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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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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双儿瞥了昊儿一眼,终是忍不住道:「小姐,已经叹了第二十声了,妳叹气叹得不累吗?」
「妳真细心,还替我数叹气的次数。」昊儿说罢又叹了口气。
双儿没好气地重新刺起绣,决定不再理会坐在床沿穷极无聊的人。
知道自己又被冷落了,昊儿把注意力转回桌上放着的蔘汤,此刻单看到盛汤药的茶碗就想吐。打从遭到耶律布的池鱼之殃,被关在房里已整整十日。这段期间除自家厨房熬煮的汤药,更有皇帝、皇后、太子、二皇子、四皇子派专人送来的上等补品,以及一堆急欲巴结司马丈的臣子们呈上的灵丹妙药;为了消化众多『礼品』,昊儿每日的三餐几乎以药品为主。
『从那日之后,便没见着太子了。』想着那些送补品来的人,昊儿的心思全放在晟的身上。这几天或许是在房里闷得发慌,她在每晚的梦中,都会出现一张带着笑意的英俊脸孔。
「小姐,蔘汤快凉了,该喝了吧。」双儿瞧见桌上的汤药,尽责地劝道。
「一连喝了十天,再喝下去,恐怕会吐出来。」一听到双儿的话,昊儿收回心思,忍不住大声哀嚎。
「这碗蔘汤是二皇子送来,产自长白山深山里的上好人蔘呢。」
才听到『二皇子』三个字,昊儿忍不住又叹了老大一口气。这几日送补品送的最劝快的,莫过于天天派人上门的易轩,让昊儿在怀疑他所持的动机外,更在心里连连咒骂一生都吃不完的药材补品。
腿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疤,也没有因为一夜冷风的吹拂染上风寒,却被限制了活动范围,说什么也不能让昊儿心服。
「不管了,今天我一定要溜出『苹林园』,要不然真会发疯。」
昊儿一边大叫一边冲下床铺,双儿来不及阻止这个突发的状况,前者已像阵风似地袭卷出房门;房内留下唯一一人愣了片刻,才跟着一路追了出去,高呼『二小姐』的双儿,向来镇定的脸上出现难得的慌乱神情。
大呼小叫的声音很快便会传遍园中上下,为了延长透气时间,昊儿闪闪躲躲来到早先打探好的逃跑路线;借着一颗紧贴墙边生长的粗树,手脚并用地攀爬站上墙头,没来得及找好落脚点,一个打滑伴随惊叫声跌了出去。
未有预估的疼痛!
脑中空白片刻才睁开眼,看到正紧盯着自己、颇为熟悉的一张脸。
「殿下还好吧?」
「丘尉明?」昊儿眨了眨眼。「啊!谢谢你的搭救。」
「殿下怎么……不会是想偷跑出来?」凭着第一次的印象,不需细想就能很快得到结论。
「请不要使用『偷跑』这两个字,只不过想透透气而已。」双脚重新踏到地面时,昊儿不满地抗议。
「郡主殿下果如传闻所言。」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介入。
昊儿寻声望去,看到两名儒生扮相的年轻男子,虽然一名粗眉大眼呈现粗犷豪气的特质,一名面若冠玉斯文秀气,但两个人的相貌都堪称英俊端正,足够吸引众女子的注视。
说话的是斯文的男子,亦即太子身旁的梁项宥;另一名豪气的男子,自然是施若扬。三人正好有事出宫,顺便到『苹林园』替太子送补品,不料才离开就遇上潜逃的司马二小姐。
「你们如果去向靖王告状,就太不够义气了。」昊儿趁无人发言的空档,以坚定的口气先下口为强。
「可是我们没有对殿下讲义气的必要啊。」施若扬皱着眉头,仍把昊儿当成二皇子那方的人看待。
「谁说没有?我和太子算得上是同甘苦的伙伴,于情于理,在太子身边的你们,都应该帮我的忙;就算不帮,也不能出卖我呀。」丘尉明是太子身边的人,虽然不知道另二人的身分,却不难推论亦是辅佐太子的幕僚。
「同甘苦的伙伴吶。」梁项宥贼笑起来,听出昊儿话中的狡滑。「那『共患难』的伙伴又是谁?」
