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相生》砚北生花

60、生日宴

　　闻律修的身影刚出现在甲板，紧绷的气氛便微妙地松动。许霏第一个迎上去："律修，温妤她没事吧？"

　　"没什么事，不过许霏，你一会跟她道歉吧。

　　许霏的睫毛轻轻颤动，随即绽开完美的笑容："好。"她转身高举的酒杯映着晚霞，"今天因为我让大家扫兴了，我自罚一杯。"玻璃杯碰触唇瓣的瞬间，她眼底闪过一丝晦暗，"老闻三十二了，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众人举杯的喧闹声中，闻昊站在阴影里没动。

　　香槟泡沫在杯壁炸裂的声音此起彼伏，而休息室的门依然紧闭。

　　周令仪突然碰了碰许霏的手肘，压低声音："她不会真跳出什么毛病吧？"

　　许霏轻笑，将沾着唇印的酒杯塞给侍应生："谁知道呢？"她的目光扫过闻律修紧绷的下颌，"反正...有人会善后。"

　　甲板灯光骤然亮起，照亮每个人脸上浮动的笑意。

　　甲板上的音乐声透过门缝钻进来，欢快的旋律与休息室凝滞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苏念柔紧紧抱住温妤，感受到她单薄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温温，别难过了。"苏念柔轻声说。

　　温妤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我没事，谢谢你，念柔。"

　　她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误会可以澄清，但温妤跳海的决绝、手表的沉没、闻律修的冷漠，全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无法用一句"误会"轻描淡写地带过。

　　温妤深吸一口气，从苏念柔怀里直起身。她不能再让苏念柔为难，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她利落地套上短裤和吊带，将泳衣穿在里面，手指在系带处停顿了一瞬，那是小娟曾经最喜欢给她打的蝴蝶结样式。

　　"念柔，我们出去吧。"她轻声说，声音已经恢复平静。

　　苏念柔担忧地看着她："真没事吗？"

　　温妤点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嗯，没事。"

　　她推开门，甲板上的灯光瞬间倾泻进来，刺得她微微眯起眼。欢笑声、碰杯声、音乐声扑面而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温妤出现在甲板的那一刻，脸上都带着各自不一的表情。

　　许霏拿了杯酒走到温妤的面前，她将酒递给温妤，语气极为诚恳："温妤，抱歉。"她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当时光想着别为块表伤和气，都没仔细看。"

　　香槟一饮而尽。

　　闻律修的手掌贴上温妤后腰时，她脊椎条件反射地绷直。他指尖的温度透过单薄衣料烙在皮肤上："好了，许霏都道歉了。"

　　温妤嘴角荡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音乐重新炸响的瞬间，闻昊突然出现在温妤另一侧。他手里拿着杯柠檬水。

　　"喝这个，刚刚受到了惊吓。"

　　闻律修揽着温妤的手骤然收紧。

　　周令仪笑着来拉温妤的手："来切蛋糕呀！去年就是你们一起切的。"

　　"来。"闻律修牵起温妤的手。

　　蛋糕车推来时，三层奶油上插着三十二支蜡烛。闻昊突然伸手拂去温妤发梢沾到的彩带。

　　"许愿吧寿星！"沈瑞醉醺醺地撞过来。

　　当闻律修闭眼吹蜡烛时，温妤看见许霏的酒杯倒映出小娟浮在泳池底的脸，那张惨白的脸正贴着玻璃，漆黑瞳孔直勾勾盯着蛋糕上燃烧的数字。

　　随着音乐节奏，醉醺醺的人群开始摇摆。苏念柔拽着温妤转圈时，闻律修正被许霏拉进舞池。温妤的余光瞥见闻昊站在香槟塔旁，他举起柠檬水对她做了个干杯的动作。

　　泳池底的小娟突然咧嘴笑了，她的手指穿透玻璃，在池壁留下十道带血的抓痕。

　　午夜的海风透过半开的舷窗，带着凉意。浴室里水雾氤氲，温妤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流滑过她微醺泛红的肌肤。她闭着眼，睫毛上挂着细密的水珠，酒精让她的思绪有些迟缓，却仍固执地认为自己足够清醒。

　　门被轻轻推开，闻律修的身影出现在朦胧的雾气中。

　　温妤用困惑的眼神凝视着他。

　　“你喝了酒，怕你摔倒。”

　　温妤微微睁眼，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像是无声的泪。她蹙眉，声音轻软却倔强：“我很好。”

　　闻律修没说话，只是向前一步，伸手关掉了花洒。水声戛然而止，浴室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他拿起一旁的浴巾，轻轻裹住她。

　　“你总是这样。”他低叹，“明明站都站不稳，还要逞强。”

