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
狭小的沙发像个刑具，傅天杰在上面辗转反侧，感觉每一根骨头都在抗议。
硬邦邦的靠背硌着腰，短一截的扶手卡着腿，稍微动一下，弹簧就发出凄惨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瞪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脑子里回闪着这糟心一天的遭遇。
实在熬不住了。
他像贼一样，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卧室那扇虚掩的门。
房间内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和电器指示灯发出的幽蓝光点，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言祁侧身睡着，盖着薄被，呼吸均匀而绵长。
傅天杰像只幽灵，无声地挪到床边，蹲了下来。
借着那点微光，他静静地看着言祁沉睡的脸。
褪去了清醒时的疏离和警惕，此刻的言祁显得毫无防备。
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鼻梁挺直，嘴唇微微抿着，几缕稍长的额发软软地搭在眉骨上。
那张脸，还有着少年的青涩，轮廓清晰，即使在睡梦中，也带着一种干净利落的帅气。
这静谧美好的画面，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高中毕业散伙饭那晚。
喧嚣的KTV走廊尽头，灯光暧昧。
他借着酒劲，把言祁堵在冰凉的墙壁上，心脏狂跳得快要冲破胸膛。
他语无伦次地表白，然后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唇瓣相触的瞬间，像有电流窜遍全身，也像点燃了他所有的勇气和惶恐。
那触感像电流，瞬间击穿了他。
他感觉到言祁的身体瞬间僵硬，瞳孔震惊地放大。
一触即分。
傅天杰脑子一片空白，只看到言祁眼中翻涌的惊愕和他不敢深究的情绪...
他知道结果，在言祁推开他之前，又再一次不管不顾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和少年人毫无章法的莽撞，狠狠吻住了言祁微凉的唇。
然后，在言祁反应过来之前，他猛地推开他，转身落荒而逃。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言祁的表情。
因为他知道。
言祁的取向正常。
他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借着酒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地卑鄙地占有了片刻不属于他的月光。
他害怕看到月光碎裂的样子。
那个暑假，他是在一片焦灼的忐忑中度过的。
言祁没有给他任何答复，如同人间蒸发。
他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每一次手机震动都让他心惊肉跳，又透着失望。
追人嘛，要有追人的态度。
他给自己打气。
没关系，他也考上了A大。
等到了大学，他一定要死皮赖脸地缠着他，总能磨出个结果。
他甚至为那晚的强吻绞尽脑汁编了个借口。
真心话大冒险，借口烂得他自己都想笑得抽自己两巴掌。
怀揣着这份复杂又激动的心情踏入A大校园，他把每一次偶遇的台词都排练了好几套。
一个学期都快过去了。
他没有偶遇到言祁。
一次都没有。
直到他无意中从一个老同学那里得知~
言祁根本没有来A大。
他放弃了这所心心念念的名校，出国留学了。
那天晚上，他把自己灌得烂醉，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宿舍地上。
原来……言祁是那么讨厌他。
那个吻……对他而言，是如此的恶心和不堪吗？
以至于要彻底逃离。
傅天杰蹲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指尖在虚空中，极其轻柔地描摹着言祁的轮廓，从额头到鼻梁，再到嘴唇......
老天把他带到这个世界，又遇上这个世界的言祁...到底是想做什么......
这个世界的言祁，没有出国，没有去A大，留在了这里，成了一个需要租住小公寓、精打细算过日子的穷学生。
是因为他的消失，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吗？
就在这时，沉睡中的言祁似乎感受到了床边那道过于灼热和复杂的视线。
他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本能地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清澈的眼睛在黑暗中迷茫了一瞬，随即聚焦在近在咫尺，像只大型哈巴狗一样蹲在床边的黑影上。
“嗬~” 言祁倒抽一口冷气，身体本能地往后一缩，睡意瞬间吓飞了大半。
“你搞什么鬼？” 他压低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怒意。
傅天杰没有退缩，反而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执拗得像块石头：“沙发太硬，睡不着。”
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委屈，又带着点无赖，“你不让我睡床，我就蹲在这儿看着你睡，反正我也睡不着。”
言祁：“……”
一股无名火窜上脑门，他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柔软的短发被抓得乱糟糟。
下一秒，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和这个神经病共处一室，一把掀开被子，带着一身低气压，翻身下床。
大步流星地走出卧室，带着一股凛冽的低气压。
被礼让出来的傅天杰还保持着蹲姿，对着空荡荡的床眨了眨眼。
他其实刚才想说，那张床真的挺大的，一起睡也不是不行……
可惜，门关得太快了。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走到床边。
属于言祁的体温和那股干净的皂角清香还残留在被窝里，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
犹豫了大概零点一秒，他飞快地爬了上去，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有床不睡，是傻子。
温暖瞬间包裹了他。
傅天杰把自己埋进枕头里，鼻尖萦绕着独属于言祁的气息。
鬼使神差地，把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像个变态一样，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那清爽又带着阳光味道的气息瞬间充盈肺腑，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和隐秘的满足。
虽然言祁没躺在这儿......
