很熟？”
“小时候在京海时邻居家的孩子，他比我大几岁，很多年没见了。”宋忻原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语气没什么起伏。
“哦。”钟宁低下头，用叉子戳着盘里的西兰花，“他看起来……挺帅的。”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听起来特别幼稚。
宋忻原没说话。钟宁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头顶，让他更加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她放下水杯的声音，然后是平静无波的一句：“抬头。”
钟宁下意识地抬起头。
宋忻原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戏谑或嘲讽，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审视的专注：“钟宁，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直接让钟宁无所适从，脸颊有些发烫。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和谁联系，和谁吃饭，需要向你报备吗？”她又问，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清晰的份量。
钟宁的心脏猛地一缩，急忙摇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宋忻原微微前倾，手臂搭在桌面上，目光锁住他，“说出来。”
餐厅柔和的灯光落在她眼里，映出一种冷静而强大的光采。钟宁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所有那些不安和醋意都变得无处遁形，甚至有些可笑。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垮了下来：“……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嗯。”宋忻原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重新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牛排，动作优雅从容，“不舒服可以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钟宁愣愣地看着她。
“但是，”宋忻原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他脸上，“怀疑和试探，我不喜欢。”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像一块石头投入钟宁心湖，激起层层涟漪。他怔怔地看着她，心里那点酸涩和不安奇异地被这句话抚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清晰的认识——她就在这里，直接、明确，不需要他胡乱猜测。
“知道了。”他低声说，感觉脸还在发烫，但心情却轻松了不少。
这顿饭的后半段，气氛缓和了许多。钟宁不再纠结那个青梅竹马，也不再焦虑那个没能问出口的问题。他甚至觉得，答案或许早就很明显了，只是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瞎担心。
结账的时候，钟宁抢着要付钱，却被宋忻原按住了手。
“我来吧，刚才是我的熟人打扰了用餐，让你不舒服了。”她说得不容置疑，直接递出了自己的卡。
钟宁看着她，第一次没有坚持。
走出餐厅，晚风带着凉意吹来。钟宁看着走在前面的宋忻原的背影，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快走两步，跟上她，犹豫了一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宋忻原没有躲开。
钟宁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大胆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指微凉，但很柔软。
宋忻原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看他。夜色中，她的眼神看不太分明。
钟宁紧张地屏住呼吸。
几秒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动了下手指，回握住了他的手。然后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钟宁紧紧跟着她，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晚风吹过，带来远处模糊的车流声，而他只觉得心里被一种饱满而安稳的情绪填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