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我姐》狐狸默然

2、夏鼎之

　　季傲安揉着杂乱的头发，从床上起来到卫生间洗漱。昨天晚上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写完作业再上床睡觉的，只记得好像是做了个噩梦。

　　用冷水泼在脸上，睡眼惺忪的样子终于精神几分，她看着镜子里嘀嗒水滴的脸。

　　她的五官继承父亲更多一点，都是没什么攻击性的长相，唇红齿白。健康又气血充足的肤色，让她看上去格外灵动。

　　季傲安拍拍脸，才想起那不是噩梦，昨天她爸真的在饭店里宣称要与别的女人组成家庭。

　　她拿起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地胡乱揣测，比如父亲到底会不会因为新的家庭而忽视她。

　　季傲安开始刷牙，无意识地啃咬牙刷，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洗手池。

　　穿好衣服，她没什么心情吃早餐，季清在桌上给她留的饭，她只将牛奶喝光，揣了一个鸡蛋放在兜里，就走出家门乘坐地铁前往学校。

　　等到了学校，好友夏鼎之背着书包凑过来，肩膀碰碰她的肩膀，“怎么了？看你无精打采的样子。”

　　季傲安先是叹口气，而后神情复杂地看向她，欲言又止。

　　这副样子令夏鼎之不免着急，怕她是哪里不舒服，于是语气焦急地追问。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

　　季傲安捂住额头，“我爸要再婚。”

　　“啊？”夏鼎之惊讶地停住脚，四下巡视一圈，见没有同学注意她们，便低声问道，“对方不好吗？”

　　季傲安摇头，“不清楚，昨天我也是第一次与她见面，直接得到我爸要再婚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到底瞒了我多久。”

　　语顿，她咬住嘴唇，眼里愤愤不平，“那个阿姨也带着一个女儿，在饭桌上，她们看着更像是一家人。”

　　“鼎之，我有点害怕。”

　　夏鼎之家里算是书香门第，几代人都是教师，因此给独子取名鼎之。她与季傲安小学就在一所学校，成为朋友后，也一同升入同一所中学。

　　认识这么多年，季傲安总是神采奕奕，活泼开朗的样子，夏鼎之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满眼失落不安。

　　“别担心！”夏鼎之豪气地拍着季傲安的肩膀，“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陪着你。”说着，她声音小了，“如果……你爸爸再婚后，你待得不开心，你就来我们家和我一起生活。”

　　朋友的安慰让季傲安心情好受一些，她压下混乱多疑的思绪，抬起头对夏鼎之露出笑容。

　　紧接着眼神一瞥，绕过人群，竟看见前方略微熟悉的身影，披肩发被风吹得扬起，季傲安看见清晰的下颌骨与漂亮的耳廓形状。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夏鼎之看向那人，“就是她。”

　　夏鼎之循着目光看去，惊讶道：“是她！”

　　她晃动季傲安手臂，“我的天，你的后姐竟然是她。”

　　夏鼎之补充道：“听说她学习不错，因为人长得酷酷的，很多人想和她交朋友，但是直到升入初二，也很少有人和她搭上话，没想到马上就要和你成为一家人了。”

　　“我怎么听着你还挺期待？”

　　夏鼎之心虚地避开季傲安不满的眼神，“厉害的女孩就是讨人喜欢嘛……”

　　“不过，她看上去也不像是不好相处的人，要不你们试着接触一下？”

　　“我才不要。”季傲安恼火地环抱双臂，“你是没看见她吃饭那天的样子，走的时候……”她拿腔拿调地模仿，“还叫我妹妹～”

　　夏鼎之被她挤眉弄眼的样子逗笑，又怕让季傲安不高兴，憋得嘴唇漏气。

　　陈野似乎是感觉到被人注视，停下迈上楼梯的脚步，侧身回头看来，见到是季傲安，诧异的神色令她眉毛轻微抬起，很快嘴角也随之扬起，露出一个温和的浅笑。

　　但因她五官天然的野性，再浅的笑容在季傲安眼里看来都像是挑衅。

　　季傲安当即就拉住夏鼎之的手臂摇晃，咬牙气闷地说：“你看，她还在挑衅我。”

　　夏鼎之没看出来陈野脸上哪有符合好友所说的挑衅，她只是困惑季傲安一向脾气好，和谁都能和睦共处，怎么偏偏和这个女孩不对付？

　　难道真是因为即将变成重组家庭的危机感吗？

　　预备铃响起，季傲安和夏鼎之都顾不上多想，随着人流快步向班级里走。

　　坐在座位上，季傲安把书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桌面，慢慢挺起胸膛，又松弛下来，吐了口气，把注意力放在接下来的课上。