他闭上眼睛，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傻乎乎带着点痴汉意味的弧度。
但现在我睡在他刚刚躺过的地方，盖着他盖过的被子……
四舍五入，也算同床共枕了吧。
这个想法让他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翘起，自言自语呢喃：“傅天杰，你就是个变态。”
傅天杰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很快沉入了梦乡。
客厅里，原本堆在沙发上的被子被傅天杰折腾得一半搭在茶几上，一半垂在地上。
言祁看也没看，粗暴地一把捞起那团被子，带着极大的怨气，重重地把自己摔进了那个刚刚还被傅天杰嫌弃的沙发里，然后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像一只愤怒的蚕蛹。
黑暗的客厅里，只剩下他懊恼又郁闷的呼吸声。
自己真是……捡了个天大的麻烦回来。
还是个会半夜蹲床头的麻烦。
这个沙发还真不好睡。
言祁感觉自己像是睡在了一块凹凸不平的硬板砖上，后半夜好不容易才在浑身酸痛中朦朦胧胧地睡去。
睡得正迷糊，意识还在云里雾里飘着，突然听见大门传来一声轻响。
长期独居养成的警觉性让他瞬间惊醒，猛地从沙发上撑起身子。
刺眼的晨光从窗户透进来，他眯着眼，带着刚醒的茫然和一丝惊疑，刚好对上了正蹑手蹑脚关上门的傅天杰。
他的头发有些湿漉漉的，手里拎着几个还冒着热气的塑料袋。
“你……” 言祁刚想问这家伙大清早鬼鬼祟祟站在门口干什么，傅天杰已经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的兴奋。
他扬了扬手里拎着的塑料袋，袋子上还凝结着水珠：“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哗啦啦的。”
言祁迟钝地眨眨眼，扭头看向窗外。
雨幕密集地敲打着玻璃，天地间一片灰蒙。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下雨就下雨...”
他摸索着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才七点。
这家伙精神劲这么足吗？
昨晚折腾到那么晚，一大清早就精神抖擞地爬起来。
言祁只觉得一阵无力，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翻身就想把自己埋回那个并不舒服但此刻无比诱人的沙发里，试图再挣扎二十分钟回笼觉。
就在他脸颊刚蹭到沙发靠背那点可怜的织物时，一双带着室外微凉水汽，但掌心异常温热的手，猝不及防地贴上了他的脸颊。
那陌生的触感让言祁像被电到一样，瞬间弹了起来，睡意全无，只剩下炸毛的愤怒：“把你爪子拿开。”
他用力拍开傅天杰的手，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去。
傅天杰讪讪地收回手，“早餐买回来了，趁热吃。”
十分钟后。
狭小的餐桌旁，气氛微妙。
面前摆两杯热气腾腾的豆浆，几根金黄酥脆的油条，还有一屉冒着诱人香气的小笼包。
虽然面前的食物散发着诱人香气，但大清早就被这么一惊一乍外加咸猪手伺候，言祁的心情无论如何也好转不起来。
他坐在椅子上，感觉没什么胃口，胸口还堵着一股被扰清梦的郁气。
反观他对面那位，左手捏着半根油条，右手抓着一个咬掉一半汁水淋漓的小笼包，吃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腮帮子鼓鼓囊囊，发出满足的咀嚼声。
傅天杰一抬头，正好撞上言祁那两道凉飕飕的视线。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含糊不清地问：“你怎么不吃？光瞪着我，又吃不饱肚子。”
顺手拿起一个包子，不由分说地塞进言祁手里，“喏，快吃，你不是说自己是穷学生，还要出门上学打工吗？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言祁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包子，再看看傅天杰那吃得油光发亮，只觉得一股无名火泄了气。
他闷闷地应了声，泄愤似的，对着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
力道之大，差点把整个包子吞下去，手里瞬间只剩下一小圈可怜的包子皮。
傅天杰看着言祁一脸‘我很不爽但我在努力吃饭’的表情~
呵，起床气真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