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渡厄录》一陆路人

37、第37章 残影之谜

　　南方村落残影之事暂告一段落，混沌之力虽被暂时遏制，但沈璃眉心那并蒂莲印记残留的微烫感，却如一丝细微却执拗的阴霾，萦绕不散，提醒着她时空的涟漪远比肉眼所见的破坏更加隐秘难防。

　　离了那处偏远古村，三人并未急于赶路返回雾隐村，而是沿着蜿蜒南下、愈发支流众多的河网系统缓行。沈璃与星阑皆将神念最大限度铺展开去，如同最精密的蛛网，细细感知着周遭天地灵气的每一分最细微的异动，不放过任何一丝不和谐的波动。药王谷主则紧随其后，手中托着一枚温润的玉盘法器，其上刻满了繁复的草药纹路，能敏锐捕捉并分析空气中残留的异常能量气息。

　　越往南行，地势渐趋平缓，村落愈发密集，然而空气中那种若有似无的不安定感却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潮湿雨季前闷在胸口的郁气，愈发清晰可辨。尤其是沈璃眉心的印记，越是靠近下游那几个曾有异常报告的村落，那灼烫感便越是频繁和明显，仿佛无形的警铃在持续作响。

　　他们首先抵达的是位于一片低洼盆地、水系最为发达、也最为偏僻的一个村落。村口一棵巨大的、半边焦枯的老槐树下，此刻竟围满了面色惶恐不安的村民，男女老少皆有，正对着不远处一口以青石垒砌、看上去颇有些年头的古井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声里充满了恐惧。

　　见到药王谷主（他在南方村落行医济世，辨识度极高）带着两位气质非凡、宛如神仙人物的陌生人前来，年迈的村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颤巍巍地迎了上来，老脸上满是焦虑与后怕：“谷主！您可算来了！快，快请看看吧！这井水……这井水怕是成了精了！会……会吃人影子了！”

　　三人快步来到井边。井口石栏布满湿滑的青苔，透着阴凉之气。此刻井口无风，井水却自行微微荡漾着诡异的、不规则的波纹，仿佛水下有什么东西在搅动。

　　沈璃凝神，向井中望去。清澈的井水之下，原本应倒映着井口的蓝天和她自己的面容。然而下一刻，那倒影猛地扭曲、晃动起来！蓝天瞬间被替换成一片昏黄压抑、仿佛弥漫着血雾的天空，她的倒影被无数穿梭奔走的模糊狰狞身影取代——披着残破甲胄、面目扭曲的士兵，挥舞着古拙残刃疯狂厮杀；惊慌失措、哭喊奔逃的百姓；倾倒的战车、断裂的旗幡……金铁交鸣的刺耳声、绝望的呐喊声、痛苦的哀嚎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隐隐传来，一幅上古战场的惨烈画卷竟在小小的井水中清晰上演！那兵士的甲胄样式、武器的古老造型、战车的形制，绝非当今乃至近古所有，透着一股苍凉野蛮的气息。

　　景象持续了约莫三息，倏忽散去，井水复又清澈，只倒映出她略显苍白凝重的脸和井口的一角蓝天。

　　周围的村民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与抽气声，显然已不是第一次见到这骇人景象，每次见到都令他们心惊肉跳。

　　星阑面沉如水，蹲下身，修长的手指直接探入冰凉的井水之中。指尖灵力微吐，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灵敏的传感器，细细感知着井水深处每一丝能量波动。片刻，他收回手，指尖并未沾湿，却萦绕着一丝极淡却异常顽固、令人极不舒服的灰黑色气息，那气息散发出一种纯粹的腐朽、混乱与死寂之感，正是熟悉的混沌之力，却又比之前感知到的更加……“粘稠”和“古老”。

　　“是混沌之力残留，”星阑银眸冷冽，语气肯定，“虽极其微弱，但性质发生了诡异变化，更具侵蚀性与‘记忆性’，能与水脉强烈共鸣，扰动了局部时空结构，使得过去某个极其惨烈战场的时空碎片，被强行投射、倒映到了当下水面的倒影中。”他站起身，目光扫向井边不远处的一片农田。本该是绿意盎然、长势喜人的禾苗，此刻却大片蔫黄枯萎，叶片上甚至浮现出不祥的灰黑色斑点，仿佛被无形的疫病侵袭，失去了所有生机活力，与周围青翠的田野形成刺对比。土壤中也弥漫着同样的、令人厌恶的灰败死寂气息。

