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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赔罪礼 ...

  •   纪府厚重的朱红大门在纪婉仪身后“哐当”一声合上,彻底隔绝了门外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身影和夜晚微凉的空气。

      她快步走在回廊下,海棠红的马面裙拂过青石板,发出窸窣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方才被齐越攥过的手腕似乎还残留着灼热的触感和不容抗拒的力量,耳边仿佛还能听到他低沉又委屈的声音,还有那声久违的“岁岁”
      ……
      “小姐,您慢些。”锦书提着灯笼,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脚步,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家小姐。

      纪婉仪猛地停住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胸腔里那股莫名的躁动压下去。

      她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烦躁:“去打水来,我要沐浴。”
      她需要洗去这一身的酒气,还有……那家伙带来的混乱气息。

      “是。”锦书连忙应下,小心地问道,“小姐,那齐世子他……”

      “管他做甚!”纪婉仪打断她,声音有些尖锐,但随即又泄了气般,挥了挥手,“不必理会。”

      然而,真的只是醉鬼吗?

      躺在弥漫着热水和花瓣香气的浴桶里,纪婉仪闭上眼,却无法驱散脑海里的画面。

      齐越那双烧着暗火又时而委屈亮晶晶的眼睛,他凑近时灼热的呼吸,他低吼着质问探花郎时的嫉妒,还有他最后像个跟屁虫一样亦步亦趋、甚至耍赖爬上马车的无赖行径……

      这一切都太反常了。

      过去的齐越,骄傲、张扬,甚至有些跋扈,何曾有过这般……这般无礼的行径,哪怕是在醉酒状态下。

      他说的“你明知道……”,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东西?

      纪婉仪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荒谬的、她绝不敢深想的猜测悄然浮上心头,又被她迅速而用力地摁了下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当年是她亲手递上的和离书,在齐家最艰难的时候抽身离去。

      他合该恨她入骨,合该报复她,羞辱她,就像他今晚一开始做的那样。

      可他后来的行为……那不像恨,倒像是……

      “小姐,水凉了,该起了。”锦书的声音在外间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纪婉仪猛地从水中坐起,水花四溅。她看着水中自己泛红的脸颊和迷惘的眼神,用力摇了摇头。

      不能再想了。齐越只是喝醉了,发酒疯,明日醒来或许什么都不记得,或许又会变回那个冷酷记仇的靖王世子。
      他们之间早已物是人非,再无可能。

      她披上寝衣,决定将今晚所有不合时宜的悸动和混乱都归结于一场意外的闹剧。

      ---

      与此同时,靖王府。

      齐越并未立刻歇下。

      他站在书房窗前,手中捏着那柄险些遭了他“毒手”的缂丝花鸟团扇。扇柄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淡香和温度。

      酒意并未完全散去,头痛欲裂,但脑子却异常清醒。

      他一遍遍回味着宫道上的每一个细节。

      她手腕细腻微凉的触感,她因愤怒而亮得惊人的眼眸,她团扇拍开他手时那熟悉的娇嗔模样,还有最后那句带着怒意却并无多少真正厌恶的“齐珩之,我打死你”。

      珩之……他的表字。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她这样叫过他了。

      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酸楚和微甜的情绪缓缓蔓延开来。

      他原本计划好的所有报复、所有冷遇,在见到她之后,在她那鲜活生动的反应面前,土崩瓦解。

      他发现自己根本狠不下心去真正伤害她。他甚至可耻地发现,哪怕她“抛弃”过他,他依旧会被她吸引,依旧会因为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而心绪起伏。

      尤其是……当他提及探花郎时,她那瞬间的语塞和迟疑。

      齐越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而锐利。酒精放大了他的情绪,也剥离了一些伪装。

      或许……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或许她的离开,另有隐情?或许那个探花郎,也并非两情相悦?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疯狂。

      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团扇。
      无论如何,纪婉仪,你休想轻易撇开我。既然我回来了,有些事情,就必须弄清楚。

      “来人。”他沉声唤道。

      一名黑衣侍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世子。”

      “去查两件事。”齐越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第一,仔细查清当年永宁侯府极力促成和离的全部经过,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尤其是纪家族长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第二,查清楚那位新科探花郎林鹤轩的底细,以及他与永宁侯府,尤其是与纪婉仪近来的所有往来。”

      “是!”侍卫领命,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齐越重新看向窗外沉寂的夜色,目光仿佛能穿透重重宅院,落到隔壁那座熟悉的院落。

      岁岁,最好别让我查到什么。否则……

      他轻轻摩挲着团扇上精致的刺绣,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执念。

      ---

      第二日,纪婉仪去请安回来又接着睡了一会,起身时已近晌午。

      昨夜辗转反侧,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强入睡,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

      她用过早膳,正心不在焉地翻看着账本,就听门外侍女来报:“小姐,门房传来消息,说……说靖王世子派人送来了东西。”

      纪婉仪翻页的手指一顿,愣住:“什么东西?”