昊儿只得笑着一张脸胡诌:「不是不想陪太子共患难,只是最近的运气太差,不想自己的楣运让太子承受,所以才这么说的。」
「但是放任殿下一人在外头乱逛,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梁项宥故意沉思片刻,直到昊儿已忍耐到了极限,才慢条斯理地建议:「咱们原本要到『孙氏茶楼』饮茶,假如殿下不嫌弃,不如和我们一同去吧。」
邀约一出口,三个人是三种不同的反应。
昊儿一听『孙氏茶楼』这个令她朝思夜想的地方,便已在脸上露出超大的笑容,让三岁小孩都明白她的答案;施若扬虽然不甚愿意陪着未来的皇后,但猜出老友这番提议是别有用心,也就不表反对;剩下的丘尉明,可就没有前两人的轻松愉快,一想起马车上的疲劳轰炸,忙着想打退堂鼓。
「我还有别的事……」
「真可惜。」昊儿脸上出现『依依不舍』的做作表情。三人之中只有丘尉明是见上几次面的,实在不希望当桥梁的人离开。
「在下也认为很可惜……只是这件事真的十分要紧,还请三位自便。」丘尉明再次表明立场,说话的同时已缓步拉开和他的天敌──昊儿──的距离。
昊儿一把拉住丘尉明的衣袖,才不会任由目标物离去。「有什么事会比和『知己』谈天还重要?如果就这么离开,我想日后你一定会后悔少了这个难得的经验。你仔细想想看,难得遇上聊天机会,地点又是在京城中最好的茶褛,放弃这次的缘份,可是一件人生中最大的憾事吶。俗语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虽然咱们要去的地方是茶楼,可是以茶代酒,到也不啻为谈天说地的好时机。」
不管丘尉明个人意愿,四个人各怀目的的光顾京城中评价最好的茶楼。
掌柜、伙计看到许久不见的昊儿,自是热情招呼,比他人多十倍的殷勤,倒让沾了光的三名男子有些讶异,多少明白太子心里涟漪的由来。掌柜偶而瞥见当日的『恶汉』丘尉明,心里虽有疑惑,但见昊儿与那人颇是熟悉,也就本着生意人的天性,识趣地不再多言。
昊儿在看到最后一道百花糕上桌后,顾不得有意交谈的梁项宥,不客气地品尝起人间美食,急欲清除十天来满嘴的蔘药味。
「若晟还要再送补品的话,不如烦劳他派人送些零食糕点,我觉得美味的食物,比起那些灵丹妙药的养病效果更好上千百倍。」
「太子的确派人送了几盒点心给郡主。」梁项宥在心里偷笑,当初看到这几盒不像探病的礼品时,还略感不安,没料到正合了昊洛郡主的脾胃。
「真的?我一直没瞧见!」昊儿惊叫出声。随后脸上露出又是悲愤又是可惜的表情,「一定是娘亲她们怕我一有好吃的就不肯喝蔘药,才悄悄扣留了那些点心。真可惜了殿下的心意。」更可惜那几盒的零嘴。
「殿下似乎和太子处得不错……比起和二殿下相处的情形。」梁项宥有意无意地逐渐进入正题。
「可能是因为晟不像是太子,所以没有压力吧。」昊儿把心思全放在面前各色的糕点上,对于梁项宥的问话没花多少心力。
「倘若皇上赐婚郡主和二殿下呢?」
昊儿正喝茶喝到一半,被突如奇来的入骨问题吓得呛了出来,茶水喷到正对面闪躲不及的施若扬身上,后者看在昊儿身为郡主的分上,只能把怒意投给没事乱问问题的梁项宥。
咳了好半天,一口气顺畅后,昊儿继施若扬之后投给梁项宥一个白眼,口气不善地回道: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下次如果再问这种问题时,可否请阁下挑个适当的时机?」
梁项宥带着笑容的赔了罪。随即又打破沙锅地问:「为什么是『绝对不可能』呢?辜且不论婚姻大事由父母作主,好歹对方是位皇子,他日还能受封王爷,这可是一般女子所称羡的姻缘。」
「那就让那些羡慕的人去和二皇子成亲好了。」昊儿不耐烦地回话。对婚姻的话题是不会多排斥,但梁项宥是个初见面的人,谈论这类过于私密的问题就显得太不恰当。
「还是郡主想嫁给太子?将来可就是一国的主母了。」第三个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施若扬在一旁闲得慌,忍不住加入谈话。却因为他的口气中带着过多的讥讽,让昊儿皱着眉不愿回话。
