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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灵魂归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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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的校车缓缓驶离,校车缓缓驶离街角,尾灯在渐浓的夜色中拖出两道长长的红痕。温妤独自站在画室门口,风拂起她散落的发丝,看着最后一个孩子蹦跳着扑进父母怀里。她掏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L"的位置反复徘徊,最终拨通。
"教授。"
电话那头传来画笔搁置的轻响,卢西安·德·克莱蒙特的声音穿过一年多的时光,依旧醇厚:"Aria,我听得出来,你今天很高兴。"
"哦,是的,是的教授!我想我找回我的灵魂,。我想借学校的画室...或许可以开始完成那幅毕业作品了。"
听筒里传来皮革扶手椅熟悉的吱呀声,他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像是年轻了十岁:"圣艾尔伯永远有你的一间画室,南翼那间带穹顶的,你知道的。"
"我现在就过来!"温妤几乎是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整条街的路灯突然次第亮起,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老教授在挂断前轻声补充:"颜料架第三层,一直没让别人动过,你的调色刀,我也都收在那里。"
温妤在车水马龙中蓦然驻足,眼眶突然发热,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会为你留着半途而废的梦想,和永不干涸的颜料。
奢华卧室里,真丝窗帘半掩,月光洒落在凌乱的床单上,苏念柔的海藻长发铺散在羽绒枕上,白皙的肌肤泛着一层薄汗,她咬着嫣红的唇,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声音又娇又颤:"陆彧...你、你慢点..."
男人充耳不闻,反而扣住她纤细的腰肢,动作更狠了几分,她受不住,仰起优美的脖颈,喉间溢出一声低吟。
陆彧低笑,俯身正要吻上那微张的红唇。
"嗡..."
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炸响,打破一室旖旎。
陆彧动作一顿,眼底的欲色未褪,不耐烦地伸手捞过床头柜上震动的手机。屏幕的冷光在昏暗的卧室中格外刺眼,显示着"闻律修"三个字。
这个时间?他皱眉接通,嗓音还带着情欲未消的沙哑:"喂,老闻?"
电话那头,闻律修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漠:"嗯。温妤呢?"
陆彧呼吸一滞,身下的苏念柔还在微微喘息,他咬牙,语气不善:"你小情儿,你这大半夜的来问我?"
闻律修丝毫不觉得打扰,甚至语气都没变:"问问念柔。"
陆彧正要拒绝,一只白皙的玉足突然抵在他胸前,毫不留情地把他踹开。
苏念柔撑起身子,伸手接过手机时声音还带着未散的娇软:"律修哥哥,温妤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闻律修的声音终于有了点波动:"她到现在还没回来。"
苏念柔一怔,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一点半。"我们在海边就分开了,她说要回画室取东西,跟画室的车走的。"
闻律修"嗯"了一声,语气低沉:"知道了。"
电话挂断,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未平的呼吸声。
陆彧盯着苏念柔,眼底暗潮翻涌:"你倒是挺关心他?连他的小情儿都要帮着找?"
苏念柔把手机丢回去,懒懒地躺回床上:"怎么,吃醋了?"
陆彧冷笑一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重新压回身下:"你觉得呢?"
与此同时,闻律修站在空荡荡的公寓客厅里,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璀璨灯火。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是最后一条发给温妤的消息——几点回来?
依然显示未读。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色冷得骇人,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温妤,你最好别让我亲自去找你。"
月光透过高耸的玻璃穹顶洒落,在画布上流淌成一片银辉,那片钴蓝色的海浪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在寂静中翻涌咆哮。温妤的指尖悬停在浪尖,微微颤抖。
卢西安站在门外阴影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片海浪上。画布上的海水在呼吸,在低吟,这是他执教三十年来从未见过的奇景。他见过太多天才的笔触,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颜料不再是颜料,而是有了脉搏,有了温度,甚至能听见潮汐的声响。她的画布不再是平面的死物,而是活着的会低语的海。
他本该欣慰,本该微笑,可苍老的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泛起细微的疼痛。她终于找到了她的海,可这片海,会将她带向何方?是艺术的巅峰,还是疯狂的深渊?
老教授垂下眼,悄然后退一步。画室的门缝里漏出的光,像一道微弱的灯塔,而她是那个独自在风暴中航行的水手,此刻正与她的海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他转身,皮鞋踩在长廊的橡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有些路,终究要一个人走完,旁人也只能做个沉默的守望者。
夜风穿过拱形长廊,吹散了他鬓角的银丝,他抬头看了眼穹顶的星空,那里有一颗星格外明亮,像是某种无言的祝福。
画吧,Aria。把你的灵魂,全部倾倒在这片海上。
三天。
七十二个小时。
闻律修站在落地窗前,指间的烟燃到尽头,灰烬无声地坠落在昂贵的地毯上,他盯着手机屏幕,最后一条发给温妤的消息依然显示未读,那个灰色的"未读"标签像是在嘲讽他的耐心。
她敢玩失踪?真是长本事了。
陆彧晃到他身边,挑眉打量他阴沉的脸色:"哟,老闻,你这表情...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公司股票崩盘了。"
闻律修没说话,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低温冰箱里拿出来的,棒棒冰。
陆彧后背一凉,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转头低声问周彦:"温妤还没回来?"
周彦点头,推了推金丝眼镜:"已经三天了。"
"老闻没让人找找?"
"没,先生只说等等看。"
"哟,真不怕跑了啊?"
