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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小皇帝落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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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栀带着一身轻松,哼着小曲儿回到宫中,心情大好,嘴角还噙着方才与商玦斗嘴时留下的浅笑。
可这笑意还未达眼底,就在踏入殿门的瞬间,被栖月的惊慌失措地表情给撞得粉碎。
“殿……殿下!您可算回来了!”栖月几乎是扑过来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出事了!”
罗栀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一边由宫女伺候着脱下外面的常服,一边淡淡道:“怎么了?什么事?”
“是太后娘娘……”
“又是太后?她今日又寻什么由头发脾气了?老太太吃咸菜闲着了,天天找茬。”
这老太太,一天不找点茬仿佛就浑身不舒坦。罗栀没往心里去,只觉厌烦。
“不……不是寻常发脾气!”栖月急得跺脚。
“是……是陛下!陛下落水了,如今发着高烧,昏沉不醒!太后娘娘说是您监管不力,才致使陛下遭此大难!遣人来寻您,见殿下您不在宫中,故而生气。”
小皇帝?云怀禹?
落水了?
罗栀动作一顿,脑海里迅速翻找着关于这位弟弟的记忆。
原身朝宁公主与这小皇帝是一母所出的亲姐弟,先帝去得早,留下这稚子幼主,才给了她摄政的机会。
这些日子她忙于梳理朝政,推行新政,对付那些老狐狸,竟还没来得及好好去会会这位小朋友。
是了,这可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若是处好关系,好生教导,将来姐弟同心,这江山才能坐得稳。
若是被旁人挑拨了去,姐弟离心,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这好不容易握住的权柄,恐怕真要拱手让人了!
最好是前期干预,好好管教,才不至于流落到书里那样公主被亲弟弟勒断脖子的下场。
想到这里,罗栀神色凝重起来:“陛下现在如何?在何处?”
“在乾元殿,太医正在诊治……”
罗栀不再多言,立刻起身,摆驾乾元殿。一路上,她想着这事究竟是落水还是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哎……天将降大任…什么大任,倒是一些繁杂琐事让她想打人!命苦哇。”
刚踏入乾元殿,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殿内宫人跪了一地,个个噤若寒蝉。
龙床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盖着明黄的锦被,只露出一张烧得通红的小脸,嘴唇干裂,呼吸急促,看起来可怜极了。
罗栀挥退正要行礼的太医,走到床边坐下。她伸手探了探小皇帝的额头,滚烫的很。
而后目光则锐利地扫过床边侍奉的几个太监宫女。
“陛下是如何落水的?”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一个管事模样的太监战战兢兢地回话:“回……回长公主殿下,陛下……陛下是在御花园湖边喂鱼,不慎……不慎滑落水中的……”
“不慎?”罗栀挑眉,“当时谁在身边伺候?”
“是……是奴才们……”
“你们这么多人,看着陛下落水?”罗栀的声音冷了下去。
那太监吓得连连磕头:“殿下恕罪!实在是……实在是陛下跑得快,奴才们一时没跟上……”
罗栀不再看他,转而问向太医:“陛下情况如何?”
太医忙躬身道:“回殿下,陛下呛了些水,又受了惊吓,邪风入体,这才引发高热。臣已开了方子,只要按时服药,好生将养,应无大碍。”
罗栀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回小皇帝脸上。她看似随意地又问了一句:“陛下近来,身子可还康健?本宫忙于政务,倒是疏于关心了。”
那太医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陛下……陛下年幼,体质稍弱,上月感染风寒,病了近半月。上上月,也曾因在雨中玩耍,发热了两三日……”
罗栀的心猛地一沉。
上月,上上月……不是落水就是淋雨,要么就是头痛脑热?这频率,未免太高了些。再看这乾元殿的宫人,面上恭敬,眼底却难掩一丝怠慢和疏离。
她瞬间明白了。
大概是他故意落水淋雨,就为了一下吸引大人的目光多关心关心他。
想到这,罗栀瞬间心软了,这个小小的人在这冰冷的宫廷里,看似尊贵,实则像个无人真心呵护的小可怜。
看着那烧得迷迷糊糊、肉嘟嘟的小脸,因为难受而微微蹙起的小眉头,罗栀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
现实中罗栀见过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在父母膝下承欢,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童年。可眼前这个孩子,顶着九五之尊的名头,却要在这吃人的地方,承受这么多算计和冷落,实在可怜。
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油然而生。
但是心里另一个声音突然提醒她。
“罗栀!你忘了书里他是怎么赐死公主的吗?你想重蹈覆辙吗?”
罗栀看了看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小孩儿,还是心软了。
虽然书里他和朝宁公主确实有芥蒂,但是至少现在他还只是个孩子。
她接过宫人端来的药碗,那浓黑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她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了栖月在旁。
“怀禹,怀禹?”她试着轻轻呼唤他的名字,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醒醒,该吃药了。”
小皇帝云怀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罗栀,眼神有些茫然,随即又闭上,把小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含糊地嘟囔:“……苦……不吃……”
罗栀耐心地哄着:“不苦的,吃了药病才能好,阿姊陪着你,好不好?”
“不要……走开……”小皇帝扭动着身体,抗拒得很。
“你的吃药!吃了才能好!”
没想到小家伙斗争起来。
“我是皇帝所以我比你厉害,我说不吃药就不吃药,你无权干涉朕。”
罗栀站起来掐着腰。
“你年纪小我比你大你听我的。”
“我是皇帝。”
“我是工商大学硕士,我比你聪明你要听我的!”
“我是皇帝。”
“我是你姐姐!”
