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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千里援手 ...

  •   秋。

      镇江府瓜洲镇的桂花漫山遍野地开了,金黄的花瓣落在青石板路上,踩上去满是清甜的香气。

      苏墨卿提着食盒,沿着蜿蜒的山路走向李学士府——食盒里是她早起熬的莲子羹,老学士近日偶感风寒,她想着给老先生补补身子。

      李学士府的朱门紧闭,门楣上“翰林第”的匾额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苏墨卿刚走到门口,就见管家匆匆迎了出来,神色慌张地说道:“苏姑娘,您可来了!府里出事了!”

      苏墨卿心中一紧,连忙问道:“管家,出什么事了?是老先生的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老先生!是少爷!”管家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昨日傍晚,县衙的差役突然上门,说少爷通匪,不由分说就把少爷带走了!老先生急火攻心,一病不起,现在还在卧房里躺着呢!”

      “通匪?”苏墨卿脸色骤变,“李少爷为人正直,怎么可能通匪?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她快步走进府中,直奔老学士的卧房。

      卧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老学士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李夫人坐在床边,不停地抹着眼泪。

      “老先生!”苏墨卿走到床边,轻声唤道。

      老学士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苏墨卿,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却又很快黯淡下去,虚弱地说道:“苏姑娘……让你见笑了……家门不幸啊……”

      “老先生,您别着急,”苏墨卿握着老学士的手,轻声安慰道,“李少爷的为人,我们都清楚,通匪之事定是污蔑。您先好好养病,我去县衙问问情况,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少爷救出来。”

      老学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用的……是镇上的张豪强搞的鬼。我们家有一片祖传的林地,张豪强想强买,我们不肯,他就怀恨在心,买通了县衙的人,诬陷我儿通匪……这世道,有钱有势就能颠倒黑白啊……”

      苏墨卿心中一沉。她没想到,看似平静的瓜洲镇,竟有如此嚣张的豪强。

      她虽有心帮忙,却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西席,在这陌生的地方,连能求助的人都没有。

      接下来的几日,苏墨卿四处奔走——她去县衙求见县令,却被差役拦在门外,连面都见不到;她去镇上找士绅帮忙,可张豪强在瓜洲镇势力庞大,没人敢得罪他;她甚至想过写状纸递到镇江府,却连递状纸的门路都没有。

      更让她心惊的是,张豪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竟派了几个家奴来李学士府恐吓。

      那几个家奴堵在府门口,指着苏墨卿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外来的丫头片子,少多管闲事!再敢给李家人跑腿,小心我们对你不客气!”

      苏墨卿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冷冷地看着他们:“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如此嚣张!就不怕官府追究吗?”

      “官府?”一个家奴冷笑一声,“我们家老爷跟县衙的王大人是拜把子兄弟,就算把你抓起来,也没人敢管!识相的就赶紧滚,别等我们动手!”

      .

      李学士府

      老学士的病情越来越重,李夫人整日以泪洗面,府中的下人也开始人心惶惶。

      苏墨卿看着眼前的困境,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她明明知道李少爷是被冤枉的,却什么都做不了。

      夜深人静时,苏墨卿坐在灯下,看着桌上的纸笔,突然想起了远在扬州的陈掌柜。

      陈掌柜为人和善,又与沈家有往来,或许……或许他能帮忙?

      她犹豫了良久——她本不想再与扬州有牵扯,更不想再麻烦沈如澜。

      可如今,李学士府陷入绝境,她若不求助,李少爷恐怕真的会被冤枉入狱,老学士也会性命不保。

      最终,她还是提起笔,写下了一封信。

      信中,她详细描述了李学士府的困境,却刻意没有提及沈如澜,只希望陈掌柜能帮忙想想办法。

      写完信后,她连夜将信交给邮差,叮嘱他务必尽快送到扬州“墨香斋”。

      看着邮差远去的背影,苏墨卿心中充满了忐忑——她不知道这封信能否带来希望,也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三日后,扬州沈府。

