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今天也在互喊夫君》唐玄晚

30、反正有夫君在

　　廊下的静谧温暖被骤然打破，如同平静湖面投入巨石。

　　虞挽棠周身那点因不适和依赖而流露出的柔软瞬间收敛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锐利的端凝。她甚至无需整理衣襟，只是微微挺直了脊背，那股属于中宫皇后的威仪便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

　　颜灼也收敛了神色，放下手，站到虞挽棠身侧稍后的位置，目光警惕地望向宫门方向。淑妃此刻前来，绝非探病那么简单。

　　芳蕤领命而去，很快，宫门外那略显尖锐的女声便清晰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放肆！本宫有要事求见皇后娘娘，你们这些奴才也敢阻拦？！滚开！”

　　脚步声急促，珠帘哗啦作响，淑妃几乎是闯了进来。她今日穿戴依旧华丽，发髻却微微有些散乱，几缕发丝垂落额角，脸上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份仓皇和惊惧。

　　她一进来，目光便死死锁住虞挽棠，噗通一声竟直接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命啊！”

　　这突如其来的大礼让颜灼都愣了一下。淑妃向来最重脸面，何曾如此失态过？

　　虞挽棠垂眸看着她，神色平静无波，只淡淡道：“淑妃这是何故？起来说话。”

　　“娘娘！求娘娘开恩！救救臣妾的父亲！”淑妃却不肯起，反而以额触地，泣不成声，“今日早朝……今日早朝有御史突然发难，弹劾臣妾父亲督办江南漕运期间贪墨舞弊、纵容下属以次充好！还……还拿出了所谓的账本证据！陛下震怒，已经……已经下令将臣妾父亲停职查办了！”

　　她一边哭诉，一边抬头，目光哀戚又带着一丝绝望的疯狂：“娘娘！臣妾父亲是冤枉的！定是有人恶意构陷！求娘娘看在臣妾往日尽心侍奉的份上，在陛下面前为臣妾父亲美言几句！求求您了！”

　　颜灼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御史动作这么快？看来虞挽棠昨夜那句“明日再说”，并非虚言。这“奖赏”，竟是直接送到了朝堂之上！而且，看淑妃这反应，恐怕那账本证据，并非空穴来风。

　　虞挽棠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却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淑妃，朝堂之事，自有法度公断。陛下圣明，若你父亲果真清白，定会还他一个公道。本宫身处后宫，岂能干涉前朝政务？此事，本宫无能为力。”

　　“娘娘！”淑妃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怨毒，“您怎能如此说！臣妾……臣妾对您一向忠心耿耿！昨日您还赏赐臣妾……”

　　她的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惊恐地看向虞挽棠，又猛地转向站在一旁的颜灼，最后死死盯在颜灼腕间那对赤金缠丝玛瑙镯上！

　　赏赐……玛瑙镯……皇贵妃腕间这对一模一样、甚至更华贵的……

　　一个可怕的、清晰的念头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淑妃所有的侥幸！

　　昨日那看似恩赏的镯子，根本就是警告！是嘲弄！是把她当成傻子一样戏耍！而皇贵妃腕间这对，才是真正的“奖赏”！奖赏她……奖赏她推动了这一切？！

　　“是你们……是你们！”淑妃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手指颤抖地指向虞挽棠，又指向颜灼，妆容花乱的脸上扭曲着疯狂的恨意，“是你们联手害我！是你们设的局！那账本……那账本是假的！是你们伪造的！”

　　虞挽棠眸光一沉，声音骤然转冷：“淑妃！注意你的言辞！污蔑中宫，该当何罪！”

　　“污蔑？我污蔑？！”淑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笑声凄厉，“虞挽棠！颜灼！你们这两个毒妇！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以为除掉我就能高枕无忧了吗？做梦！这后宫吃人的地方，你们迟早也会……”

　　“够了！”虞挽棠厉声打断她，眉宇间凝起寒霜，“淑妃失心疯了。芳蕤，把她带下去，送回自己宫里，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是！”芳蕤立刻带着两个粗壮的嬷嬷上前。

　　“别碰我！”淑妃猛地甩开嬷嬷的手，眼神怨毒地剜过虞挽棠和颜灼，像是要将她们生吞活剥，“你们等着！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她最终被强行拖了下去，凄厉的诅咒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宫墙之外。

　　廊下重归寂静，只余下风吹过的声音。

　　颜灼看着淑妃消失的方向，心头并无多少快意，反而掠过一丝淡淡的寒意。后宫倾轧，从来如此，今日是她，明日又不知是谁。

　　一只手轻轻覆上了她微凉的手背。

　　颜灼转过头，对上虞挽棠平静的目光。

　　“怕了？”虞挽棠问，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颜灼摇摇头，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微用力：“有什么好怕的。”她顿了顿，扬起下巴，露出一个明艳又带着点狠劲的笑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

　　她看向虞挽棠，眼底闪烁着狡黠和依赖的光芒：“有夫君在前面顶着呢。”

　　虞挽棠被她这声顺杆爬的“夫君”叫得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漾开一丝极淡的、真实的笑意。她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颜灼的额头。

　　“贫嘴。”

　　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责怪，反而带着纵容。

　　正在此时，一个小太监匆匆从外面跑来，跪地禀报：“启禀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陛下……陛下往咱们长春宫来了！”

　　颜灼和虞挽棠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了然。

　　皇帝此时前来，是为了淑妃父亲的事？还是为了……别的？

　　虞挽棠轻轻拍了拍颜灼的手背，示意她安心，然后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摆，神情恢复了一贯的端华冷清。

　　“走吧，”她淡淡道，“去迎驾。”

　　风暴并未结束，只是暂歇。

　　而她们，早已并肩站在了风暴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