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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11-番外 ...

  •   输液瓶仍旧滴答着药液。
      空无一人。

      谢潮拎着手中的塑料袋,拧动有些发松的门把进来时,他下意识开口道:“小鱼,我回来了。”

      这句话,谢潮很久之前便不再说,在宋渝毫无征兆的消失后。宋渝曾与他同住过一段时间,他每每喝过酒,总想回家,拖着晕晕沉沉的身躯,“啪啪”拍打着房门。

      宋渝探出头来,迎他进门,他倚在宋渝的肩头,秾长的鸡尾酒味扑散,谢潮总说:“我回来了。”

      回哪里,这姑且称作“家”。

      但宋渝不见了,无法回应他。又或是根本不愿回应他,谢潮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脑海中翻滚着,宋渝是个骗子,她无耻至极,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天道果真轮回,谢潮迷惘的又叫了一声:“宋渝?”

      声音挤压在病房的墙壁上,靠近角落的墙皮已然脱落,露出灰白的水泥,无比肮脏,似有虫蝇啃食。

      他静静立在这片安寂里,有风刮响窗帘的薄布,护士迈步而进。

      “宋渝呢?”谢潮脸上并无表情,语气大约算平稳。

      “谢先生,”护士认得他,旋即有些疑惑,扭头去看床被整洁的空位,臂弯中托着的不锈钢托盘骤然因她送了手力而落地。碘伏滚又滚,沾湿棉签:“我…我不知道。”

      她很慌张,谢潮并未为难她,瞥到手上的塑料袋冷冷一笑,甩掉,离开了这间病房。

      实则他十分恼怒,教养使他保持了体面,但并未教他如何抑止内心的翻江倒海。

      宋渝真是一条喂不熟的狗,竟能如此果断的再抛下他,头也不回地跑走,她分明还病着,分明对他承诺过不会再逃。

      谢潮的五指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他眉头死拧,在头颅阵阵的嗡鸣里,眯眼望向黄浦江。

      似乎是冥冥之中的指引,如若他此刻便跟随自己的心跳,前往那里,或许他仍可以看到宋渝的最后一面。
      再看一眼,看她如此鲜活。

      可惜,他只是拨下几通电话,交代道:“麻烦了,帮我找个人。”

      于是从这通电话结束起,风月红尘,日暮四合,再与她无关。

      *

      谢潮仰躺在沙发上小憩,突兀传来敲门声,急促不停。

      他撩起沉重的眼皮,撑着困倦打开房门,迎面打开一本又小又薄的本子,深蓝色,闪着耀目的徽章。

      “我们是警察,请问是谢先生?”

      *

      谢潮停驻在雪白的布面前,一具女性尸体于黄浦江畔打捞出,已失去生命体征——这是警察方才对他说的,而这具尸体正是他所寻找的人,宋渝。

      他轻轻掀开了面前那层白布,宋渝正静静躺在那里,她面容依旧,皮囊被水浸湿,鼻梁又精巧又高挺,嘴唇有些发紫发青了,除却这些极小的差别外,她犹如睡着了一般,任何夸张的神情都无,平平淡淡。

      但谢潮知晓,她再不会睁开眼。

      谢潮端详了片刻,探出手指去抚摸她的寸寸肌肤,也不知是否泡发,触感十足怪异,可他动作不停,一直重复,直到警察与医生都提醒道:“谢先生?谢先生?”

      他眼皮颤了颤,收回手。
      “宋渝呢?”
      又是这句话。

      警察皱着眉瞥去宋渝的尸体,语气有些不耐,但体谅到谢潮的心情,到底还是加了几分理解与抚慰:“谢先生,知道你很难接受,并理解你的心情,但斯人已逝,节哀。”

      谢潮扯出一抹笑,摇摇头:“这不是宋渝。”他喃喃道:“你们不知道,宋渝是个骗子啊…她把你们都骗了呢。”

      他往外走,挣开警察握住他胳膊的手。

      警察无奈,宋渝在这世上已无家人,亲友散尽,似乎只有眼前这个男人在她保持着联络。
      她太可怜,不过二十余岁。

      可谢潮不愿再多说一句话,他认定尸首不是宋渝,宋渝只是故技重施躲了起来,躲在某个他们都找不到的角落。只有他能找到,只有他能再次站在她面前,届时再钳住她的下巴,告诫她:“这是最后一次,你永远不会再离开我的身边。”

      宋渝怎么会死呢?不可能。

      上海夜晚幽幽,颜色秀丽,谢潮来到黄浦江畔,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嗤嗤笑一声:“宋渝,你在哪儿呢?”