梁项宥投给老友警告的一瞥。「还请殿下见谅,施若扬是个粗卤的人,净说些不得体的话。」
享受了自由的空气后心思跟着敏捷不少,终于听出梁项宥所问的问题中带着玄机,可是一时间也理不清其中暗藏的真正理由,为防施若扬再说些嘲讽似的话,昊儿忙着声明自己的『选夫原则』,想以此结束这个令她不快的话题。
三人果然为了这番出乎意料的话愣了好一段时间。好不容易落得耳根清净的昊儿,当然懒得理会僵直不动的同桌伙伴,舒展眉头专默精诚品尝着面前的食物。
回过神的梁项宥心中显然已经有了打算。以眼神和同伴交换了意见后,不管另外两人同意与否,决定下一着险棋。
「殿下可清楚当日太子强掳司马家姑娘的原因?」
这个开场果然吸引昊儿全副心力,猛地抬起头凝视着梁项宥。「你知道什么内情吗?每次一提及这件事,太子都避而不谈。」
「这件事未如表面的单纯,牵涉到一件天大的秘密。但是如果殿下答应保密的话,全盘托出到也无妨。」
昊儿想也没想地叱道:「既然是天大的秘密,又有什么理由要告诉我?说出太子的秘密,无疑是出卖了自己的主子。太子若发现自己身边的亲信,居然轻易就向他人透露内情,心里一定非常难过。」
「多谢殿下替太子的教训。」梁项宥露出浅浅一笑,彷佛这种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也代表通过某种测试。「事实上这件事我们一直没有向别人说过,今天之所以想告知殿下,多半原因在于这件事关系到殿下一生的幸福。」
一生的幸福?好有份量的一句话啊!「多半的原因在我一生的幸福,那少半的原因又是为了什么?」
「另一个原因则在于太子或许也希望殿下知道,只是碍于种种考量才没能说出口。今天碰巧遇上这个机会,也许正是把事情说明白的时候。」
「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顾不得先前还斥责对方多言,昊儿急切地问。
梁项宥靠近昊儿,压低声量道出这些年来下台的计划。
「为什么?」发现自己的音量惹来别桌食客的注意,昊儿忙压低声音继续问:「就算晟真的不愿意当太子,也泛不着用这么迂回的方式吧?」
「嫡长子继位可是易周朝历来的祖训,除非长子亡故,否则二皇子是没有机会成为太子。」施若扬插口。
『的确,晟不想当太子,可不表示有任何轻生的念头,为了能平平安安活着寿终正寝,是应该有番周严的计划。』昊儿点头的同时,心中作如是想。
「殿下是否认为这件事太过荒唐?」一直不见昊儿的反应,施若扬迫不及待地追问着。
昊儿连连摇头,同时笑出声回道:「不知为什么,不但不觉得荒谬,反而认为晟确实可能做出这种事。可能是初次见面,就不认为他像一名太子吧。而且我确实在晟眼中看到对二皇子的手足之情呢。」顿了顿,想到一开始梁项宥所提之事,又问:「不过这和俘掳司马家的小姐又有什么关系?为了败坏自己的名声吗?」
「这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是靖王这股强大的势力。」
「自从二十年前传出靖王谋叛的谣言后,家父早呈半退隐状态。」
「但是洛城的税收、军力等等,可都是让人眼红的肥肉,加上靖王无意政治,不怕成事之后又一场争权战。」
「所以那天才由太子的人捉了我,想让二皇子来个英雄救美?」昊儿扬了扬眉,眼中闪动着危险的色调,恼怒自己被当成一枚棋子。
「原本是这么安排的。」施若扬老实回了话。
梁项宥连忙补充,「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不但事情的发展没到达预计的程度,反而让太子自己陷入最奇妙的状况。」
又抛来一团迷雾,让昊儿的好奇心胜过该爆发的怒气。叹了口气之后,有些无奈地开口:「有什么话就一次说清楚,这么婆婆妈妈的说话方式,让人急得快憋出病了。你指的『奇妙的状况』到底是什么意思?」