　　上午的课很快过去，随着中午炎热的温度到来，学生们一边被饥饿催促着向食堂跑去，一边被阳光炙烤得汗流浃背又昏昏欲睡。

　　这所学校的食堂饭菜还算可口，且卫生一向干净，家长们能放心让孩子在这里吃饭。

　　起码和其他学校的学生比起来，季傲安她们很少会在饭菜里吃到异物。

　　中午吃饭的时候，季傲安依旧心不在焉，机械地吞咽往日喜欢吃的饭菜。

　　她一直处于刀架在脖子迟迟未落下的惶恐中，一边抗拒父亲和陈阿姨连带着她们两个女儿住在一起，一边又想着干脆早点到来，让一切尘埃落定，省得她心烦忧虑。

　　“别皱眉，再这样下去你就要早衰了。”夏鼎之放下筷子劝道。

　　“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地会担心。”季傲安在朋友面前丝毫不加以掩饰自己的情绪，她的眼眶微微发红。

　　她强忍住酸意，大口大口地塞进饭菜，仿佛填满肚子就能填满此刻空荡荡的内心。

　　“我能感觉到我爸很喜欢陈阿姨，也能感觉他有意亲近对方的女儿。”季傲安声音开始颤抖，“我就是担心时间一长，他就在乎新的家庭胜过我了。”

　　当初母亲和父亲在她还年幼时离婚，不是出于什么特殊的理由。母亲是位非常精明能干的事业型人才，和父亲结婚生子后，完成对家里催婚催育的妥协，便一心投入事业中。

　　很快因出色的业务能力节节高升，而父亲是个虽忙碌，但愿意把一部分重心放在家庭里的人，他很需要妻子的关心与亲近。

　　可事实上，母亲在生下她以后，仿佛是完成了一件要命的任务，因此任务的另一位合作者在这一刻就显得无足轻重和多余。

　　最终，父亲无法忍受妻子常年在外，十天半月不回消息的常态提出离婚。

　　母亲欣然答应，还同意由父亲带着她一起生活——毕竟母亲的确忙于工作，无暇照顾她。

　　不过，即使这样母亲也能准时在各种节日和生日为她送上礼物，一旦有休息时间，就会来看她，带她去游乐园以及回家见姥姥、姥爷。

　　所以季傲安从来没有憎恨过母亲的选择，她一直为能为自己而活，并活得多姿多彩的母亲感到骄傲。

　　不知道母亲知不知道父亲再婚的消息，估计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如果真的发生父亲因为新家庭而忽略她的事，母亲只会来接她送到姥姥、姥爷家，让她们照顾自己。

　　和季傲安认识这么久，夏鼎之自然是了解她的家庭情况。

　　但她嘴笨，一时想不到能让季傲安宽心的话：“要不……按兵不动？”

　　季傲安不解。

　　“反正既来之则安之。”最近姥姥在看《三十六计》，《孙子兵法》之类的书，她被念叨得都记住了。“你现在多想也没多有用，真等两家变成一家的时候，你再默默观察，先别打草惊蛇。”

　　“若是时机不对……”夏鼎之压低声音，像个说书人，气势磅礴地说：“那就给她们来一招釜底抽薪，苦肉计、反间计轮番上场，实在不行还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你就来我家和我一起过日子，或者回姥姥家。”这是在她们这个年纪，夏鼎之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虽然她说得太异想天开，但的确消解了季傲安苦闷的情绪。她被逗笑，吐槽夏鼎之最近都看得什么东西，是不是打算当诸葛鼎之。

　　饭后，两人绕着操场消食，夏鼎之踢着跑道旁的碎石，没多久就开始嫌头顶阳光炽热，躲到树荫下乘凉。

　　午餐塞得饭太多，季傲安喝了许多汤，这会儿想要上厕所，就叫夏鼎之在这里等她，她快跑向最近的公共厕所。

　　就在操场不远处，一栋整洁干净的小白房。

　　季傲安冲进隔间，正在解决三急，听见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没有走进隔间过道，而是停在洗手池打开水龙头。

　　等水流声停下，季傲安也推开隔间门走出来，一抬头却停住脚。

　　陈野从镜子里看见是她，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又露出在季傲安看来张扬且得意的笑脸。

　　“妹妹？”她用疑问的语气，然后慢悠悠地转头看向季傲安，似乎是在等她承认。

　　季傲安黑着脸走到洗手池拧开水龙头，“别胡乱攀关系，我们不熟。”

　　她扭头迎着陈野的目光，然后将手上的水弹在对方脸上，狡黠地哼着歌走出卫生间。

　　陈野从衣兜里拿出纸巾，仔细将脸上的水迹擦干净，没有恼火生气，还在一个劲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