周彦正要回答,陆彧突然想到什么,笑容一敛:"...不会是被什么人绑架了吧?"
周彦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瞳孔微缩:"应该不会吧?温小姐平时很小心..."
闻律修终于动了,他掐灭烟蒂,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先开会。"
"是,闻总。"
陆彧看着他的背影,吹了声口哨:"这都能坐的住?老闻你这定力我是服气的。"
闻律修没理他,径直往外走。
会议室里,闻律修坐在长桌尽头,面无表情地听着对面金发碧眼的投行高管侃侃而谈,而他神色淡漠。
周彦悄无声息地走近,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先生,公寓的管家说,温小姐刚刚回来了。"
闻律修叩击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眸看了周彦一眼,眼神深邃。
周彦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陆彧坐在一旁,敏锐地捕捉到两人的互动,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会议结束已是两小时后,闻律修起身,连必要的寒暄都省去,径直朝外走去。
陆彧懒洋洋地靠在走廊的落地窗边,看着闻律修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转头对周彦笑道:"人找着了?"
"是,温小姐回来了。"
陆彧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忽然伸手搭上周彦的肩膀:"老闻是不是动心了?我这还是头一回见他开会走神。"
"闻总的心思,不是我们能揣测的。"
陆彧低笑,拍了拍他的肩:"老闻这位,怕是有点不一样了。"
作为相识二十年的老友,他见过闻律修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装深情的、装清高的、装真爱的,当然,也许其中也有几分真心。有人闹分手博关注的,有人玩消失求挽留的,可闻律修从没为谁真正着急过。
直到温妤。
三天,七十二小时,闻律修表面不动声色,可陆彧太了解他了。那杯咖啡被反复端起又放下,会议中途罕见地走神,甚至破天荒地让周彦去查她的行踪。
陆彧望着窗外渐沉的月色,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老闻啊老闻,你这次,怕是真上心了吧?
——
黑暗。
逼仄的衣柜里,陈旧木料的霉味混着樟脑丸的刺鼻气味,几乎令人窒息,温妤蜷缩在角落,呼吸凝滞,心跳如擂鼓。
那条缝—那条该死的、狭窄的缝隙,依然横亘在她眼前,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透过它,她再次看到了那个噩梦般的画面。
肥胖的男人,皮肤泛着油腻的光,像一团发胀的死肉,在昏暗的灯光下起伏、耸动,他的□□黏腻,让人作呕。
小娟的尖叫。
不,不是尖叫,是某种更绝望的声音,像是被掐住喉咙的幼兽,嘶哑、破碎,却仍在挣扎。
温妤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喉咙紧缩,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在心里无声地尖叫。
这次不一样。
那个男人忽然停住了。
他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珠转动,视线直直刺向衣柜的缝隙。
他在看她。
温妤的血液瞬间冻结。
可更恐怖的是。
他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是小娟。
她的头发凌乱地黏在脸上,嘴角破了,血丝蜿蜒而下。可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衣柜,漆黑、怨毒,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
她的嘴唇动了。
没有声音,但温妤看懂了。
"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不救我?!"
小娟站了起来,她的脖颈机械的歪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嘴巴蠕动了几个字:"我来找你了。"
她的动作很慢,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是被扯坏的木偶,她赤着脚,踩在肮脏的地板上,一步、一步,朝衣柜走来。
那个肥胖的男人没有动,只是咧开嘴,露出黄黑的牙齿,笑了。
温妤疯狂地往后缩,可衣柜没有尽头,黑暗吞噬了她。
小娟的手搭上了衣柜的门。
她的声音终于传来了。
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低语。
"你逃不掉的。"
衣柜的门被猛地拉开。
温妤惊醒了。
她浑身冷汗淋漓,睡衣紧紧贴在背上,喉咙火辣辣的疼,像是真的尖叫过许久。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漏进来,落在她颤抖的手上。
那里有五个深深的指甲印,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温妤是在极度疲惫中跌入梦境的。
她太累了,三天三夜未合眼,画布上的海浪吞噬了所有清醒的神经。颜料干涸在她的指尖,发丝间还夹着松节油的气味,甚至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就栽倒在床褥间陷入昏睡。
没有预兆,没有黑暗的过渡。
梦境像一把尖刀直接捅进最血腥的画面。
当那个男人转身的瞬间,她发现自己已经在衣柜里了。
惊醒时,她的喉咙里还卡着半声尖叫。
月光从窗帘缝隙刺进来,像那道衣柜缝般割开黑暗,温妤的四肢还在痉挛,手指在梦中无意的握成了拳。
逃。
身体先于意识行动起来,她跌下床,膝盖撞在地板上发出闷响,却感觉不到疼。
衣帽间的门半开着,黑洞洞的入口像是某种诱惑,又像是庇护所。
温妤几乎是爬着冲进去的。
暴露在空旷处会被发现的。
就像那天一样。
衣柜门被猛地拉开又迅速合拢,发出"砰"的轻响,她蜷缩在最深处的角落,颤抖着用后背抵住隔板,仿佛这样就能嵌进木头里消失。
"不会的…不会的…"她把脸埋进膝盖,呼吸喷在牛仔布料上又反弹回来,衣柜里挂着的高级大衣垂下来裹住她,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是闻律修惯用的古龙水气味。
"那天没有人找到我…现在也不会有…"她神经质地重复着,牙齿把下唇咬出血珠,腥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突然,衣帽间的灯亮了。
一道修长的影子被灯光投在磨砂玻璃门上,缓缓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