「该说是最不利自己原本计划的情形。言尽于此,我认为以殿下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明白话中的含意。」也不是梁项宥故意吊昊儿的胃口,只是感情这种事,不该遭第三人过分插手,已经讲了那么多,再说下去便有失厚道。
* * * *
为答谢各方对昊儿的关怀,靖王府发出二十几张请帖,择了苹林园中最大的『雅馔厅』席开五桌;且因宾客里包含享尽宫中美食的三名皇子,素来俭用的司马家也不得不在五天前忙做准备。宴客厅的布置、仆役的调派、厨子的选用、食料的采买、菜色的安排……尤其是最后一项的重任,自然归于司马家善于烹煮的萍儿。
经由萍儿细心安排,整桌宴席菜除了红烧牛当归羊香烤猪烟熏鸡脆皮鸭清蒸鱼等各色荤食外,还有以巧妙手法烹煮的时令青菜搭配佐色,最后用八宝饭和莲子燕窝汤总结。
色香味美的佳肴,当然吸引了昊儿全副注意;可惜好景不长,宴会到一半时,原本坐在主桌的易轩,趁大家游走各桌饮酒谈笑时,悄悄凑到昊儿身旁坐定,脸上堆着盈盈的笑意。
「身体还好吧?」易轩客套地开了个头。
「已经复原的差不多了,还要谢谢殿下派人送来的补品。」正吃得尽性的昊儿,面对有意攀谈的二皇子,突然食欲全消地放下手中碗筷,以同样客套的方式应酬着。
望着易轩那张俊逸的脸庞,昊儿念起另一张相似的面孔。
几天前由梁项宥那儿得来的讯息搁心里,一直想向当事人问个仔细,却始终抽不出空,易晟也没有登门造访的意愿。直到今晚才有了碰面的机会,只是宴会的事情既多且杂,生为官家小姐也不能幸免地跟着昏头转向,只在仆役报出太子莅临时匆匆一瞥,之后就没任何接触。
「希望那些药品对妳有些帮助。」
「全都是珍贵稀有的药材,光用眼睛看彷佛就能养生。」每天喝的话,恐怕就全吐出来了。
「可是本宫觉得昊儿妹妹倒是消廋许多。」
「没的事,有娘亲们在旁盯着,成天逼着把补汤当水喝,就怕胖得连家门都出不去。」边应付易轩边瞥见大快朵饴的昱,昊儿真盼着能有人来救她脱离苦海,让她清闲享受这桌难得的佳肴美味。
原本易晟有意上前替昊儿应付易轩,可惜连起身都没来得及,许多急欲封官巴结的人便一窝蜂拥向未来皇帝的身旁,不但惹当事人心烦,间接也让昊儿陷入苦难。
「胖点反而可爱,妳太瘦了些。」易轩语带暧昧的说。
昊儿掐着自己的脸颊肉,打趣道:「不廋啦!瞧瞧这是什么?全是一层层的油脂呢。」易周朝向来以丰腴身材为衡量美女的基准,昊儿虽不嬴弱,但因骨架小,总给外人瘦弱的印象。
易轩伸手抚着昊儿被捏红的脸颊,后者为这突如奇来的举动瑟缩了会儿,为免触犯对方,微微以右手挡开流连不去的碌山之爪。易轩却趁势握住昊儿的柔荑,假意瞧了片刻才以愉快的口吻道:
「是本宫眼拙了,看看这只软软柔柔的小手,果真不算清廋。」
昊儿使劲抽回手朝对方尴尬一笑,因时间和地点都不利于让皇子难堪,只能强忍下破口大骂的冲动,怕不当的言行失了靖王爷的面子。
易轩向四处瞄了两眼,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突然起了身,故作醉酒不稳的蹒跚状,「似乎有些醉了,此刻大家都忙着,可否请妳带本宫到客房。」
「这、这不太好吧。」
易轩忽然摀着头喃喃道:「突然头疼的厉害,只要扶到客房就好。现在脑中一片空白、全身使不上力,妳就别担心本宫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昊儿在心里叹了老大一口气,无奈地搀扶着死皮赖脸的人朝客房走去。好不容易来到客房门前,昊儿双脚定在原处,怎样都不愿陪着易轩跨进门坎。
「请殿下自行入内吧。」
「里面黑漆漆的,妳不怕本宫摔着吗?」
那可求之不得啊!「但也怕这种不合宜的举动会让司马家蒙羞。」甩不开对方死命巴着的手臂,昊儿正色回话。
「如果顾虑这种事情,到也无需担心。真的被什么人给瞧见产生了误会,本宫一定会负责娶妳。啊,不如就这么办吧,此情此景,正好是适合海誓山盟的时机呢。」
这算是求婚吗?
