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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血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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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清晨的露水还没被晒干,小镇路上已经有了出门干活做工的百姓,余照火单单一个外来人就那么明显地坐在树下,经过的人都要看过来一眼。
有个跟家里大人一道出来的小男孩,手颠着个小球上上下下地扔着玩。见余照火在树下坐着,一时走神丢了球,正好滚到余照火脚下。
余照火捡起球扔回去:“给。”
“哥哥,你在这干什么呀?”男孩站在路中央,手里抱着那个球:“我没见过你。”
“路过。”余照火回答:“等人。”
“哦。”小男孩点点头,抱着球被自家大人扯开了。
镇上渐渐有人开了垆、摆起摊,空气慢慢鲜活起来,正街上,只有那间云来客栈的门还静悄悄。
那里面都是张啸尘的人,其中大半被他派了出去,眼下应该没剩多少人留守。另一家客栈倒是早已开门迎客了,远远地看上去有些进进出出的人影。不过时候还太早了,许是店家自己人在收拾,应该不是客人。
余照火一直等到太阳爬得高高的、树木的影子都缩在根下,才在人影幢幢的街道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宁师道。
他步履匆匆,被余照火看到的时候已经快走到云来客栈门口,并未察觉到远处树下的目光。
余照火迅速起身赶过去,短短路程却是轻身掠过,惹得街上不少人侧目。宁师道正要叩门,察觉异样声响气息,也往这边看。
他看见余照火时似乎很吃惊,最终却欲言又止,束手等着人到面前来。
余照火先是扫了眼他身上淋漓血迹,随后叫他的名字:“宁师道。”
宁师道缓缓点头:“嗯。”
“……”余照火盯着他的眼睛看,但银灰色里依旧只有坦荡的善良和温柔,并没有其他情愫。于是上前一步先手推开门:“进来再说。”
张啸尘就在屋里,边上还另坐了几个贴身的手下,见是宁师道出现,“噌”地站了起来。
他目光在余照火身上停留片刻,扭头示意手下去开后门:“后院厢房第三间空着。”
“嗯。”余照火应下他的话,回身拉上宁师道:
“来。”
宁师道出门时匆忙,没来得及带上遮眼的纱,张啸尘与之错身而过时,难免多看了几眼。
银灰色的眼睛……是有异族血统?还是眼疾?
而且身上血腥味很浓……若是真的伤重难支,盟中武王城的事怕是要从头打算。
他招呼一旁的手下:“让外面的人撤回来。宁师道回来时特意避过我们的人,许是怕被恶人谷瞧见他来联系我——把镇子守起来,现在开始这里每一条路上过的生人我都要知道。”
“是。属下这就安排。”
“再挑个手脚麻利有眼色的去宁师道屋外守着。”张啸尘吩咐道:“那个叫余照火的花谷弟子,他说了什么及时报给我。”
“遵命。”
“……”张啸尘盯着后院里那两人进去的厢房木门看了很久,叫上人,转身出了客栈:“他从哪个方向过来?我散出去那么多人,别告诉我真的一点踪迹都没抓到。”
这里的房子都有些老旧,推门的时候,门轴会发出干燥的“喀啦”声,但正值午时,外面街上热闹,所以,也不显得尖锐。
余照火将宁师道拉来床榻边,细心又珍重地将他身上的伤口处理好,打开临行前沈构给的包袱,拿出一套衣裳:“出门前沈构给带的,是我的衣裳,你先凑活穿。”
宁师道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态表情,此刻终于问:“照火,你怎么跟出来了?”
余照火反问:“宁师道,你为什么跑出来?”
宁师道抬眼,正困惑于他发问时的情感语气,眼前却忽然一阵恍惚,让他失了回话的时机。
“你想维护太多人。”余照火说:“世上为你所见的飘萍浅缘,你都想维护他们不受伤害。我来……是想维护你。”
宁师道暗自试图赶紧将脑中的疲累恍惚赶走,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你……是程前辈……让你来?”
“是我自己要来。宁道长,我来要我的扇面。”
——余照火将他半身接在怀中,垂眼看他仍然想努力保持清醒的样子,双眉压下来:“醒了再说吧。”
他将宁师道在床上安顿好,又扯过一边的被子铺盖上,一番动作下来,刚刚用过药、包扎好的伤口又有些血迹渗透出布面。
余照火盯着手臂上那道较深的伤口看了很久。臆想中那里血流不止、连血迹洇开在白布上的速度都仿佛亲眼可见。
宁师道身上的伤口很难愈合,或者说……是很难停止流血。
——这就是师父说的那个要他来花谷的原因。
也确实是个关乎身家性命、需要让身边人都慎之又慎的事。余照火不禁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眼前这道伤口,那里洇开的血迹还只有一小块,其实远没有他臆想中那样夸张。
只是一个人身上的血,能流几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