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渡厄录》一陆路人

13、第13章 破穹阵

　　炼狱归来，身负净世莲与红莲业火；魔渊深处，洞悉仙盟背叛与逼魔真相。沈璃与星阑在摇光峰小院再次重逢时，两人皆已褪去几分曾经的迷茫与挣扎，眼底沉淀下的是历经生死后的冷冽与决绝。

　　无需过多言语，彼此的经历与收获已在灵魂契约的共鸣中相互印证。沈璃感受到了星阑那冰封之下汹涌的复仇之火与彻骨悲凉，而星阑亦感知到了沈璃体内那新增的、足以焚尽因果的红莲业火以及那一闪而逝的、迥异于此界规则的现代意识碎片。

　　“仙盟已不可信。”星阑的声音冰冷如万载玄冰，银眸中再无丝毫动摇，“彼等所为，皆为私欲，罔顾苍生。”

　　沈璃重重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净世莲。洁白的花瓣散发着柔和却坚定的净化之光，驱散着院中若有若无的阴霾。“云渊手稿所示，封魔阵存在弱点，万年之期将至。仙盟若真与魔渊有染，必会趁机发难。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加固甚至重构封魔大阵！”

　　这是唯一的选择，也是最为凶险的道路。封魔大阵乃上古遗留，玄奥无比，岂是轻易能够改动？但坐以待毙，只会让仙盟的阴谋得逞，届时三界倾覆，无人能幸免。

　　云渊的手稿成为了关键。这位陨落的天才阵法师，早已推演出了现有封魔阵的漏洞以及数种加固甚至局部重构的方案。其中一种最为大胆的方案，便是以一件与布阵者心意相通、且属性极度契合的本源之物为引，重塑阵眼，弥补那“周期性波动缝隙”。

　　而沈璃那柄在剑冢断裂、却又因先天剑体觉醒而与她性命交修的本命剑——青鸢的残骸，恰恰符合要求！断剑重铸，以血淬炼，或可成为新阵眼的核心！

　　“以此剑为引，吾以剑魄之力助你调和阵力，或可一试。”星阑看着那两截黯淡的断剑，银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深知此举风险，一旦开始，他与沈璃都将与这封魔大阵彻底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何况，仙盟绝不会坐视他们行动。

　　没有退路可言。

　　两人凭借星阑对空间之力的精妙掌控和沈璃手中双鱼玉佩对天机的一丝干扰，数次悄然潜入封魔大阵所在的禁忌边缘之地——镇魔古域。

　　这里是一片荒凉而死寂的戈壁，中央矗立着九根擎天巨柱，其上刻满了早已黯淡无光的古老符文。巨柱环绕的中心，大地之上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由能量构成的、缓缓旋转的混沌漩涡，这便是封魔大阵的显化之象。漩涡之下，便是深不见底的魔渊入口。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以及一种仿佛来自远古的战魂低语。

　　他们按照云渊手稿的记载，结合沈璃对阵法本能的领悟（或许源于那现代意识碎片中的某些知识），开始小心翼翼地布设辅助阵纹，引导地脉灵力，为最终的重铸阵眼做准备。

　　过程极其艰难。封魔大阵本身的力量排斥着任何外来的改动，每一次铭刻阵纹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和灵力。星阑不断调动剑魄之力，沟通引导着狂暴的阵力，银发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光芒，但那光芒之中，却开始出现一丝不稳定的闪烁。

　　沈璃很快发现了异常。星阑那原本凝实的灵体，边缘处开始变得有些模糊，甚至偶尔会闪过一种奇异的、如同冰晶般的折射光泽！而他握持青鸢断剑、向其中灌注剑魄之力时，那断剑的裂口处，竟也开始蔓延出细小的、如同霜花般的晶状体！

　　“星阑！你的手！”沈璃失声惊呼。

　　星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逐渐变得透明、甚至开始微微“晶化”的右手，银眸之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与……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平静道：“无妨。此阵……乃至刚至正之力，与吾体内魔气……本质相克。强行调和，必有反噬。此乃……预料之中。”

　　灵体晶化！这竟是道消魂散的征兆！他在以自身灵体本源为代价，强行推动阵法重构！

　　沈璃的心猛地揪紧，眼眶瞬间红了：“停下！快停下！我们另想办法！”

　　“来不及了。”星阑摇头，目光投向那缓缓旋转的混沌漩涡，眼神锐利，“彼等……已至。”

　　话音刚落，数道强横无匹的气息猛地从远处疾驰而来，毫不掩饰其威压！正是以刑堂长老和那位仙盟总部白须长老为首的追兵！他们果然一直暗中监视，并选择了最关键的时刻发难！

　　“大胆狂徒！竟敢擅动封魔大阵！罪该万死！”刑堂长老怒吼一声，一道巨大的金光手印便凌空拍下！

　　星阑猛地将沈璃护在身后，左手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银色剑罡逆天而起，硬生生斩碎了金光手印！但他身体也剧烈一晃，晶化的迹象瞬间蔓延过手腕！

　　“快！完成阵眼！”星阑低喝一声，周身剑意全面爆发，强行拦住冲来的数位长老，为沈璃争取最后的时间！

　　沈璃咬碎银牙，知道此刻已无退路。她逼出心头精血，喷洒在青鸢断剑之上，以红莲业火为炉，以净世莲光华淬炼，疯狂地将自身剑元与云渊记载的阵诀打入断剑之中！

　　“嗡——！”青鸢断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两截断剑在光芒中缓缓融合、重塑！剑身之上，浮现出全新的、融合了上古阵纹与并蒂莲印记的复杂图案！

