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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为什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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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在卧室地板上投下一道朦胧的光带。
温妤在混沌的睡意中感觉到一双手正带着力道,沿着她敏感的腰线缓缓游走,掌心滚烫,熨帖着她的肌肤。她睫毛剧烈地颤抖,意识被从深沉的睡眠中强行拽回,昨晚那些模糊而炙热的记忆碎片猛地涌上脑海——黑暗中掠夺般的吻,沉重压抑的呼吸,还有……闻律修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眸子。
她猛地睁开眼,正正对上男人近在咫尺深不见底的目光。
闻律修单臂撑在她上方,发梢还带着未干的水汽,几滴冰凉的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锁骨滑落,显然是刚冲完澡。见她惊醒,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笑,空闲的那只手已经灵活地挑开了她真丝睡裙胸前的细系带。
“醒了?”他嗓音低沉沙哑,带着晨起特有的慵懒,“正好。”
温妤浑身瞬间绷紧,下意识抬手就去推拒他坚实滚烫的胸膛,却被他轻而易举地用单手扣住两只纤细的手腕,毫不留情地按在头顶的枕头上。他滚烫的吻紧跟着落下来,强势而直接,近乎粗暴地撬开她因惊愕而微张的齿关,舌尖长驱直入,几乎不给她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机会。
不是第一次了还装出这副紧张生涩的模样?闻律修心里暗嗤,手上的动作愈发肆意。他以为她在酒吧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工作,早就不是什么纯情少女,不过是在他面前故作姿态,所以几乎毫无怜惜之意地进攻,修长的手指顺着她光滑的大腿内侧往上探去……
“唔……”温妤突然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角瞬间洇出一滴生理性的泪水,顺着太阳穴滑入发鬓。
闻律修所有动作猛地一顿。
他垂眸,锐利的目光捕捉到她死死咬住的下唇,那滴晶莹的泪,还有……身下那抹绝不该存在的阻碍感。
……怎么可能?
他瞳孔骤然微缩,猛地撑起身,死死盯着她泪湿的苍白小脸和紧绷得像石头一样的身体,一个荒谬却无比清晰的念头终于击中了他。
“温妤。”他声音沉得吓人,带着难以置信,“你……”
温妤猛地别过脸去,却倔强地紧抿着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更不愿与他对视。
闻律修呼吸一滞,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那份被他搁置一旁的调查报告里的那些曾被忽略的细节——她总是最早到酒吧、最晚离开,却从不让任何客人靠近触碰;她住在最便宜破旧的老公寓,却坚持用那些廉价的画稿赚钱;她明明穷得连好一点的颜料都买不起,面对那些显而易见的帮助却总是沉默而固执地摇头……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胸腔里那股原本肆虐的纯粹的占有欲和情啊欲啊之火,突然被一种更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所取代,那情绪里掺杂着惊讶,一丝懊恼,甚至还有一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
“看着我。”他松开钳制她手腕的手,转而捏住她的下巴,力道放缓了些,强迫她将脸转回来,声音竟比刚才柔和了许多,尽管依旧紧绷,“为什么不早说?”
温妤终于抬眼看他,眼底水光潋滟,破碎不堪,却依旧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倔强:“说了……说了你就会放过我吗?”
闻律修呼吸猛地一窒。
那,显然是不会。
送到嘴边的猎物,他闻律修从来没有放走的习惯。
但他至少……不会用刚才那样近乎羞辱的粗暴方式对待她。
他沉默地凝视了她片刻,眸色深沉如海,忽然,他低下头,极其轻柔地吻去她眼角那滴将落未落的泪珠,动作带着一种与他本性截然不同近乎小心翼翼的温柔,不可思议。
“现在知道了。”他贴着她微凉的耳畔,嗓音低哑,气息灼热,“别怕,我会轻一点。”
温妤彻底怔住,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重新覆了上来,这一次,他的掌心变得温热而略带安抚意味,落下的吻也缠绵温柔了许多。
晨光渐亮,穿透窗帘,将房间内的一切都蒙上一层朦胧的金色光晕,空气中只剩下两人逐渐交织,难以分辨的急促呼吸声,以及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
闻律修看着怀里因极致疲惫和初次体验而昏睡过去的温妤,指尖轻轻拂过她汗湿的额发,眸色深沉难辨,里面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叫醒她,只是悄无声息地起身,换好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让司机将车直接开回了母亲位于城郊的临湖别墅。
晨光穿过城堡式别墅玫瑰园,在精雕细琢的铁艺大门处投下细碎跳跃的光斑。
他身形修长挺拔,足有一百八十八公分的身高在清澈的晨曦中投下一道凌厉而极具存在感的剪影,冷白调的皮肤上,一双遗传自母亲的灰色眼睛像是覆着薄冰的湖面,冷静而疏离,此刻他西装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几道新鲜而暧昧的抓痕,在冷感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刺眼。
十步开外,巨大的复古玫瑰花架下,克劳迪娅·冯·霍恩海姆正用戴着黑色蕾丝长手套的指尖,轻轻点着一株被园丁失手剪坏了的珍贵奥斯汀玫瑰。听到沉稳的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来,银灰色的长发被精心编成辫子,在脑后盘成复杂的哥特式发髻,发间缠绕的天然珍珠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折射出柔和光泽。
这位年近六十却风韵卓然的贵妇人有着令人惊叹的完美骨相,高挺的鼻梁与饱满的额头构成近乎完美的黄金比例。她穿着定制款的香槟色真丝晨袍,束腰设计一丝不苟地勾勒出依旧窈窕的腰身曲线。
当母子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猝然相接时,两双极为相似的灰蓝色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彼此的身影,同样骄傲,同样深不见底。
“你身上沾染着陌生女孩的气息。”她优雅地吐出一缕淡淡的烟圈,目光随意的扫过他脖颈上那几处可疑的红痕,语气听不出喜怒,“不是林灵的那种甜腻香水味,新的女孩?”
