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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三个人 ...

  •   眉心红痣闪烁几下,接着渐渐消散变为丝线抽出,在扶容手中化作无垢剑。

      寒光凛凛,不可直视。

      扶容未有半分迟疑,身影微动,已踏上剑身悄无声息地滑出窗外,融入夜色,疾速掠向结界中心。

      山峦脚下只有黑水河在默默流淌,平静无波,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扶容并未下剑,依旧浮在空中,从芥子囊中取出几块流光溢彩的极品灵石,指尖轻弹,灵石便精准地没入河岸四周的特定方位,形成一个无形的法阵。

      她双手结印画阵,眸中深处泛起淡色的光芒,仔细感知着此地每一丝灵力的流动。

      果然,那阴冷的波动虽已消散,却仍有些许残留如蛛丝般缠绕在河面上空,与河水中某种沉滞的能量隐隐呼应。这黑水河像是一个巨大的容器,承载并掩盖着更深层的东西。

      扶容眉头微皱,这邪修遗址的封印是她当初亲自布下,坚固异常,除了她和另外几位大乘修士根本不可能有人破开。

      可现如今...

      就在她凝神探查之际,旁边乱石堆后忽传来一声极力压抑却仍漏出的抽气声。

      扶容瞬间锁定了声源,无垢剑瞬间发出,狠狠钉在乱石上。

      “出来!”

      “哎呀!”一个穿着整齐棉布衫、虎头虎脑的小孩从石堆后跌了出来,脸上糊了两坨泥巴,脸上满是偷跑出来被抓包的心虚和惊慌。

      好像是白天看戏的小孩中的一个。

      扶容敛了周身寒意,快步走过去,放柔语气:“夜深人静,你怎么独自在此?你家里人呢?”

      小孩吓得有些结巴:“我、我听见怪声,偷、偷偷出来看的,神仙姐姐,你别告诉我娘行吗......”

      她瘪着嘴,眼看要哭。

      “我不会告诉你娘,不过...你得告诉我你看见、听见了什么?”

      “我就、就看到有影子晃了一下,还闻到一股怪味,有点像姥姥以前烧的香,但又呛鼻子,我很想她。”

      小孩抹了抹脸,带着点哭腔:“去年我姥不见了,我娘说她去神仙那里享福去了,可我就是觉得娘骗我,一定是我不够乖,总是顽皮不听话,所以她生气了、不要我了,我很想见见她。”

      “所以你就出来找她?”

      “我觉得姥姥来看我了,后来我一直都可听可听娘的话,再也没有惹娘生气,我想让她留下来,不要再回天上了。”

      “那你找到她了吗?”扶容语气温柔,继续追问。

      小孩有些失落,低头盯着自己的脚:“没,我跟着香味走到这,一个人也没有...”接着又抬头盯着扶容,眼中满是期待:“姐姐,你会飞,那你也一定是神仙,那你认识我姥姥吗?她比我高这么多,你在天上见过她吗?我现在很听话,你能告诉她真真很想她,让她回来看看我吗?”

      扶容心中微动,看着小孩纯真的眼神,放缓了声音:“好,我会告诉她的,但夜里独自出来很危险,刚才那些影子不是姥姥,是坏人变的。”

      小孩睁大眼睛:“坏人?那姥姥不会来了吗?”

      “姥姥会在天上看着你,保护你,”扶容轻轻擦去小孩脸上的泥印,“但现在,你要乖乖回家,不要让娘担心,好吗?”

      她正欲让无垢剑送小孩回去,胸前却忽的一热,是张纸人在发烫。

      糟了!

      这纸人她在嵇禾和朝日身上各放了一张,有危险时可以马上联络到她。

      扶容脸色微变,不再耽搁,指尖弹出一缕温和灵力拂过小孩额头,驱散可能沾染的阴气,随后将她抱起夹在臂弯中,一起踩上无垢剑。

      无垢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折返,小孩虽然有些害怕,但是依然乖乖待在她怀里一动不动。

      夜风猎猎,吹动她的衣袂,却吹不散她眉宇间骤然凝结的寒意,这分明是算准了她会离开,刻意调虎离山!

      她先送回小孩,接着如流星般掠回村长家小院,身形尚未完全凝实,强大的神识已先一步感知到客房内混乱濒危的气息。

      屋内,情形相当糟糕——

      嵇禾已经快整个人从榻上滚落下来,仅凭一丝本能用手肘支撑着地面,另一只手则死死揪着胸口的衣料,指节泛白,仿佛想要将那颗狂跳不止,灼热难当的心脏掏出来。他几乎浑身湿透,单薄的里衣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流畅却因极致痛苦而紧绷的身体线条。头发汗津津的贴在面上,原本白皙的脸此刻透出一种不正常的妖异艳色,额角青筋暴起,蜿蜒如虬枝,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痛苦呜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度,白汽氤氲,仿佛下一瞬就要从内而外燃烧起来。

      而晓朝日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手里还拿着清心丹。

      扶容破门而入的瞬间,带进一室清冷夜气,嵇禾仿佛感应到什么,朝她的方向挪动了下身子。

      那双迷离的桃花眼里水光潋滟,像是点点星光碎在琥珀色的晶石中,又交织着难以承受的剧烈痛楚,溢出生理性的泪水,他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臂,手臂颤抖得厉害,嗓音嘶哑破碎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灼伤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赫连...救...”