昊儿却没有因这个突如奇来的『求婚』而脸红心跳、手足无措、心中小鹿乱撞之类的反应,反在心底升起一丝嫌恶与不安。也许是听了梁项宥那席有关司马势力的说词,总免不了臆测着易轩所谓婚姻的代表意义;也许仅是今生等待的良人非眼前这名男子。
「殿下怕是醉的神智不轻了。」昊儿再次挣脱,终于因对方一个松懈而逃开太过亲腻的接触。
「本宫没醉,这句话是出自肺腑。」
「很多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清醒。」
易轩一改蹒跚的步伐,迅捷地朝昊儿跨出一大步,双手倏地捧住后者娇俏的脸蛋,强逼对方直直望进自己眼底。
昊儿不难在易轩眼底瞧见一片清澄──是装醉喽!
「无论殿下是醉是醒,都不可能允诺这个婚誓。」既然易轩早有预谋,昊儿也省了委婉的说词。
「为什么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只因为堂堂一国皇子的身分不够吗?难不成妳想当太子妃?」易轩求爱不成继而想到昊儿和晟的亲密传言,一番话说得带足了狂暴和轻视的语调。
「身分重要吗?也许对殿下而言,这真的是个颇为重要的因素。」没被易轩扯破脸后的恶形吓住,昊儿直视着那双带着怒火的眸子。「敢问殿下又是瞧上我哪一点了?容貌是曾叫殿下皱过眉的,才情也只是庸碌之辈,个性又非温柔婉约贤德淑慧……全身上下能叫殿下降贵纡尊立婚约的,恐怕只有『司马』这个姓氏罢了。这种利益的联姻,还是让殿下自己享受吧。」
「这是妳拒绝的原因?因为本宫想娶的是『司马』昊儿?是太过理想化了吧,皇室贵族的婚姻不都因此而成?」易轩怒极反笑,笑昊儿的愚蠢。
「如果殿下这么想,那就算是如此吧。」昊儿喃喃自语。
「妳的意思是还有别的原因?是为了什么?」易轩没漏听昊儿说的任何一字,发问之后半天得不到回话,妄自猜测:「是因为易晟?是为了他妳才拒绝本宫?果然还是太子这身分!」
「被殿下料中了,想当太子妃想得彻夜难眠。」昊儿随口扯谎,懒得再花费心力辩解。
易轩自然听出昊儿话中的嘲讽,涨红脸恼怒于早脱离自己掌控的情势。
「挑在花前月下谈情说爱,轩弟真是风雅之人。」低柔中隐约带着压抑怒火的声音响起,划破弥漫在空气中紧绷的气息。
「晟!」几乎在听到声音时就知晓搭救者,可是当熟悉的英俊脸孔由黑暗中缓缓显现时,昊儿忍不住还是叫了他的名字。
晟?为什么由『殿下』改成『晟』这个亲密的称呼?和向昊儿求了婚却仍被叫着『殿下』的自己相较,易轩觉得这是今晚第二次遭到的羞辱。
「我的确懂得风雅,可惜却有人偏爱打扰他人。」没有对兄长该具备的恭敬态度,恼火的人老实不客气地回道。
「若是心甘情愿的二人,本宫到不会不识趣地出面打扰;不识趣打断谈情说爱,恐怕还是某一方乐见的局面。」说罢,朝昊儿投了一个特大的笑容。
仗着有人在一旁撑腰,昊儿向易轩依了礼,连忙退离是非之地;不一会儿功夫,晟跟着追了上来,两人并肩缓步而行,直到出了易轩耳目所及的范围。
「昊儿妹妹今晚到是过得辛苦。」沉重的声音异于先前的嬉笑,不觉中已透露出过多的情感。
「殿下今晚也是个大忙人吶。虽然是为了答谢各方关怀才办了宴席,可是出席者多半把心思放在巴结太子身上,我这个席宴的主因,反而成了陪衬。」昊儿突然说出这番话的原因,还是想到倘若自己没被大家冷落,易轩自然也就没接近她的机会,也不致于上演这一出近乎威胁的求婚记。
「是我疏忽才让妳陷入这种困境。」听明白话中责怪的意味,晟轻笑着赔了罪。「好不容易抽开身,却花了一番功夫才找着妳。在搜寻途中,真怕妳就这么被吃了。」