      沈如澜正在书房与西洋商人洽谈玻璃器皿的进口事宜,沈福突然拿着一封信走进来,低声道:“少爷,‘墨香斋’的陈掌柜派人送来一封信,说是关于苏姑娘的急事。”

      沈如澜心中一紧,立刻结束了洽谈,让西洋商人先去偏厅等候。

      她接过信,展开一看,苏墨卿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信中详细描述了张豪强强买林地不成,诬陷李少爷通匪,以及家奴恐吓的经过,字里行间满是焦急与无助。

      “张豪强……”沈如澜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她没想到,苏墨卿刚在瓜洲镇安定下来,就遇到了这样的麻烦。

      张豪强不仅欺压士绅,还敢恐吓苏墨卿,简直是胆大包天!

      她立刻起身,对沈福道:“备轿!去盐运司衙门!”

      沈福愣了一下,连忙道:“少爷,现在去盐运司?赵大人那边……”

      “不必多言,按我说的做!”沈如澜语气坚定。

      她知道,张豪强与盐务无关,但他的家族与赵德贤的下属——镇江府盐务巡检王大人有姻亲关系。

      赵德贤近日正因曹家倒台的事惶惶不可终日,想与沈家结盟自保,此刻去找他,他定然不敢推辞。

      半个时辰后,沈府的轿子停在了盐运司衙门门口。

      沈如澜下轿,不等门房通报,便径直走进了赵德贤的书房。

      赵德贤正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思索着如何应对朝廷可能的清查,见沈如澜突然来访,连忙上前,脸上堆起笑容:“沈少爷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快请坐!”

      沈如澜没有落座,而是直接开门见山:“赵大人,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与大人商议。听闻镇江府瓜洲镇有个张豪强,横行乡里,强买士绅林地不成,竟诬陷士绅之子通匪,还派家奴恐吓,惊扰了京中致仕的李学士。如此行径,不仅扰乱地方治安,恐还会影响大人的官声。不知大人可知此事?”

      赵德贤心中一咯噔。他当然知道张豪强,张豪强的亲家——王巡检还是他提拔的。

      但他更清楚,沈如澜此刻提起此事,绝非简单的“商议”。

      他近日正因曹家的事想讨好沈如澜,岂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张豪强得罪她?

      “竟有此事?”赵德贤立刻装作愤怒的样子,拍了一下桌子,“本官竟不知下属之地有如此嚣张之徒!沈少爷放心,本官即刻派人彻查!若情况属实,定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沈如澜看着赵德贤的表演,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此便多谢赵大人了。李学士是京中致仕的老臣,若是此事传到京城,恐对大人不利。还望大人尽快处理,不要拖延。”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赵德贤连连点头,“本官这就下令,让镇江府知府亲自督办此案,定给李学士和沈少爷一个交代!”

      沈如澜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道:“既如此,那本官就不打扰大人处理公务了。告辞。”

      看着沈如澜离去的背影,赵德贤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幸好他识时务,没有得罪沈如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立刻叫来师爷,下令道:“立刻给镇江府知府写信,让他即刻查办张豪强诬陷李学士之子一案,务必查出真相,严惩张豪强!另外,把王巡检也给我叫来,我倒要问问他,怎么管教他的亲家!”

      赵德贤的命令如同雷霆,迅速传到了镇江府。

      镇江府知府不敢怠慢,亲自带着衙役来到瓜洲镇,彻查张豪强诬陷李少爷一案。

      知府大人亲自督办,县衙的人再也不敢偏袒张豪强。

      衙役们很快查出,张豪强为了强买林地,不仅买通了县衙的差役,还伪造了李少爷与土匪往来的书信;甚至连王巡检都收了张豪强的好处,暗中包庇。

      真相大白后,知府大人立刻下令:将张豪强打入大牢,择日宣判;释放李少爷,并向李学士赔礼道歉;将收受贿赂的县衙差役和王巡检革职查办,押解至镇江府审讯。

      消息传到李学士府时,苏墨卿正在给老学士喂药。

      老学士听到儿子被释放的消息,激动得老泪纵横,握着苏墨卿的手,哽咽道:“苏姑娘……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们家这次真的就完了……”