　　“混沌之力不仅扭曲时空残影，更在侵蚀地脉，汲取生机。”药王谷主蹲下身，仔细检查那些枯萎的禾苗，痛心疾首，“若放任不管，此地将灵气尽失，化为死地，甚至可能成为新的污染源。”

　　“必须彻底净化，不能留下任何隐患。”沈璃毫不犹豫，取出那枚得自时空碑、蕴含着秩序与净化伟力的碎片。她将碎片悬于井口之上，凝神催动灵力。

　　嗡——！

　　时空碑碎片顿时绽放出柔和却威严堂皇的金色光芒，如同一个小太阳般照亮了井口。金光如瀑，神圣而纯粹，倾泻入幽深的井水之中。井水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烙铁，剧烈地翻滚沸腾起来，丝丝缕缕顽固的灰黑色气息被霸道的金光强行逼出、撕裂、净化、消弭于无形。水中那些混乱恐怖的战场残影如同被阳光驱散的噩梦，迅速变淡、消散，井水很快恢复了原本的清澈平静，再也映不出任何异常的景象，只余下淡淡的金光在水面流转，滋养着被污染的水脉。

　　同时，星阑取出药王谷主所赠的那枚珍贵无比的“并蒂丹”。他并未自己服用，而是运功于指，精纯的剑意包裹着丹体，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枚灵丹震碎成极其细腻的、蕴含着磅礴生机与净化之力的莹白齑粉。他屈指一弹，丹粉化作一片朦胧的光雨，均匀细腻地撒入那片枯萎的农田，精纯的药力混合着并蒂莲的圣洁气息，如同生命之泉，迅速渗入干涸板结的土壤，向着根系蔓延。

　　奇迹般的，那些原本蔫黄濒死的禾苗，如同久旱逢甘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焕发出生机！灰黑色斑点迅速消退，枯黄褪去，茎秆变得挺直翠绿，甚至比周围未受影响的作物更加青翠欲滴，莹莹有光。土壤中残留的灰败死寂气息也被这股蓬勃旺盛的药力与生机彻底驱散、中和。

　　村民们目睹这宛如神迹的一幕，先是呆若木鸡，随即爆发出狂喜的欢呼，纷纷跪倒在地，不住地叩谢：“多谢仙长！多谢仙长救了我们村子！多谢活命之恩！”

　　村长更是老泪纵横，激动得语无伦次，紧紧抓住药王谷主的衣袖：“多谢谷主，多谢二位仙长！你们是我们村的大恩人啊！”

　　然而，沈璃眉心的灼烫感并未随着井水的净化而完全消失，只是略微减弱了些许，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存在着。她看向远方河流下游的方向，神色愈发凝重：“不止这一处。村长，此类残影现象出现多久了？附近还有其他村子如此吗？”

　　村长抹着泪，连忙道：“有三日了！起初只是井水偶尔晃一下，能看到些模糊影子，没人在意，后来就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楚，庄稼也开始不对劲了！听说沿着这条河往下游去，王家村、李家庄好几个村子都这样了！晚上……晚上有时还能听到井里传来厮杀声和哭声，吓得大家晚上都不敢打水了，只能去很远的上游挑水吃……”

　　三日，且范围在沿着水脉扩散。

　　沈璃与星阑对视一眼，心下了然。这绝非孤立的偶然事件，那性质发生变化的混沌残余之力，正如同拥有意识般，沿着地下水脉系统性地扩散、污染、显现。

　　“我们需立刻沿河而下，逐一排查净化，阻断其蔓延。”星阑果断道，声音冷冽。

　　药王谷主重重点头：“老夫随行，可及时救治受影响的生灵田地，或许还能从草药反应中追踪其源头线索。”

　　决定已下，三人未多做停留，将后续安抚村民、分发净化后水源的事情交由村中长者，立刻动身，沿着村落旁那条变得有些“不祥”的河流，向下一个报告点赶去。

　　清澈的河水依旧潺潺流淌，看似平静，水下却似乎隐藏着时空错乱的暗流与汲取生机的阴影。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蜿蜒的河面上。前方的路，依旧笼罩在未知的迷雾之中。而那枯萎的田地、井中厮杀的残影，无疑在警告他们，混沌的侵蚀，远比想象中更加诡异、难缠，且似乎……有了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