“嗯。”闻律修应了一声,走到一旁的白色铁艺椅边坐下,姿态放松。
“我的儿子如此优秀,身边没有固定女伴才是不正常的事。”克劳迪娅语气平淡,“不过,林灵上周来过一次,哭得眼睛红肿,说你们只是闹了点小别扭,求我帮她说情。”
“我和她之间,从一开始就说得足够清楚。”闻律修接过管家默然递上的黑咖啡,抿了一口,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是她太贪心了,想要超出约定的东西。”
克劳迪娅将纤细的银质烟管在鎏金水晶烟灰缸边缘轻轻叩了叩:“贪心?”她忽然用字正腔圆的中文重复这个词,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像你父亲当年评价我的那样。”
“她想要闻太太的头衔,”他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而她不配。”
克劳迪娅突然低低地笑出声,手指上那枚巨大的钻石戒指不经意撞在骨瓷茶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多有趣,你父亲当年对我说的,几乎是同一个句式,只是不过他说的是,我永远可以有闻太太的头衔,而她不配。”她端起红茶时,目光再次瞥见儿子脖颈上那个清晰的齿印,手中的银匙在杯沿划出一声细微的声响,“这次这位…小野猫?倒是留了不少热情的印记。”
“确实是一只会咬人也会挠人的小野猫。”闻律修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愉悦的笑意,“背景简单干净,没什么复杂心思,以后……也好打发。”
“所以你突然玩起了资助灰姑娘的游戏?”
“灰姑娘?”闻律修轻笑,抬手时,西装袖口微微缩上去,露出手腕内侧几道新鲜的红痕,在晨光下泛着暧昧的粉色,“她可比童话里那个只会等待救赎的姑娘有意思多了。”
“玩玩就好,”克劳迪娅放下茶杯,声音里多了一丝告诫的意味,“别学你父亲那样,最后弄得难以收场。”
“您知道的,”闻律修迎上母亲的目光,灰蓝色的眼睛里是一片冰冷的笃定,“我从不重蹈父亲的覆辙。”
克劳迪娅微微颔首,换了个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回国?我和你父亲虽然名存实亡,但毕竟还没有签字离婚,国内那位,搬进老宅也好些年了,她那个儿子……也快三十了吧,最近动作不少。”
“母亲,放心,国内的一切,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克劳迪娅不再多言。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声温和的“早安”。
“早安,亲爱的。”克劳迪娅没有回头,嗓音却奇迹般地瞬间柔软了几分。
沉稳的脚步声从身后靠近,带着晨间沐浴后的清爽皂荚香气,一个身形高大健硕的男人走到她身侧,他有着一头浓密的金棕色卷发,在阳光下泛着蜂蜜般温暖的光泽。他穿着舒适的亚麻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露出锁骨处一道浅浅的却为他增添了几分野性的疤痕。
“艾瑞克。”克劳迪娅唇角自然上扬,伸手无比熟稔而亲昵地抚上他结实的小臂,“睡得好吗?”