      “别让我抓住你。”
      他仍旧不信。

      *

      近日谢潮总是泡在酒吧,昔年的狐朋狗友为他推过不少女人,环肥燕瘦漂亮的紧。谢潮掐着烟有一口没一口抽着,烟圈儿吐在美人儿的脸上,挨一句啐,他也笑眯眯继续吸。

      朋友不怎么看得惯他这副模样,骂他没种,谢潮熄了烟又开始灌酒,并不搭他的茬。后来逐渐没人乐意自讨没趣儿,只剩一个坐台的小妹契而不舍,谢潮日日来,她日日陪。

      谢潮歪着头,饮下一口清凉的酒液,滚烫入喉,他浑身燥热起来,有几分兴致打量起那小妹。长得挺清秀的,年纪小,也就大二的岁数,大城市机会太多,下/海的更多。

      “你叫什么?”谢潮显然是随口说的,没怎么在意。
      “小鱼,我叫小鱼。”女孩头压得很低,脸上的红晕恰好被昏暗的灯光所淹没。
      谢潮愣了愣:“什么?”

      女孩抬起脸来,看着谢潮的面庞,鼓起勇气大声道:“我叫小鱼,小——鱼——!”

      “小鱼啊,”他将酒杯中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这个名字好,第一次?”
      “嗯,是的。”她很羞涩。

      谢潮支着额头,他忽略脑中因醉酒而带来的痛楚,忽略周围嘈杂无度的声乐,只静静凝望她的双眼,这个名叫小鱼的女孩儿,也拥有一双漂亮的瞳仁,闪亮,晶莹。
      “跟了我吧。”他低声。

      小鱼有些欣喜与胆怯,从她下海的那一天起,她注定不能再清白,可到现在她仍未做好心理准备,因此十分怯懦与害怕。而欣喜则是,既然一定要把自己交给金主,相较秃头大肚的中年人而言,还是谢潮的容貌更让人能够接受。

      于是谢潮带着她来到一处酒店房间。

      套房不小,且窗外就是江景。小鱼是个穷学生,只寥寥见过几次上海的夜,她几乎要将整个身子趴在窗前,裙摆贴在冰凉的玻璃上,露出半截大腿。

      谢潮慢吞吞解开自己的袖扣,脱掉西服外套。他走到小鱼的身前,居高临下的托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头。小鱼整张脸暴露在灯光里,清晰了不少,但谢潮的眼前仍旧一片朦胧不堪,他似乎是在问:“小鱼?”

      小鱼被拽的疼了,眼泪汪汪:“您轻一点…有点疼。”

      谢潮的呼吸变得不正常起来,很急促。他面上因为过度的酒精而泛起殷殷红色,苍白的指节扣住小鱼的衣服后领,把她扔在床被间,埋头在她消瘦的肩颈,撕扯她的裙子。

      诚然谢潮的动作与他的皮相太过不相符,十足粗暴,小鱼动了动嘴唇,眼底惊慌的神色被他尽收,谢潮更烦,掌心捏紧她的脖子,燥怒道:“宋渝,你怎么敢回来的?”

      小鱼懵了,脸蛋胀得厉害,她轻飘飘掰他的手指,使不上力气又颓然败落:“你——”

      谢潮把她的内衣一把拽掉,揭去自己腰带的皮扣,捏着要Jinqu,但他阴阴沉沉的神情把小鱼吓得不轻,一个劲儿往后退,濒临在垂死边缘,她不知爆发出什么力气,挣开了谢潮手忙脚乱的往外跑。

      “呃…啊!”
      谢潮大步往前摁她的腿肉,全权把她当作死人。她又一次被甩扔在床角,额头磕于尖锐,鲜血顿时淋漓流在她惨白的面上,谢潮不停地笑:“宋渝,宋渝,小鱼儿?”

