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渡厄录》一陆路人

35、第35章 岁岁长安

　　洞天加固已毕，虽心头仍萦绕着来自未来威胁的阴云，但眼前的安稳却显得愈发珍贵。长老与药王谷主并未久留，确认结界稳固后，便带着弟子们告辞离去，他们亦需回宗门早作准备，以应对那“湮灭之影”可能带来的浩劫。

　　并蒂洞天内，重归宁静。只是这宁静中，多了几分山雨欲来的紧绷，以及劫后余生的沉淀。

　　秋意渐深，漫山红叶如火如荼，而后在某一个寂静的清晨，被一场不期而至的初雪悄然覆盖。

　　雪落无声，纷纷扬扬，洗净铅华。

　　沈璃推开竹窗，清冽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冰雪的寒意与院内那两株并蒂莲的清雅冷香。院中，那两株自仙府灵脉中孕育、又以并蒂莲之心余韵精心呵护的灵植，此刻正傲然绽放于白雪之中。花瓣莹润如玉，剔透似冰，覆着一层茸茸的雪花，于素白天地间点缀着惊心动魄的清艳，果真如碎玉缀琼，遗世独立。

　　星阑自她身后走近，将一件雪白的狐裘披在她肩上，自身亦是一袭墨色长袍，身姿挺拔如松，与窗外雪景融成一幅静谧的水墨画。

　　“今年的雪，来得早了些。”沈璃轻声道，目光落在院中那两株雪中清莲上，眼底流淌着淡淡的柔光。历经纷扰，此刻的安宁与相伴，显得如此难得。

　　星阑“嗯”了一声，银眸亦望向窗外，视线扫过那两株相依的莲花，最终落在沈璃的侧颜上。“瑞雪兆丰年。”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于他们而言，所祈之“年”，不过是岁岁常相见，世事皆安稳。

　　炉上煨着新煮的茶，水汽氤氲，茶香袅袅，驱散了几分寒意。

　　午后，长老去而复返，肩头落着薄雪，脸上却带着难得的轻松笑意，手中拿着一叠裁剪好的喜庆红纸。

　　“沈璃丫头，星阑小子，”长老笑呵呵地走进小院，将红纸放在石桌上，“如今大劫暂缓，洞天稳固，老夫看这雪景甚好，年关也近了，不若……就趁着元宵佳节，为你们把亲事办了吧？”

　　他目光扫过院内并蒂莲，意有所指：“并蒂花开，正是佳偶天成之兆。你二人历经三世轮回，百死千劫，方能得此相守，这杯喜酒，老夫可是盼了许久了。”

　　沈璃微微一怔，脸颊悄然飞上一抹红晕，下意识地看向星阑。星阑亦是一怔，银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他看向沈璃，目光专注而深邃。那些刀光剑影、时空崩碎的危机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眼前人含羞带怯的眉眼，和心中骤然涌起的、滚烫的悸动。

　　他从未忘却寒潭底“同生共死”的誓言，亦铭记着轮回之中每一次寻觅与重逢。名分于他而言，远不及她万分之一重要，但若能以此昭告天地，将她牢牢系于身侧，予她一场红尘中最盛大的圆满，他求之不得。

　　“好。”星阑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承诺了一生一世，乃至生生世世。

　　沈璃垂眸，唇角却忍不住轻轻扬起，轻轻点了点头。“……听你们的。”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雾隐村。村民们早已将这两位守护者视为亲人，闻讯皆是欢喜异常，纷纷自发地忙碌起来。红绸、灯笼、喜字……宁静的村落仿佛被注入了滚烫的活力，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村口巷尾挂满了绘有精致并蒂莲图案的灯笼，在雪光映照下，散发着温暖而喜庆的光晕。孩子们嬉笑着在雪地里奔跑，嚷嚷着要看新娘子，吃最甜的喜糖。

　　药王谷主派人送来了数十坛窖藏百年的灵酒，以及诸多有益修为、固本培元的灵丹作为贺礼。谷中弟子更是采来大量蕴含祥瑞之气的灵草，将村落装扮得如同仙境。

　　并蒂洞天小院内，亦是红烛高照，喜字盈窗。那两株雪中并蒂莲似乎也感知到喜气，光华流转，清香愈发馥郁。

　　元宵夜，雪暂歇，月华如水，漫洒银辉。

　　雾隐村灯火通明，恍如白昼。村民们在村口开阔的雪地上搭起了简易的戏台，台上演的并非传统戏文，而是村民们根据口耳相传的事迹，自编自演的“沈璃星阑渡劫记”，虽粗糙，却情真意切，引得台下阵阵喝彩与感慨。