　　温妤想反驳，可他的手掌已经托住她的后颈，微微俯身，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他的气息温热，混着淡淡的雪松香，让她恍惚间觉得自己真的醉了。

　　“让我照顾你，好不好？”他的声音近乎诱哄，很是温柔。

　　温妤的心尖微微一颤，酒精的燥热似乎被他的体温驱散。她垂下眼睫，终于轻轻点头。

　　闻律修唇角微扬，将她打横抱起，浴巾裹紧她的身体，像是要把她藏进自己的世界里。

　　“睡吧。”他低声说，“我在这儿。”

　　因为睡的晚，又喝了酒的原因，温妤罕见起的晚了些。她揉了揉太阳穴，宿醉的晕眩感还未完全消散。床的另一侧早已空了，被单上残留的温度也凉透，显然闻律修已经离开很久。

　　她赤脚走到阳台，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让她微微眯起眼。泳池边的藤椅上，闻律修和闻昊正坐着，两人手里都端着咖啡，姿态闲适，却隐隐有种微妙的氛围。

　　闻昊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语气随意却带着试探：“哥，如果你哪天对温妤没兴趣了，我想试试追她。”

　　闻律修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抬眸，目光深晦地看向闻昊：“你什么时候起这种心思了？”

　　“怎么，不行？她漂亮，聪明，性格也够劲儿，挺对我胃口的。”闻昊笑了一声，眼神却毫不避让。

　　闻律修没立刻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咖啡，目光投向远处的海平面：“你倒是挺会挑。”

　　“哥，你该不会认真了吧？她跟你前面的那些……不一样？”

　　闻律修唇角微勾，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淡淡道：“没什么不一样的。”

　　闻昊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行，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闻律修没接话。

　　午餐过后周令仪提出去海岛集市逛一逛，几位男士显然都对陪女士们去逛什么海岛集市没什么兴趣。周令仪，许霏邀请苏念柔和温妤一同去海岛的集市，苏念柔看温妤，温妤点点头。

　　女士们沿着蜿蜒的石板小路向集市走去，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混着远处烤鱼的焦香，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集市入口处，几个皮肤黝黑的当地小孩赤脚跑来跑去，手里举着用棕榈叶编成的蜻蜓，笑声清脆。周令仪弯腰买了一只，随手别在许霏的发间，许霏笑着拍她：“幼稚！”

　　温妤的目光却被一旁的香料摊吸引。

　　粗麻布上堆满小山般的香料：姜黄的咖喱粉、深红的辣椒末、墨绿的香茅碎……摊主是个裹着头巾的老妇人，见她们驻足，立刻用木勺舀起一撮肉桂粉，示意她们闻。苏念柔凑近，顿时被浓郁的甜香呛得打了个喷嚏，惹得众人笑起来。

　　“尝尝这个！”许霏在不远处的果汁摊招手。

　　摊主正用砍刀劈开青椰子，乳白的椰汁溅出来，他麻利地插上吸管递给她们。温妤接过，冰凉的椰汁滑入喉咙，清甜中带着微微的酸，消解了正午的燥热。

　　再往前走，海鲜烧烤的烟雾缭绕。铁板上，大虾被烤得通红，蒜末和黄油滋滋作响；炭火堆旁，整条海鱼裹在芭蕉叶里，扒开时雪白的鱼肉混着柠檬草的香气扑面而来。周令仪捏着竹签扎起一块烤章鱼足，酱汁滴到手腕上，她惊呼一声，苏念柔已经笑着递来纸巾。

　　转角处，手工艺人的摊位五彩斑斓。贝壳风铃在檐下叮咚作响，吉普赛女人用染着蔻丹的手指穿起珊瑚珠子。温妤拿起一枚海玻璃吊坠，对着阳光看，被海水磨蚀的玻璃边缘圆润，泛着雾蒙蒙的蓝，像凝固的浪花。

　　“很适合你。”苏念柔突然说。

　　温妤回头，发现她手里捧着一杯紫红色的仙人掌冰沙，嘴唇染得嫣红，像个偷吃果酱的孩子。

　　远处传来鼓点声，原来是街头艺人在表演火舞。舞者手持燃烧的藤圈旋转，火星四溅，照亮了姑娘们带笑的眼睛。海风掠过发梢，带着烤菠萝的焦糖味，这一刻，连时光都变得甜腻而缓慢。

　　傍晚时，紫粉色的晚霞挂在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几人准备在集市吃晚餐，选定好地方后，苏念柔拉着温妤去一旁买烤串，她们人多，买的也多，一部分烤好了之后，她温妤先拿过去。

　　温妤端着满满一托盘烤串往回走，炭火炙烤的鱿鱼须还在滋滋作响，香料混着油脂的香气直往鼻尖钻。她绕过几桌喧闹的食客，刚走近屏风隔断的座位区，就听见里面传来陈盈盈拔高的嗓音。