      “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我最爱你了。”他蹲下来,抚摸掌心的温度,直到血液滴落在他的手指上,一点殷红,一点膻腥。

      谢潮嘴角的弧度缓缓扯平,他低垂下眼皮,搓了搓指尖的血,放在唇角舔过一口,茫然道:“你流血了?宝宝。”

      小鱼已经被他吓到几乎昏厥,不停喘着粗气,又细又白的脖子上筋脉似乎都看不清晰,她僵硬成一团,不敢说话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这是疯子。

      谢潮虚焦的瞳仁因刺目的颜色而聚拢,他眯起眼睛看向小鱼,有些作呕,喉结滚了滚后,谢潮才恍然自己在做什么。

      他深吸,闭目。

      推开她,踉跄扣紧了衣衫夺门而出。宋渝真的死了,他无法再蒙蔽自己,她真的死了,跌泡在黄浦江底。

      江水有多冷,谢潮并不知道。或许太冷,把她那张本就凝白的小脸冻的毫无人样,又或许太烫,炙得她变成一个小小的木盒子,灰尘飘啊飘荡啊荡,燃烧殆尽。

      他坐在街角的椅子上,时至凌晨,已经不剩多少的游客,偶有喧闹声阵阵传来,谢潮亦只做未闻,呆呆看着膝面的木盒,绣纹不怎么精细,隐约看出是玫瑰。

      泪水从他的眼眶中争先恐后滚出,一滴两滴,串成珠子砸在木盒。他阖动唇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又应该说什么,他想,应该是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呜咽着,痛苦的,挣扎的,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可除却他自己,无人再能听得到这些忏悔的字句。

      厚地高天,日月昭昭。

      神佛在上,是否也因他的疯魔而哀叹。

      别再管真真假假,别再论是非对错了,此刻月光散落,散落在他颤抖的肩膀。

      这天下的痴男怨女,你又何必苛求永恒。

      *
      谢潮一早便注意到这个姑娘。

      他并非是一个守身如玉,洁身自好的男性,这说来很扯淡,但谢潮对此不置可否,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直视欲/望,只是性格使然。

      相较的,他仅仅拿欲望当作欲望,欲望与情爱,他分的太清楚。

      只是初次遇见她,他感到久违的宁静,像是她早该抱住他的腰腹,而他则伸出手摸乱她的发丝,对她温温柔柔说上一句,欢迎回家。

      见色起意,这是谢潮的定义。

      她穿一件朴素的裙衫,薄薄的,露出鼓起的胸脯与挺翘的身材,捧几本书,背着书包正弯腰拾取掉落的物品,随着动作而露出匀称的大腿,尚显青涩的面庞,略微造作的神色。

      宋渝,这是她的名字。

      谢潮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又或是他已病入膏肓,因为宋渝的勾引,而无可救药。

      他遇到过无数个与他相逢的诱因是功利的女人,只有这一个,让他心甘情愿的与她纠缠不清,与她谈一段亲密无间的恋爱。

      直到陪她过生日的那天,她声音柔软,对他说:“我们结婚吧。”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像一块轻盈柔脆的玻璃,咔嚓一声,碎了个彻底。谢潮仍旧不肯承认,不肯承认他真正喜欢上这个女学生,情妇,paoyou,他辨不清,他沉湎于其中。

      他为求割裂,探出自己的指尖。

      那有一枚银圈圆环的戒指,贴合在他无名指的指腹。
      他拒绝了她,无声无息的。

      谢潮实在虚伪。文学著作里常有笔墨书写浪子,写他们回头,纵是千万金银也不换,可谢潮做不到,他贪心,太过贪心,放不下纸醉金迷,衣香鬓影。
      他无法勇敢的脱离世俗,他更不愿。

      他只说:“小鱼,你再等等。”

      到底要等待多久,她又需要等待什么。或许在宋渝死亡的一刻,她终于明白,等待是无休无止的,因为谢潮并不打算给她答案。

      人生如戏,无情无义。

      *

      二零一七年冬,晴空万里,上海。

      嘈杂,喧闹,热切。

      一场瞩目非凡的婚礼,登报上刊,媒体争先恐后的报道,无一不唏嘘男女双方的身世。

      “新郎,你愿意以后谨遵结婚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

      教父说。

      “我愿意。”

      —番外完—

      乙巳年秋双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Chapter11-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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