      话音未落,又是一波更猛烈的药力如火山般冲击而上,他猛地蜷缩起来,脊背绷成一张痛苦的弓,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近乎惨叫的痛哼,汗水顺着下颌线滴滴砸落在地板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扶容见此场景,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她一步上前将晓朝日扶起,去探了她的脉搏心脏和胸口灵纹。同时另一只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高度浓缩的极致冰寒灵力,快、准、狠地直接点向嵇禾心口、丹田、神阙以及几处关键大穴。

      这一下绝非温柔的疏导,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抗拒的镇压之力,是千尺冰瀑轰然倾泻欲要强行冻结、扑灭肆虐奔流的燥热火炎。

      嵇禾身体颤抖,像是被无形的巨力狠狠击中,猛地向后仰倒,脖颈拉出极致脆弱又挣扎的弧线,喉结剧烈滚动,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哀鸣。

      但灵力依旧稳稳压在他剧烈起伏的心口,磅礴精纯的灵气以一种近乎霸道的姿态持续涌入,然后强势无比地梳理、压缩、安抚、镇压着那些狂躁的力量。她不再给他任何失控纠缠的机会,以绝对的力量和掌控力,硬生生要将这脱缰的野马拉回正轨。

      极致的冰寒与灼热的药力在他体内猛烈冲撞、厮杀,带来的爆炸性痛苦远超之前,几乎是成倍性增长,似要将他整个人撕成碎片。

      现下事态紧急,不能像之间一样缓慢引导,需得以暴制暴才能制止药力蔓延。

      同时无垢剑表面凝结出厚厚一层冰霜,置于嵇禾身侧,剑锋被埋在冰层里,也不会伤了他。

      晓朝日里衣有道不起眼的划痕,外衣也是粗粗掩上,划痕之下正是雷狼灵纹,有血珠正颤颤巍巍覆盖其上。

      柔软指尖沿着灵纹轻轻滑动,探查体内并无异样,晓朝日只是暂时昏迷,服下清心丹后想来很快就会醒过来。

      扶容把她放在隔壁床榻内侧,这样方便她同时照看两人。

      又转头看向嵇禾,指尖触及胸口。

      冰火两重天的极致体验让他意识支离破碎,这个过程对于嵇禾而言,无异于一场酷刑,意识在黑暗的深渊和刺目的白光间剧烈摇摆。身体时而如坠冰窟,血液骨髓都要被冻僵,时而又如被投入熔炉,每一寸肌肤血肉都在烈烈燃烧。

      他很想昏过去,这样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但是疼痛和快感又强迫他清醒着,让他只能无力地痉挛着,破碎喘息从口中断断续续地溢出,他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心口那一点冰冷而稳定、甚至带着刺痛感的触感,以及那强大到令人心悸、无法抗拒的灵力洪流。它们霸道地占据了他的所有感知,蛮横地将他从彻底崩溃毁灭的边缘强行拖拽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剧烈的颤抖和痉挛终于渐渐平息。

      嵇禾彻底脱力,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下去,被扶容及时伸出的另一只手扶住肩膀,缓缓放倒在凌乱的榻上。他像是刚从滔天洪水中被打捞出来,浑身湿透,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脸颊和脖颈,脸色苍白如纸,唯有眼尾还残留着惊心动魄的绯红和湿漉漉的泪痕,原本姣好的唇瓣被自己咬得微微肿起,渗出血丝,看起来极度狼狈又脆弱不堪。

      见他状态好转,扶容收回点在他心口的手指,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几不可察地微微蜷起,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肌肤滚烫的触感和皮下仍未完全平息的、剧烈心跳的震动。

