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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 10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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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令仪仰头将杯中残余的金黄色液体狠狠灌入口中,浓烈的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无法浇灭胸中那团被羞辱、嫉妒和彻底失败点燃的毒火,她重重地将水晶杯砸回玻璃茶几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声响,引得旁边沙发上的两个年轻男人都投来目光。
裴妄姿态闲适地靠在单人沙发里,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杯威士忌,他看着周令仪这副失态的模样,眼神幽深,他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么说来……温妤到底有没有被陆沉霄那家伙得手了,也没个确切准信儿?”
周令仪猛地侧过脸,那双漂亮的眼睛恶狠狠地瞪向裴妄:“有没有,重要吗?闻律修他根本就不在意,他看温妤的眼神,他妈的就像在看一个易碎的稀世珍宝,别说被人碰过,我看就算温妤被捅几刀,变成瘫子傻子,他都乐意给她兜着,奉上神龛供着。”她激动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陆沉霄那个废物,我等了三天,整整三天,指望他能拍点精彩留念,结果呢?连个强硬的饭前视频都没发出来,还他妈装上了谦谦君子,废物点心!!”说到最后,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咒骂,显然对自己精心挑选的棋子彻底失控并暴露感到狂怒和极度的挫败。
闻律白就坐在裴妄对面的长沙发上,一袭黑色衬衫,衬得他那张本就阴柔俊美的脸在昏暗光线下更添了几分冷冽和妖异,他安静地听着周令仪的咆哮,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甚至在她砸杯子的那一刻,他握着酒杯的手也稳稳当当,只是那双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闪过一丝极其冷酷的寒光。
“啧。”他轻轻啜饮了一口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照你这么一说……我们安排的这条祸水东引的路,看来是彻底走不通了。”
周令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暴走的情绪,眼神里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狠戾:“一条路死了,那就换一条走,我就不信,我还弄不死一个温妤。”
裴妄一直保持着一个近乎完美的旁观者姿态,此刻,他脸上那点玩味的笑意也淡了下去,他放下酒杯,优雅地站起身,他不想在这片显而易见的火山口多做停留。
“精彩的分析。”裴妄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慵懒,“二位,你们聊,我那边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了。”他点到即止,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旁观他们的恩怨是他闲暇时的消遣,但他可没兴趣卷入这两人明显要搞出来的大事里,火烧到自己身上?这赔本买卖他不做,他只想安全地坐在观众席,等待大戏上演,绝不下场。
闻律白眼皮都没抬,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周令仪则毫不掩饰地撇撇嘴,对着裴妄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极其鄙夷不屑的眼神。
“呵……什么东西,畏首畏尾,装腔作势。”
闻律白这才抬眼,唇边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浅笑,举杯对着周令仪示意了一下:“他身后的裴家,只是个做生意的,裴妄是个生意人,懂得权衡,他可惹不起我那好大哥。”
“那你就惹得起了?
“我?”闻律白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张俊美近妖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有几分诡谲,“我一个光脚的,怕什么呢?”他摊了摊手,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和冰冷,“我早就想通了,只要闻律修一句话,我立刻就能变得比现在还要干净得多,彻底的一无所有,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你信吗?”
周令仪挑了挑眉:“哦?闻伯伯……难道就看着你这样?他不管你?”
闻律白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讽刺:“管我?呵……”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要是真想管,就凭他那点手段,能让我到现在还进不去董事会,连个边缘项目都捞不到?我的好父亲啊……他在简家那个庞然大物面前,装孙子都装不及,呵,那也就只能对着空气挥挥拳头罢了,你指望他为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去触简家的霉头,得罪闻律修那个简家掌上明珠心尖尖?”他摇着头,又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做梦。”
“你还打算从温妤身上下手?”闻律白看向周令仪,“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闻律修必定惊弓之鸟。温妤身边怕是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了,再想动她,难如登天。”
周令仪拿起桌上一个干净的杯子,重新倒满烈酒。她没有立刻喝,只是看着那晃动的液体,既然无论如何也得不到闻律修,那么……就彻底毁掉!
“抓她一个难?”周令仪的嘴角缓缓向上勾起一个带着点诡谲的微笑,“那……抓她和闻律修两个人呢?两个目标,未必不比一个……更容易?”
闻律白握着酒杯的手第一次细微地顿了一下,他抬眼,第一次带着点真正的审视看向眼前这个女人。
“呵……”片刻后,闻律白低低地笑出声来,“周大小姐,我还真有点小瞧你了,我原本只是想……给他添点堵,让他恶心一下而已。”他摊摊手,“你这……是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送啊?”
周令仪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灼烧感从喉咙直冲入胃。
“我这是在为你铺通天大道,闻律白,到了这份上……你不会还想置身事外,等渔翁收网吧?”
闻律白脸上的那点惊讶瞬间收敛,他缓缓站起身,对着周令仪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酒杯:“当然……不会,我们可是一艘船上的人,周小姐,这么精彩刺激的戏码……怎么能少了我这个观众兼……导演呢?”
他刻意顿了顿,酒杯向周令仪微微倾斜。
“祝我们合作愉快?”