昊儿扬起头瞅着晟,不解话中的意思。「二皇子是专横了些,但他又不是妖怪,怎会吃人呢?」
晟淡淡一笑没有解释的意思,拉着她走偏了回廊,拐入园中小径,直到一座隐密的凉亭内。
昊儿任由晟握着自己的手,暗暗感受着由厚实手掌中传来的温热,虽然脸上免不了带着一抹淡红、脑中不断想入非非,心底却悄然升起一股混杂兴奋和恬静的情愫,想让这分被阒黑包裹的悸动持续到永恒。
初次和晟有着较亲密的接触是落水事件,当时虽然心湖泛起丝丝波纹,却慌乱地只想逃开陌生的情绪。此刻,少了光天化日之下的清楚,多了隐藏脸上红晕的昏冥,无法自拔地沉醉于新产生的情感中。
「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终于回了神的昊儿,才发现正被晟拥在怀中,自己以亲密的姿势坐在对方大腿上。不算很努力的挣扎片刻,最终的结果当然还是保持原状。
「这样子太不合宜了。」
「反正没人会看到,就对这种事睁只眼闭只眼。」晟在昊儿耳边低语,喜欢看她因自己呼出的热气而瑟缩的模样。
想到不久前另一位皇子才对她毛手毛脚的情形,与晟的接触中却少了在碰触到易轩时所生的不快。
为什么?只因对象的不同?
感官的直接反应已替昊儿解答了不愿正视的心情。矜持的内心终于敞开,知道不论眼前这名男子会不会是日后拥有三千嫔妃的君主,都无法压抑早沦陷的芳心所传达的爱恋。
原来早在所不自知的时刻,便已恋上眼前卓尔出众的男子。
「殿下……」
晟以食指轻按着昊儿的唇,挡下未出口的话。「刚才不是叫我晟?为何又改了口?喜欢听妳叫着我的名字,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也能这般好听。」
「是太过夸大的话吧。」口里是这么说着,倒也无法忽略能叫唤心系对象名字的喜悦。
「叫嘛!真得很想多听几次。」晟像小孩似地撒起娇。
「晟。」被这么专注的盯视着,单单一个字竟让昊儿声若蚊蚋。
晟看到她的腼腆,暂且饶了一回,转移话题问:「叫我是有事要说吧。」
被氤氲的气氛充昏了头,不是晟这一提醒,压根忘了自己曾开过口。不过到底之前想要说得是什么呢?昊儿想了好一会儿,直到发现晟脸上压抑的笑意后,才真的回了神。
「几天前我遇到替殿下送东西来的丘尉明他们。」
「这些天挺忙的,还没机会见着他。」
从耶律布那儿送回昊儿后,便一直没到『苹林园』探视内定的妻子,一方面怕太热切的行为会打草惊蛇,另一方面则为了想早日娶进心仪女子,加速易储计划的步调。
「那天不止有丘尉明,还包括梁项宥和施若扬。」早想问有关易储的事,可是真有机会问时,反而无从下口。
梁项宥和施若扬?晟蹙着眉,细品其中古怪的地方。丘尉明这几天没在东宫出现,所以未提及和昊儿相遇的事;但梁项宥和施若扬两人成天在他身边打转,居然只字未说,这就值得玩味了。
「他们是否对妳说了什么?」
「说了一些事……」顿了顿才下定决心道:「是易储的那件事。」
先是一呆,才跟着淡淡笑了起来,「看来要担心的事又少了一件吶。」
晟的反应没有当初料想的惊天动地,沉稳的回话不像被外人知道大秘密者该表现的态度,蹙着眉头的反而是昊儿。
「没有其它的反应了吗?」忍不住问。
「妳以为我该有何表现?」晟笑看挑着眉满是怀疑目光的人。
「天大的秘密被外人知道,总该有惊骇莫名之类的表情。」
「可是妳又并非『外人』啊!我正打算找个时机向妳说了,却让施若扬他们先开了口。唯一遗憾的是欣赏不到妳吃惊的表情。」
在第一句之后又说了什么,昊儿是完全没听见,全副心力都放在『外人』两个字上──不是『外人』是什么?