      她站直身体,垂眸看着榻上昏睡过去、眉头依旧痛苦蹙起的人,她的目光落在他渗血的唇瓣和紧蹙的眉心上,停顿了一瞬,随即淡然移开。

      方才情急之下,镇压的手段确实过于强硬......几乎与刑罚无异。

      从芥子囊中又取出一枚丹药喂他吃下,奈何嵇禾唇瓣紧闭,塞不进去,只得微微用力撬开牙关。

      经此一遭,他此刻唇舌滚烫,冰凉手指一进去,便立刻不由自主的舔舐上去,用唇舌含弄。

      扶容动作一僵,连忙撒手,好在这药入口即化,无需用水送服。

      真是,属狗的吗?这么喜欢咬人。

      扶容看着被嵇禾无意识含过的手指,眉头微蹙,指尖还残留着那滚烫湿软的触感,陌生黏腻感让她颇不自在。她下意识在嵇禾身上蹭了几下,这才将目光转回无垢剑上。

      剑身的冰霜正在缓缓消融,露出底下寒光凛冽的剑身,扶容指尖轻触剑柄,无垢剑便化作一道流光,重新没入她的眉心,化为那一点朱砂印记。

      就在她准备起身的瞬间,榻上的嵇禾忽然动了,他似乎还在半梦半醒之间,无垢剑离开后,他本能地追寻着那股能安抚他的清冷气息,手臂一伸,竟牢牢抱住了扶容的腰身,埋首在她微凉的颈窝,湿软的唇瓣擦过她的锁骨,温热气息喷洒在扶容敏感的颈侧,整个人如同菟丝子一般缠了上去。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措,自年少成名后,从未有人敢如此近身,更遑论以这般依赖又冒犯的姿态纠缠。

      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她惯常与人保持的距离和应对的范畴。

      一股薄怒夹杂着一丝极其陌生的、被强行侵入领地的无措感涌上心头,扶容几乎是立刻就要运转灵力将他震开,但感受到那无声的颤抖和脆弱至极的姿态,那澎湃的力量在爆发前硬生生遏止。

      他此刻体弱,又是凡人,强行挣开必会令其受伤。

      扶容闭了闭眼,不能跟一个意识不清的病人计较,平心静气。

      干脆躺在两人中间,同时为二人梳理经脉。

      她的灵力如同最细腻的冰绸,一遍遍抚过那些被灼痛的经脉。或许是这持续的安抚起了作用,也或许是本能地感知到抱住的人不再抗拒,嵇禾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虽然依旧紧紧抱着她,但那种焦躁的扭动减少了,只是将脸更深地埋在她颈间,像小狗讨食一样埋头不起,发出满足而委屈的咕哝声,呼吸也渐渐变得均匀。

      扶容心中那股怒意并未完全消散,只是奇异地与一种冷静的审视交织——审视这失控的局面,审视怀中这个麻烦。

      让嵇禾跟着,真的是个正确决定吗?

      忽的另一侧的晓朝日也抱住了她的另一根手臂,像是寻找妈妈的小动物,整个人贴了上来。

      扶容现在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啊?咋了,她变成公共冰凉贴了?

      她试着轻轻挣脱,但嵇禾抱得死紧,晓朝日也依偎得理所当然,若是用力,势必会惊醒他们。

      看了眼两人苍白的脸色和疲惫的神情,扶容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她小心地调整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任由嵇禾抱着她的腰,晓朝日搂着她的手臂,无垢剑的余威还在房中弥漫,带着安抚心神的力量。

      许是今日发生太多事,扶容也感到些许疲惫,没过一会便已沉沉睡去,三个人就这样保持着奇怪的姿势。

      天光微亮,晨鸟啼鸣。

      嵇禾从一场光怪陆离、冰冷交织着灼热的噩梦深渊中挣扎着醒来,意识尚未完全回笼,率先感受到的是一阵强烈的、仿佛被巨轮碾过般的浑身酸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喉咙干涩得发疼,像是吞过了炭火。

      然后他发现自己正抱着什么,脸还埋在一片柔软的衣料中,鼻尖萦绕着清冷的香气。

      这香气...很熟悉......好像仙子身上的味道...

      仙子?!

      他猛地抬头,对上扶容平静无波的眼睛。

      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静静地看着他,而他自己竟然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人家身上!

      好不知羞啊嵇禾!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他在内心狠狠谴责自己。

      “赫、赫连道友?!”接着嵇禾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手,整个人唰地弹开,差点从榻上滚下去,“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怎么会...”

      他的动静惊醒了另一侧的晓朝日。

      小姑娘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自己竟然抱着扶容的手臂睡了一夜,顿时脸红得像熟透的果子,也慌忙松开手,结结巴巴道:“赫连大人,我、我...你...昨晚...”

      扶容从容起身,整理了一下被压得有些褶皱的衣襟,语气平淡:“无妨。你们昨夜情况特殊。”

      嵇禾这才隐约想起一些片段,比如灼热的痛苦,冰寒的灵力,还有他是如何纠缠人家的。

      他偷偷瞥了眼扶容,发现她今日脖子上缠了条白练,将肌肤遮得严严实实。

      啊...

      晓朝日已经下床,忙着去准备洗漱的热水,嵇禾还坐在榻上,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他鼓起勇气开口,“昨夜多谢道友相救...我是不是...很麻烦?”

      扶容整理衣袖的动作微微一顿,低头看他。

      晨光中,嵇禾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歉意和不安,像只做错了事的大型犬。

      “......还好,蛮听话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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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住院这几天看了看前面的很多地方不够好,所以这两天会小修一下,大概每章会多个小几百字,情节不会变动,只是人物互动和一些描写会改一下!(轻轻跪下) 请收藏俺吧!(送花) 目前隔日更/随榜更 欢迎大人们多多评论^_^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