      “是……是八宝斋刚出炉的蟹粉酥,还有……一柄新的团扇。”侍女的声音有些古怪。

      纪婉仪想起来了,昨晚他是说过要赔罪。想到昨晚她回侍女道:“东西收下,人我不见。”

      她刚说完,又一个侍女匆匆跑来:“小姐,门房说,探花郎林公子递了帖子过来,说是得了一本孤本琴谱,想邀您午后去湖心亭一同品鉴。”

      霎时间,纪婉仪她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这日子,怕是没法安生了。
      她想到父亲今早请安后隐晦的催促。

      最终,她叹了口气,对锦书道:“去告诉世子爷,宫宴之事,下不为例。”

      至于探花郎的邀约…… 纪婉仪揉了揉眉心。 “去回林公子,说我今日身子不适,改日再约。”

      或许,她需要一点时间,理清这突然变得一团乱麻的思绪。而刚回京的那个明显开始醋海生波的“疯狗”,暂时还是不宜让他知晓。

      锦书领命而去。

      纪婉仪站在窗前,听锦书回话说齐越听到回复后,虽然脸色依旧不算好看,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些许。
      他将食盒交给门房,又抬头深深望了一眼她的院落,这才转身,利落地翻身上马离去。

      一场风波,似乎暂时平息。

      但纪婉仪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齐越的归来,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缓缓扩散,终将搅动整个湖底。而她,已然身处漩涡中心。

      将家里账本查的差不多也到了晚膳时间,纪婉仪又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去母亲的院子里回报近几月的支出情况。

      回悠芳庭的路上,锦书担忧道:“小姐,明日真的要去赴林大人的约吗?”

      纪婉仪安抚的朝她笑了一下:“父亲也没办法,他不想违逆族长的决定。我也不想让他难做。”

      二人慢悠悠的走回悠芳庭,纪婉仪让锦书去找一些打发时间的书,她则是躺在院里的摇椅乘凉。

      院里种了一棵海棠树,虽说现下还未开花但绿树成荫。微风拂过,沙沙作响。好似在弹一曲安静柔和的歌谣。

      纪婉仪正闭目养神着呢,忽然听到侍女慌张的声音“世子殿下……”

      纪婉仪睁开眼就和院墙上挂着的某人对上视线。

      ……

      不知他怎么躲过府里巡视的侍卫,也不知他在这趴着呆了多久。

      纪婉仪有些头疼的,她不禁揉揉太阳穴,这烦人的人怎么又来了。

      锦书带着书回来看到这般景象也是愣了一下,很快回神。把书递给纪婉仪:“小姐,你要的书。”

      纪婉仪接过来,随手翻了几页回道:“嗯,先下去吧。”

      “是”锦书行礼无声退下。

      齐越就这样趴在墙上望着院里的人,大有她不理他他就不下去的架势。

      可是等了又等,纪婉仪翻了一页书,又翻了一页书,就是不看他,好像没有看见他呆在这里。

      为什么不理他?怎么不和他说话?难道是那柄新团扇她不喜欢吗?可是他在西北呆了两年,不知她喜好是否还和从前一般……

      他不由得出声:“岁岁。”语气无端带了几分委屈的味道。

      ……

      纪婉仪泰然自若,又翻过了一页书。

      不多时身旁便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

      纪婉仪眼都不抬:“起开,挡着我看书了。”

      “岁岁,可是那柄扇子你不喜欢?我新买一柄赔你可好?”

      ……

      纪婉仪仍旧不出声。

      “岁岁,你别不理我……”

      纪婉仪将书放下,抬眼看他:“齐珩之,你话再多我就将你打出纪府。”

      两人就这么对视僵持着,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自己眼前,最终还是齐越败下阵来。

      他拿过纪婉仪怀里的书,翻到她看的那一页说:“那我念给你听。”

      纪婉仪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有病。

      齐越见人没有赶走他,愈发得寸进尺。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安抚似的拍了几下。
      严肃道:“女子家家怎的如此无礼,要……”
      纪婉仪瞪他:“你念不念?”
      “念。”

      ……

      侍女彩云望着院里的二人,见没有吵起来,眼神越发惊奇。靠着锦书问道:“锦书姐姐,小姐和殿下这是重归于好了?”

      锦书也望着院里的情景,也许,他们重来就没有过嫌隙。
      她转过身来对彩云严肃道:“这事不许往外说,知道没?”

      “我省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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