「放弃了帝位,不感到遗憾吗?」昊儿收回心思,随口问了个问题。晟没有具体明说『爱』或『喜欢』之类的话,若自作多情会错了意,岂不丢脸?只得强迫转移注意,找了个和情感扯不上边的话题。
「是有些遗憾。」晟几乎毫不考虑地回答。「一想到日后当不成皇帝,自然少了美女如云的后宫,夜里便辗转难眠;再一想到处处和我这个大哥作对的轩弟,到时候居然能左拥右抱,几次都想打消易储的念头。」
刚开始还认真听着,到最后发现越说越离谱,才带着一丝醋味道:「既然如此不舍后宫佳人,就打消易储的念头好啦。反正现在开始什么都不做,将来帝位也就自动落在殿下身上。」
「说这番话,是吃味了?」
「我吃什么味?」昊儿插着腰恼羞成怒的反问。
晟瞧出昊儿脸上表情和说词上极端的差异,虽暗喜她吃醋的情况,但捉弄人的本性依然未改,故意掉文引着诗经上的句子道: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昊儿才听了前两句已经明白晟的表白,却因脸皮薄一时放不下矜持,摀着耳朵,耍赖地应答:
「平日贪玩没念多少书,殿下忽然引章据典的话,我半句都听不懂。」
「不久前在我心里突然出现了重要女子,为了她,无论放弃后宫三千佳丽也罢,放弃万人之上的皇帝也罢,只要她别投入其它男人的怀抱,就是我最大的心愿。」晟强忍着笑意继续以暧昧不明的话做着告白。
「那就去捉牢她呀!何必在这儿和我瞎搅和。」
「可是却怕太积极的行动会吓跑那位姑娘。」
「会被吓跑就表示对方不喜欢你,也就不必太恋栈了;如今殿下太过消极的态度,恐怕才会错失机会吧。」昊儿白了晟一眼,没好气地回道。
「这可是妳亲口说的──有关应该积极主动的建议,事后可不许后悔。」
「这是你的事,我有什么好……」
还没来得及细想对方眼底透露出的诡异光采,双唇已被急切的吻堵住;在轻柔触碰的瞬间,昊儿的心志亦跟着烟消云散,当然也就没能说完不是很重要的声明。
晟早在未曾理清思绪的久远时刻,就想品尝那两片娇俏双唇的甘美滋味,此时以极近的距离观看着渴望的目标,自然再也无法充当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原本只是蜻蜒点水的浅尝,分开后看到昊儿以指尖抚摸被侵犯的红唇,挑起体内潜藏的欲望,再次封缄了一辈子都戒不掉的诱惑。带着略显狂暴气息的亲吻,在交缠的唇舌下化成更深的渴求,顺着唇滑过下巴、脖子、锁骨……一把扯开方形衣领,享用着丰腴滑嫩的白皙肌肤。
还是吹起秋夜的凉风,才多少唤醒全身因欲望而发疼的人。不该再继续,否则软玉温香配合着压抑过久的欲望,只会造成当场要了对方的结果││而昊儿应该得到最好的对待。
晟吃力地拉开紧贴的身躯,腾出一只手替怀中尚未回魂的女子整理零乱的衣装,同时试着平复自己仍旧激荡不已的心绪。
昊儿逐渐回了神后,却不敢对上晟的眼睛,一想到和抱着自己的人有了如此亲密的接触,原本已红透的脸蛋上,又多添了一抹绛红色调。
刚才的叫做吻吧!比起曾读过诗句中修饰的文藻,要让人『热』了许多;少了文字轻描淡写的浪漫,反多了全身酥麻的实际感应。
「妳认为我捉牢那位姑娘了没有?」晟原本想要仔细享受两人之间的亲腻空气,却怕太过沉寂的气息,会让初尝情欲的昊儿感到尴尬。
「应当是跑不掉了。」回的魂不够摆出矜持,昊儿迷迷糊糊说出真心话。
晟因这句毫不隐讳、含着一分承诺的话感到欣喜,忍不住又轻印了几个吻在对方颈子以上的各处,老实地不再侵犯能引发□□的危险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