“可我是皇帝。”
罗栀斗不过他。这个年纪的小孩,狗都嫌。哄了几句,药汁都快凉了,他还是不肯就范。罗栀那点所剩无几的耐心终于告罄。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不肯吃药,被老妈“血脉镇压”的经历……
她把药碗往栖月手里一塞,深吸一口气,然后,在栖月惊恐的目光中,一把将小皇帝从被窝里捞出来,翻转过来,让他趴在自己腿上,对着那穿着绸缎小裤的、肉乎乎的小屁股,“啪啪”就是两下!
力道不重,但声音清脆。
小皇帝被打懵了,连哭都忘了,呆滞了两秒,才“哇”的一声惊天动地地哭了出来。
“呜哇——你打我!你敢打朕!朕是皇帝!”他一边哭一边蹬腿。
“皇帝怎么了?皇帝生病了也得吃药!”罗栀板着脸,声音严厉。
“你是皇帝,更是我的弟弟!阿姊管教弟弟,天经地义!再不吃药,我还打!还说不说你是皇帝了!”
“不说了!”
“那听不听话!吃不吃药?”
“吃,可是太苦了!”
他眨巴着眼睛,小脸表情皱巴巴的。
罗栀想着也是,毕竟他只是个小孩,这中药自己喝都费劲,更何况他。
于是摸了摸他的小脸蛋。
“那姐姐给你找蜜饯吃吃了药姐姐给你做甜甜的牛乳酥,好不好!”
“好!”
许是她语气里的不容置疑震慑了他,许是这久违的、带着亲昵的“管教”让他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小皇帝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委屈的抽噎。
“憋回去……”
云怀禹只好不敢抽噎,反而扯了个调皮的笑给罗栀。
罗栀见他笑,这才重新把他抱进怀里,动作却轻柔了许多。她接过栖月再次温好的药碗,用勺子一点点喂到他嘴边,声音也放缓了:“乖,怀禹最勇敢了,把药喝了,病好了,阿姊带你去放纸鸢,好不好?”
云怀禹抽抽搭搭地,看着她,又看看那黑乎乎的药汁,最终,还是张开嘴,小口小口地把药喝了进去。每喝一口,小脸就皱成一团,看得罗栀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好不容易喝完药,罗栀拿过准备好的蜜饯塞进他嘴里。甜味在口中化开,小皇帝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他靠在罗栀怀里,小声地说:“……以前,母后……也是这样……她也会打我屁股……打完,又抱着我哄……”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怀念。
罗栀心中一震,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这孩子,缺的不是锦衣玉食,而是真正的、带着烟火气的亲情和管束。
他渴望被关注,渴望被像寻常孩子一样对待,哪怕是挨打……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以后,阿姊会常来看你。但你也要答应阿姊,要好好吃饭,按时吃药,不能再去危险的地方玩,知道吗?有什么事,都可以跟阿姊说。”
小皇帝抬起头,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里面充满了依赖和一丝刚刚诞生的光亮,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怀禹听话!”
看着怀里渐渐睡去的孩子,罗栀心中一片柔软。她想,或许,好好引导这个孩子,给他足够的关怀和正确的教育,让他成长为一位明君,就能避免原著中那姐弟离心、江山倾覆的悲剧。
她刚将睡熟的小皇帝安顿好,替他掖好被角,只见太后宫里的总管太监就带着两个小太监,趾高气扬地来了。
“长公主殿下,”那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个礼,“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陛下落水受惊,娘娘心疼得紧,有些话,要问问殿下。”
罗栀心底冷笑,面上却波澜不惊:“本宫知道了。这就去。”
踏入太后所居的慈宁宫,一股浓郁的檀香味熏得人头晕。
太后端坐在上首,脸色阴沉跟阴间人一样,左右侍立的宫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罗栀!”太后一见她,立刻发难,声音尖利,“你身为摄政长公主,监管宫闱,却让皇帝屡屡涉险!这次更是落入水中,高烧不退!你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觉得皇帝碍了你的眼,你想取而代之?!”
这顶大帽子扣得又狠又急。
若是以往的朝宁公主,或许会惊慌辩解。但现在的罗栀,只是微微抬了抬眼,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疑惑:
“太后娘娘好奇怪,陛下是本宫的亲弟弟,血脉相连,儿臣盼着他龙体安康、聪慧睿智还来不及,为何要取而代之?”
她不等太后反驳,继续用那种带着现代思维、逻辑清晰的语调说道:“再者,照顾幼儿,重在引导与保护,而非一味圈禁。陛下年幼活泼,好奇心重,偶尔磕碰、生病,实属正常。难道要将陛下关在笼子里,不见风雨,才叫照顾得好吗?”
太后被她这番“歪理”噎得一怔,随即更怒:“强词夺理!分明是你失职!”
“失职?”罗栀轻笑一声,“若说失职,乾元殿侍奉的宫人未能及时护驾,才是真正的失职。本宫已下令彻查,若有玩忽职守者,定不轻饶!至于儿臣……”
她目光坦然地看着太后,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自信和力量:“儿臣之职,在于辅佐幼帝,稳固朝纲,推行新政,富国强兵!在于教导陛下明辨是非,知人善任,而非事无巨细,替他穿衣喂饭!太后娘娘若认为亲自喂药、哄抱孩童才算尽责,那与寻常富家翁家的乳母嬷嬷有何区别?这岂是一国摄政长公主当做之事?”
“你……你放肆!”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罗栀,却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这套现代关于“职责分工”和“教育理念”的说法,在她听来简直是大逆不道,却又莫名地有种难以辩驳的力量。
罗栀微微福身,态度恭敬,话语却寸步不让:“太后娘娘若无事,本宫还要去处理陛下落水一事的后续,并督促太医精心诊治。告退。”
说完,她不再看太后那铁青的脸色,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