　　就在新阵眼即将完成的刹那，沈璃的目光猛地被阵眼核心处、刚刚因能量剧烈冲击而显露出来的一小块黑色碎片所吸引！那碎片材质特殊，边缘锋利，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却让她瞬间血液冻结的灵力气息——与那日星阑在魔渊裂隙感知到的、以及堕仙台上那位仙盟总部白须长老的气息，同出一源！

　　是仙盟长老的身份令牌碎片！

　　它竟然嵌在封魔大阵的阵眼核心之处？！这绝非意外掉落！只可能是布阵或维护时故意留下！

　　铁证如山！

　　仙盟长老，果然早就在暗中对封魔大阵做了手脚！或许就是为了等待那万年一度的缝隙出现！

　　“星阑！你看！”沈璃急切地喊道，将那碎片用灵力包裹递出。

　　星阑瞥见那碎片，银眸之中寒芒爆射，怒火与杀意几乎化为实质！但他此刻被数位长老围攻，已是左支右绌，晶化已蔓延至肘部，灵体波动极其不稳，根本无法分心。

　　就在这时，云渊手稿中关于重构阵法的最后一句警示，浮现在沈璃脑海：“然，阵眼重塑，阴阳逆冲，需以至纯之‘念’为祭，平复法则涟漪。此‘念’或为记忆，或为情感，或为……存在之痕。”

　　至纯之“念”？为祭？

　　沈璃瞬间明白了！重构阵法竟需要献祭一样最重要的东西！而作为主要推动者、且身负魔气与阵法相冲的星阑，他所需要献祭的，很可能就是——他所有的记忆！唯有将他那漫长而复杂、饱含痛苦与执念的记忆作为祭品燃烧，才能抵消阵法反噬，稳定新阵眼！

　　难怪他晶化得如此之快！那不仅是力量反噬，更是献祭开始的征兆！

　　“不——！”沈璃心中发出绝望的呐喊，却无法阻止阵法的最终完成！

　　新生的青鸢剑发出一声贯穿天地的清越剑鸣，猛地投入混沌漩涡之中！整个封魔大阵剧烈震动，光芒万丈，新的阵眼开始发挥作用，那巨大的能量漩涡旋转的速度似乎稍稍减缓了一丝，变得更加稳定！

　　阵法，成了！

　　但星阑身上的晶化速度骤然加快！瞬间蔓延过肩膀，向着心脏（那空洞的位置）和头部蔓延！他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迷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飞速抽离！

　　“哈哈！阵成了！但这剑灵也完了！”刑堂长老狞笑起来，“正好省得我等动手！”

　　白须长老则目光闪烁地盯着那新阵眼和星阑，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处于半迷茫状态的星阑，却仿佛凭借最后一丝本能，做出了一个举动。

　　他猛地抬起那只尚未完全晶化的左手，指尖凝聚起最后一点璀璨的、却蕴含着无数记忆光点的灵芒，并非对抗晶化，而是猛地点向自己的眉心！

　　“分离……记忆……”他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脸上浮现出极度痛苦却又无比坚定的神色！

　　嗤！

　　一缕细小的、闪烁着无数画面碎片的银色流光，硬生生被他从自己即将被晶化封印的记忆之海中剥离了出来！那流光之中，倒映着的全是与沈璃相关的点点滴滴：剑冢初遇、寒潭立誓、无妄海相依、堕仙台血誓……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都被他强行剥离、保存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沈璃一眼，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不舍、叮嘱、安慰、以及一丝彻底的释然。然后，他将那缕承载着最重要记忆的流光，猛地打入了悬浮在沈璃身旁的双鱼玉佩之中！

　　玉佩上的阴阳鱼急速旋转，将那缕记忆流光彻底吞噬、封印其中！

　　下一刻，晶化彻底覆盖了他的头部。

　　星阑的动作完全停止，眼神彻底变得空洞无物，仿佛一尊完美的、却没有灵魂的冰雕。他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强大的剑魄之力，却再无丝毫情感波动，与整个封魔大阵缓缓融为一体，成为了新阵眼的一部分“能源”，亦或者说……“囚徒”。

　　记忆献祭，完成了。他保住了关于她的一切，却失去了自我。

　　“星阑——！！！”

　　沈璃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悲鸣，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尊冰雕，却被阵法强大的力量猛地弹开，鲜血狂喷而出。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尊冰冷的晶雕，和女子绝望的哭喊。

　　仙盟长老们面面相觑，似乎也没料到这个结局。白须长老眼中闪过一丝遗憾（未能抽取力量），随即化为冷漠：“哼，自作自受。将这女子拿下！封魔阵异动，需仔细查验！”

　　然而，就在刑堂长老准备动手之际——

　　双鱼玉佩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时空波动，裹住重伤的沈璃，瞬间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彻底稳定下来却已物是人非的封魔大阵，面面相觑的仙盟长老，以及那尊立于阵眼之中、冰冷无声的晶雕。

　　星阑以自身消散为代价，重构了大阵，揭露了阴谋，也守住了最珍贵的记忆。

　　而沈璃，带着无尽的悲痛、燃烧的怒火以及那枚封印着记忆的双鱼玉佩，被迫踏上了未知的逃亡之路。

　　破穹之阵已成，付出的代价，却如此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