艾瑞克极其自然地低头,在她散发着淡淡香水味的发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里带着慵懒而迷人的笑意:“比平时晚了些,没有你在旁边,床总是显得有点空。”他的目光转向闻律修,笑意不减,态度坦然:“修,好久不见。”
闻律修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他抬眸:“确实很久了,艾瑞克。”语气听不出喜怒,保持着一种礼貌的疏离。
晨光彻底漫过巴洛克式的拱形落地窗,在凡尔赛宫风格的繁复拼花地板上投下清晰而规整的几何光斑,这座临湖的奢华白色别墅里,十三名穿着统一藏青色制服、训练有素的佣人正无声地穿行忙碌着,她们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柔地调整着漫长餐桌中央巨大的铃兰花艺装置。
管家詹姆斯立在餐厅东侧的鎏金座钟旁,灰白的鬓角修剪得如同他熨烫得笔挺无比的燕尾服折痕一般一丝不,。当艾瑞克伸手似乎想去够远处的胡椒研磨器时,老管家几乎微不可察地抬了抬食指,立即有一名年轻的男佣捧着银托盘趋步上前,将研磨器奉上。
“树莓酱一定要配刚出炉、现烤的司康饼才够味。”艾瑞克用带着一点迷人北欧口音的英语说道,小麦色手腕上那枚价值不菲的宝玑航海系列腕表随着他的动作闪烁了一下。
闻律修从不认为母亲拥有年轻的情人是什么问题,事实上,他和母亲历届的每一位男友都相处得颇为融洽,至少表面如此。她与父亲已经分居长达十几年,自母亲常居国外后,父亲更是早已将国内那位情妇及其儿子接回了老宅居住,只是两人在生意与家族利益上的牵扯过于盘根错节,才使得这场离婚拖至今日仍未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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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妤醒过来时,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拆散重组过一般酸痛无力,卧室门外隐约传来压低的说话声,她心头一紧,以为是闻律修去而复返。
她裹紧被子,迟疑地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温小姐。”门外站着的却是周彦,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表情是一贯的职业化恭敬,“闻先生吩咐我来给您送一些早餐和日用品。”他侧身示意了一下身后推着餐车的女佣,继续道:“另外,闻先生一般不喜欢有外人在他不在时待在住处,您看……安排保洁人员一般在什么时间段过来比较合适?”
站在他身旁的女佣也立刻微微躬身,声音轻柔:“早上好,温小姐。”
温妤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男士衬衫,下摆勉强遮住大腿中部,露出光洁的腿部肌肤。周彦的目光始终克制地避开任何不该看的地方。
“……下午三点吧。”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快速地回答道,“那个时候……我一般不在家。”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令人难堪的对话。
周彦的视线不经意地透过温妤身后的门缝,瞥见了主卧内床尾凌乱堆叠的丝被,以及地毯上那件显然被撕裂了的黑色蕾丝睡衣残片。他迅速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
“好的,温小姐。”他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另外,闻先生交代,今天晚上六点,司机会准时到楼下接您。”
“我知道了。”温妤低声应道,随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转身,关上了房门,将外界的一切彻底隔绝。
她逃也似的走进浴室,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扑脸,试图让自己清醒,抬起头,她看向镜子里那个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人。
镜中的自己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精致躯壳,浮肿的眼皮下泛着淡淡的青灰色,提醒着她昨夜的失控和今晨的难堪。
她昨晚又鬼使神差地找到了那段被删除的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
陆沉霄。
这个名字像一根早已生锈、却无比锋利的钉子,每一次不经意地想起,都往她心脏最柔软脆弱的地方狠狠钉进一寸。视频里,他那么自然亲昵地搂着莉娜纤细的腰肢,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莉娜便立刻仰起脸,笑得眼睛弯成了两轮甜蜜的新月。温妤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他此刻的声音,一定是那样低沉、温柔,带着一点他特有的慵懒而宠溺的笑意,就和当年他握着她的手,耐心教她画画时一模一样。
“温妤,你看,红色要这样一点点加,”而现在,他那双曾经执笔调色、也曾温柔拂过她发梢的手,正紧紧地贴着另一个女人的腰侧,那么自然,那么亲密无间。
水龙头被猛地拧到最底,冰冷的自来水哗地一声冲泻下来,她将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冰冷的掌心,水流从她颤抖的指缝间疯狂溢出,分不清那究竟是冰冷的水,还是她终于决堤而出的滚烫的眼泪。
为什么就是忘不掉?为什么??
她明明已经删掉了那段该死的视频,清空了手机里所有关于他的照片,可那些记忆却像最顽固的霉菌,在她每一个脆弱而不设防的潮湿夜里疯狂滋生蔓延。他的声音、他的体温、他衬衫上淡淡的烟草混合着松节油的特殊气味……一切的一切,都早已深深地烙在她的神经末梢,稍一触碰,就痛得浑身发颤。
镜面被氤氲的水汽迅速模糊,她的倒影渐渐扭曲、变形,温妤猛地伸手,用力抹开镜面中央的一小片清晰,却赫然看到自己嘴角竟扯出一个无比难看而绝望的自嘲弧度。
她到底算什么?
一个连“前任”都算不上的模糊影子?一段他辉煌人生中早已被翻页、不值一提的微小插曲?而莉娜,却可以那样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站在他身边,接受所有人的注视和祝福。
一股无法抑制的暴戾和自厌情绪猛地冲上头顶,温妤猛地抓起洗手台上的陶瓷漱口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那面映照着破碎身影的镜子!
“哗啦!哐啷!”
玻璃镜子瞬间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到了极点,裂纹以被击中的点为中心疯狂炸开,蛛网般瞬间爬满了整个镜面,镜子里她的脸被分割成无数块碎片,每一块碎片里,都映着同样一双空洞、绝望、支离破碎的眼睛。
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沿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滑坐到地上,蜷缩起来,失声痛哭,压抑已久的哭声混合着持续滴落的水声,在空旷冰冷的浴室里凄厉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