　　“你们还真跟她演得起来？”陈盈盈玻璃杯被重重一搁，“看温妤那副样子，连地摊上的贝壳项链都当宝贝，活像没见过世面。”

　　温妤脚步一顿，没在往前在走。

　　林芮安的嗤笑紧跟着传来：“要不是昨天那事儿必须做场面，谁乐意带着她们？苏念柔全程假笑，温妤更绝，摆张冷脸给谁看呢？”

　　烤鱿鱼的竹签硌在掌心，温妤听见许霏打圆场的声音：“好了，律修看起来挺在乎她的。倒是陆彧那边怎么说？他不是快订婚了？”

　　“这个我清楚。”陈盈盈的声调陡然兴奋，“老陆亲口说的，订婚归订婚，苏念柔嘛……打算长期养在国外。”

　　“哈！”林芮安哼笑一声，“果然是个三儿的命。”

　　霏看了眼一声不吭的林灵：“林灵，律修以前也没对你这样吧。”

　　“可能他是真喜欢温妤吧。”林灵眼底的光暗淡了些。林灵心底冷笑，点我？闻律修就是不喜欢我了，也半点没有喜欢你许霏的样子。

　　“得了吧，闻律哥哥喜欢过的还少？”

　　“不过，你们说苏念柔知不知道老陆要订婚的事。”

　　“这怕是不知道吧。”周令仪说道，她拿起果汁吸了一口，“不过知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就算她离得开老陆，又离的开老陆的钱吗。”

　　“她们这种人就这样，为了点钱什么都礼义廉耻，道德是一点也不要。”陈盈盈的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好像她们此刻在背后议论别人就很有礼仪和道德一样。

　　“霏姐，许叔叔要是真和闻叔叔有联姻的打算，这温妤你打算怎么办。”

　　许霏满眼轻蔑之色：“律修身边从来不会有两个人同时存在，这点你们都是知道的，我相信他会处理好的。”

　　温妤端着烤串从屏风后面走了出去，将烤串托盘“咔”地一声搁在桌上，她缓缓坐下，指尖还沾着烧烤酱的焦褐色，神色淡漠。

　　“各位这么操心我的事，”她唇角微勾，“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们？”

　　陈盈盈最先反应过来，她往后一靠，红唇扬起讥诮的弧度：“哟，还有躲在背后偷听人说话的习惯呢？难怪律修哥总说你特别。”

　　温妤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擦手，纸巾在指间揉皱成团：“你们再大声点，整个餐厅都能听见了。”

　　陈盈盈猛地拍桌而起：“你！”

　　“好了。”许霏突然出声，“不过随口闲聊而已，何必较真？”她看向温妤时，眼底那抹惯常的温柔早已消失殆尽。

　　温妤轻笑一声，突然将竹签上凉透的烤虾推到许霏面前：“是吗？那昨天的手表，也是想随手放进我的口袋吗？”

　　林灵瞬间惨白的脸，却无人注意。

　　许霏刚才还含笑的眉眼，听完那话，脸色随及就沉了下来，眼里历色一闪：“温妤，律修已经说了那是误会。你非要继续纠缠，是觉得……”她忽然弯起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有人会一直给你撑腰？”

　　苏念柔端着满满一托盘烤串走进来，炭火香气随着她的脚步飘散开来。她脸颊被海风吹得微红，发丝间还别着刚才集市上买的贝壳发卡，笑容明媚得与桌上凝固的气氛格格不入。

　　“哎，你们怎么都不动呀？”她将托盘放下，金黄的烤玉米还在滋滋冒油，“再不吃都要凉了。”

　　温妤脸上的冷意瞬间融化，她伸手接过苏念柔手里的柠檬茶：“在等你呢。”

　　“等我干嘛呀！”苏念柔嗔怪地戳了戳她的肩膀，“烤鱿鱼须凉了会变橡皮筋的，”她突然顿住，目光扫过众人僵硬的坐姿，“你们……该不会背着我聊什么八卦吧？”

　　许霏率先拿起一串孜然羊肉，红油顺着竹签滴在骨碟里。她咬了一小口：“不错。”

　　“是吧是吧！”苏念柔眼睛亮起来，把蜂蜜烤菠萝往林灵面前推，“这个超甜，你最爱吃的……”她突然发现林灵指尖在发抖，“灵灵你冷吗？要不要换到避风的位置？”

　　林灵勉强摇头，接过菠萝时与温妤视线相撞，后者正用银叉慢条斯理地剖开一只椒盐皮皮虾。

　　整顿饭在诡异的和谐中进行着。陈盈盈把烤茄子戳得千疮百孔，林芮安频繁举杯制造碰杯的声响，而许霏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温妤耐心的听着苏念柔说那个东西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