      苏墨卿心中也满是激动,却也清楚,这一切并非她的功劳。

      她看着窗外飘落的桂花,心中明白——这背后,定是沈如澜出手相助。他远在扬州,却能如此快速、精准地解决数百里外的麻烦,其能量和手段,再次让她震撼。而他没有直接现身,只是通过赵德贤解决问题,维护了她的尊严,这份细心与体贴,更让她心底冰封的角落,悄然融化。

      李少爷回到府中后,亲自上门感谢苏墨卿。

      苏墨卿看着一家团聚的场景,心中充满了温暖。

      她知道,是时候给沈如澜写一封信了——这一次,她不再刻意保持疏离,而是要好好感谢他的相助。

      夜深人静时,苏墨卿坐在灯下,提笔给沈如澜写信。

      她详细描述了事件的后续——张豪强被抓,李少爷被释放,老学士病情好转,字里行间满是后怕与感激。

      她还在信中写道:“此次之事,若非公子暗中相助,墨卿与李家恐难脱身。公子之恩,墨卿无以为报,唯有铭记于心。”

      写完信后,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才将信交给邮差。

      三日后,沈如澜收到了苏墨卿的信。

      她展开信纸,看着字里行间的真情流露,嘴角微微上扬——这是苏墨卿第一次在信中如此直白地表达感激,也是第一次流露出依赖。

      她提笔回信,字迹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无事便好。李学士府学风清正,适合安心教学。若再有难处,不必客气,可直接告知。”

      她没有提及自己如何说服赵德贤,也没有邀功,只是简单地叮嘱她安心生活。

      从那以后,苏墨卿与沈如澜的书信往来渐渐频繁起来。

      苏墨卿会在信中跟他分享教学的趣事——孩子们第一次画出完整的兰花时的兴奋,老学士与她探讨诗画时的见解。

      沈如澜则会跟她分享扬州的见闻——西洋商人带来的新奇玩意儿,运河上的漕运趣事,甚至是听雪轩里新开的菊花。

      她们的书信里,没有身份悬殊的隔阂,没有世俗流言的干扰,只有对诗画的热爱,对生活的感悟,以及那份在文字中慢慢滋生的、细腻而温暖的情感。

      苏墨卿会在收到信后,反复阅读,仿佛能从字里行间看到沈如澜写信时的模样。

      沈如澜则会将苏墨卿的信小心收好,放在书房的抽屉里,闲暇时拿出来翻看,心中满是平静与温暖。

      扬州与瓜洲镇,相隔数百里,却因一封封书信,紧紧联系在一起。

      那道曾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裂痕,在距离与文字的滋养下,渐渐弥合,长出了新的希望。

      深秋的某日,苏墨卿收到了沈如澜的信,信中夹着一片来自扬州的枫叶,枫叶的边缘泛着金黄,叶脉清晰可见。

      信中写道:“扬州已入深秋,听雪轩的枫叶红了,想起你曾说过喜欢枫叶,便寄一片给你。瓜洲镇的秋天,应是桂花满径吧?”

      苏墨卿握着那片枫叶,放在鼻尖轻嗅,仿佛能闻到扬州深秋的气息。

      她走到院中,看着满院的桂花,提笔回信:“瓜洲镇的桂花仍在开放,香气满溢。多谢公子寄来的枫叶,我已将它夹在最喜欢的画谱里。待冬日下雪时,公子若有空,可来瓜洲镇赏雪,墨卿煮茶以待。”

      写完信后,她将信和一片压好的桂花一起交给邮差。

      看着邮差远去的背影,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或许,距离与时间,并非都是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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