周令仪冰冷地注视着闻律白,她没有碰杯,只是将空掉的酒杯再次重重砸在桌上。那清脆的碎裂声,以毁灭他人为目的的脆弱同盟正式敲响战鼓。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而这间光线昏沉的客厅里,一个引爆炸药般的阴谋正在悄然滋生,两人各怀鬼胎的眼神在昏暗中碰撞,交织成一个无声却致命的捕杀之网,他们知道前路凶险,但被嫉妒、怨恨、野心和疯狂驱动着,已然踏上了无法回头的悬崖边缘。
闻肃面色铁青,额角青筋隐现,他得知自己这个一向强硬到有些无法掌控的大儿子,竟为了那个他打心眼里瞧不上的女人,那个身世混乱、还惹上绑架案的温妤如此兴师动众,甚至不惜动用家族都未必能随便动用的深层力量去追查、去硬闯,他终于搬出了父亲这块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牌匾,强行将闻律修召回这令人窒息的老宅。
闻律修甫一踏入客厅,他没有理会主位上目光沉沉的父亲,目光冷冷扫过侧座沙发上一脸看好戏表情、端着白瓷盖碗悠然品茶的虞昭,以及旁边那个无论何时都挂着温良恭俭让微笑,垂着眼恭敬侍立的好弟弟闻律白。
他径直走到闻肃正对面的单人沙发前,没有谦卑的躬身,没有礼节性的问候。他只是微微倾身,身体向后靠进沙发深处,一双长腿恣意伸展,以一种大马金刀、睥睨四方的姿态,坐了下来。
这种无声的反抗和漠视,彻底激怒了闻肃。
“我不是让你把人带回来?!”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闻律修那张和自己年轻时相似、却冷漠百倍的脸。
“她累了,需要休息,而且,也没必要。”
“嘭!”
一只上等的紫砂茶杯被闻肃狠狠拍在厚重的黄花梨木茶几上,茶水四溅,杯盖跳起来滚落在地毯上,虞昭适时地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捂住了嘴。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了?!啊?!”闻肃拍案而起,须发皆张,胸腔剧烈起伏,
“为了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家世、名声、前途全都喂了狗?我跟你说的许家小姐许霏,名门闺秀,家世清贵,样貌才情哪样不好?那是万里挑一的正妻人选,我和你许伯伯……”
“是很好。”闻律修终于抬眼,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弧度,
“许霏那么好,不如父亲您亲自问问她?问问她,愿不愿意踏进这个,”他的视线缓慢地从主位上扫过闻肃,又落在侧座上妆容精致的虞昭脸上,最后滑过闻律白那副低眉顺眼的虚伪样子,“早就烂透了根基、充斥着虚伪背叛和腌臜事儿的闻家大门?”
“反正,这闻家宅子里,多住几个或者少几个,也没什么本质差别,不是吗?”
“你!逆子!你……你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闻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闻律修的手都在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家丑,他最不可言说的将情妇扶正的痛脚被亲生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掀开。
闻律修看着闻肃气急败坏的样子,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怎么说话?实话实说罢了,是您先身体力行,把小三带进了门,还让她坐在了如今女主人的位置,教我这个儿子,还能说什么呢?不过是跟着父亲的榜样,学以致用罢了,难道说,您带得,我就说不得?”
“混账!”闻肃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但他知道,关于虞昭上位这件事,他根本站不住脚,他只能调转枪口,试图用旧情来施压,“那是……那是你母亲,她心比天高,非要走,不然……不然我能让她进门?这个家没有一个真正的女主人打理,成何体统?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闻律修闻言,一直平静的面容上终于掠过一丝真正具有压迫感的寒意,他缓缓坐直身体,目光冷冽的落在闻肃脸上:“哦?所以,父亲您觉得…当年是我母亲的错?是她不识抬举,抛下年幼的我和闻家的荣华富贵,非要离开?”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是她容忍不了丈夫在外的露水情缘,容忍不了私生子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容忍不了一个家被拆得七零八落?还是她,非要留下最后一点做人的尊严,不愿意与您这样的人渣,共处一个屋檐之下?”
最后的质问,字字如刀。
闻肃的脸色瞬间由涨红转为惨白,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堵住了一样,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强行粉饰的理由,在亲生儿子这番冷静、清晰、揭伤疤般的质问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无法反驳,他根本站不住脚。
主座上令人窒息的长久沉默,虞昭脸上的假笑也彻底僵住,甚至带上了一丝不安。
虞昭再次试图扮演和事佬:“律……律修啊……你看你这话说的…你……你爸他……也是关心你,怕你被那种女人带累了名声和前途啊……”
闻律修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半秒。他仿佛没有听到虞昭的话,只是极其厌恶地转开了视线,重新看向那个脸色青白交加、气焰被彻底打蔫的闻肃:“不劳您二位费心,我的命我自己担着,我的路我自己会走,至于我娶谁,”他的目光扫过虞昭那张掩不住岁月刻痕和算计的脸,“管好自己的儿子,别让他在外面惹上什么不该惹的麻烦,更别让他的爪子伸得太长,自以为聪明地…做些自掘坟墓的事。”
闻律白在闻律修目光扫过的瞬间,背脊绷紧了一下,但那温顺无害的表情面具依旧焊在脸上,毫无破绽。
闻律修不再废话,他倏然起身,“没什么家事的话,我先走了,最后重申一遍,我的婚事,就不劳烦你们操心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根本不给闻肃任何反应或再开口的机会,他转身就走,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闻肃徒劳地伸出手指,指向那毫不留恋的背影,嘴唇气得哆嗦,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闻律修的身影消失在玄关处,只留下沉重的关门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孤独回荡,像一个响亮而无情的耳光。
虞昭脸上的假笑终于彻底垮掉,只剩下难以掩饰的惊惶和怨恨交织。
而低着头的闻律白,此刻却缓缓抬起了脸,那张阴柔漂亮的脸上,正无声地、诡异地放大,那笑容里,再无半点温良恭俭让,只有被点燃的、更为幽深的怨毒和阴寒,客厅死寂,唯有窗外阴郁的天光透进来,映照着这三颗早已离心离德、各自心怀鬼胎的灵魂,这场鸿门宴,终究以闻律修的单方面碾压与彻底的断绝宣言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