　　沈璃一袭大红嫁衣，立于镜前。嫁衣并非凡品，乃是以千年冰蚕丝织就，缀以细碎的灵石珠箔，流光溢彩，华美却不失清雅。乌发绾成惊鸿归云髻，戴着一顶精致的并蒂莲金冠，眉心那抹鲜红的并蒂莲印记，在这一身红妆映衬下，愈发显得娇艳夺目，风华绝代。

　　星阑同样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冷峻的眉眼柔和了许多，银眸之中，仿佛落入了万千星辰，只倒映着眼前一人的身影。他平日喜静，此刻却任由村民们为他披红挂彩，接受着最朴素的祝福。

　　吉时已至，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两人携手，踏着红毡，一步步走向临时布置的喜堂。沿途，村民们纷纷将早已准备好的花瓣、灵谷抛洒向他们，脸上洋溢着最真挚的笑容。孩子们提着并蒂莲造型的花灯，嬉笑着围在他们身边，童声稚语，说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吉祥话。

　　喜堂之上，长老身着正式道袍，满面红光，担任主婚人。

　　“一拜天地——感念天地造化，赐此良缘！”
　　二人转身，对着门外天地苍穹，郑重一拜。拜这轮回因果，拜这劫后余生，拜这时空为证。
　　“二拜高堂——”
　　二人对着虚空盈盈一拜。他们皆知，彼此亲长或许早已湮灭于轮回或时光长河，此一拜，拜的是那份血脉根源，亦是拜那些曾于轮回中护佑过他们的冥冥之意。
　　“夫妻对拜——”
　　两人转身，相对而立。星阑深深望进沈璃眼底，那里面有羞涩，有欢喜，有历经千帆后的安宁，还有与他同样的、矢志不渝的深情。他们缓缓躬身，对拜下去。这一拜，许下的是余生，是永恒，是无论时空如何流转，皆生死相随的誓言。

　　礼成的刹那，异象陡生！

　　廊下，沈璃的青鸢剑与星阑的本命剑同时清鸣出声，自行飞出剑鞘，于半空中交缠盘旋，剑光流转，红绸剑穗自发脱落，如同有了生命般，在空中交织、缠绕，最终结成一个完美而精致的同心结，轻飘飘地落下，稳稳系于两人紧紧相握的手腕之上。

　　剑气交融，红绸为证。此乃剑灵同契，远超世俗婚约，是灵魂与力量最深层次的共鸣与誓约。

　　村民们先是一惊，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与惊叹。

　　恰在此时，夜空中，无数绚烂的烟花骤然绽放！那是长老与药王谷主精心准备的贺礼，烟花于深邃夜空中交织、变幻，最终无一例外地，皆化作巨大而璀璨的并蒂莲形状，层层叠叠，光华万丈，将整个雾隐村映照得如同梦幻仙境。

　　村边河水潺潺，清澈的水面倒映着空中绚烂的并蒂莲烟花，也倒映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并蒂洞天虚影，虚实交错，瑰丽绝伦。洞天门前，那座融合了现代科技与上古法则的日晷，其上的电子钟光芒流转，数字模糊变幻，最终定格为两个古朴而永恒的大字——【永恒】。

　　喜宴之上，觥筹交错，笑语喧阗。星阑执起酒壶，将两只白玉酒杯斟满。酒液澄澈，散发着桃花清香与灵药的醇厚，正是药王谷送来的桃花酿，温热后，更添几分暖意与甜香。

　　两人手臂相交，四目相对，饮下这盏承载了无数祝福的合卺酒。

　　酒液入喉甘醇，暖意直透四肢百骸，更暖透了心扉。

　　“沈璃，”星阑的声音低沉，在喧闹的背景中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以后每一个元宵，每一场雪，我都陪你过。”

　　沈璃眼中水光潋滟，映着漫天烟火与他专注的容颜，她用力点头，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好。”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烟火依旧在夜空绽放，并蒂莲开了一朵又一朵。小院内，雪覆并蒂莲，清冷而坚韧；村落中，人间烟火气，温暖而喧闹。这一刻，仙侠与凡尘，守护与厮守，劫难与安宁，完美地交融在一起。

　　岁岁长安，并非奢望。只因彼此在侧，心便有归处，便可抵岁月漫长，时空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