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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一口锅,掀了半座朝堂! ...

  •   四味堂那庞大而阴冷的后库,此刻成了苏晚晚的新领地。
      空气中弥漫着陈腐香料与冰霜混合的古怪气味,胡一刀,这位曾经的御厨,如今的晚香居大厨,正领着伙计们一丝不苟地清点着每一件库存。
      他的手拂过一排排码放整齐的木箱、瓦罐,神情专注得像是在检阅一支军队。
      突然,他的动作停在了一批冻得坚硬如石的南地猪肉前。
      伙计们正要将其搬开,胡一刀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下。
      他凑近了,借着库房门口透进来的天光,仔细端详着那肉的色泽。
      不同于寻常冻肉的鲜红或暗红,这批肉的表面泛着一层极不自然的暗沉,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死气。
      胡一刀眉头紧锁,抽出腰间那柄跟了他半辈子的切肉短刀,刀锋在冻肉的横截面用力一划。
      刺耳的摩擦声后,一道浅浅的白痕显现出来。
      他没有看刀口,而是将脸凑近那切面,双目微眯。
      在粗糙的冰霜之下,他看到了一些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盐粒般的结晶体。
      一瞬间,胡一刀的脸色血色尽褪,变得煞白,握刀的手甚至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后退一步,像是碰到了什么索命的毒物。
      “寒髓粉!”三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刻骨的惊惧与愤怒。
      苏晚晚正在另一侧核对账目,听到这声惊呼,立刻走了过来。
      “胡师傅,怎么了?”
      胡一刀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苏晚晚,那眼神里有尘封多年的屈辱,有真相大白的震惊,更有对往事不堪回首的痛苦。
      “东家,这是‘寒髓粉’。”他指着那块肉,声音因激动而有些不稳,“此物是从极北之地的寒石中研磨而出,掺入冻肉之中,可大大延长保鲜时日,即便在暑天也能让肉质不腐。但……但此物阴寒至极,长期食用,会不知不觉地耗损人的阳气,轻则体弱乏力,畏寒怕冷,重则根基受损,折损寿数!御膳房早在十年前就将其列为头等禁物!”
      苏晚晚的眸光倏地一冷,如腊月寒潭。
      她瞬间明白了胡一刀那过激的反应从何而来。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难怪当年你会被人从御膳房贬斥出来,说你‘玩忽职守,食材辨识不清’。原来,你当初要查的,根本就不是一道菜的新鲜与否,而是一条条人命。”
      胡一刀的眼眶瞬间红了,这个在灶台前挥洒半生的硬汉,此刻竟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晚晚没有时间去安抚他的情绪,她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而是草菅人命的滔天大案!
      “秦十三!”她厉声喝道。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东家。”
      “立刻封锁这里,所有证物,一片肉、一粒粉都不能少。另外,”她转向身边最信任的丫鬟阿蛮,“你换上最破旧的衣服,扮成乞儿,去城南那些最常光顾四味堂的平民坊巷里打听,就说你家老人生了怪病,看看有没有人抱怨过类似‘吃了东西后,夜里发寒、手脚乏力’的症状。”
      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晚香居的机器精准而高效地运转起来。
      不到半日,消息陆续汇总。
      阿蛮带回来的市井传闻令人心惊——果然有不少老主顾反映,近半年来总觉得身体莫名虚弱,夜里盖几层被子都觉得骨头缝里冒寒气,只当是年纪大了气血虚,谁曾想竟是日日食用的肉食出了问题。
      与此同时,苏晚晚亲手将一块封存的肉样,秘密送到了宫中王医正的手里。
      王医正化验过后,脸色铁青,他看着苏晚晚,长长叹了一口气:“是寒髓粉,分量虽微,但日积月累,足以毁人根基。苏东家,你这次可是捅破天了。不止是平民百姓,京中好几位上了年纪的大臣,都偏爱四味堂的腊味……若非你的晚香居异军突起,夺了他们的生意,这毒,京城百姓和朝臣们,恐怕还得再吃上三年。”
      消息传到谢景行耳中时,他正在兵部查阅卷宗。
      听完秦十三的禀报,他眼中那一直被克制压抑的锋芒,终于如出鞘的利剑,再无半分隐忍。
      他当即取出一份兵部密令,以“彻查军粮漕运安全,防范敌国细作投毒”为由,点齐兵马,如一阵狂风般突袭了户部掌管的漕运仓。
      果然,在一批从南方运来,预备供给京中大户及宫中采买的冻肉中,查获了大量掺有同款“寒髓粉”的肉品。
      更惊人的是,仓内的账册清清楚楚地显示——此批货物,曾有数次通过采买渠道,流入了宫中御膳房!
      消息还被死死压在兵部,户部侍郎王崇明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顾不得夜深,连夜奔赴皇后宫中,磕头如捣蒜,只求皇后看在他多年忠心的份上,出手将此事压下,替他灭了所有知情的口。
      然而,苏晚晚的动作比他更快,也更狠。
      次日,晚香居联合京城几大诗社,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晚香诗会”。
      就在晚香居门前的广场上,苏晚晚没有请人吟诗作对,而是当众支起了十几口大锅,现场炖煮“素海珍全席”。
      她邀请所有到场的文人雅士、官员以及闻讯而来的百姓一同品尝。
      在宴席开始前,她亲手立起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用朱砂写着:“晚香居所有食材,自今日起,每日公示来源、批次、检验人。凡发现一毫不实,违者十倍赔偿!”
      阳光下,那“十倍赔偿”四个大字熠熠生辉,百姓们看着锅里翻滚的真材实料,闻着空气中霸道的香气,再想到四味堂的黑心,群情激奋,齐声高呼:“苏东家仁义!”“苏东家清白!”舆论如潮水般瞬间倒向了晚香居。
      诗会第二天,御史台的弹劾奏章如同雪片一般飞向了龙案,连上三本,直指户部侍郎王崇明“监察不力,纵毒殃民,其心可诛”!
      朝堂震动。
      在如山的铁证和汹涌的民意面前,王侍郎被当即下狱,听候发落。
      凤鸾宫内,皇后听闻御膳房旧档也被牵扯其中,气得打碎了一套心爱的琉璃盏,震怒之下,下令彻查所有采买旧档,务必查清毒物是否曾流入宫闱。
      当夜,烛火摇曳,谢景行带着一身夜露寒气,推开了苏晚晚的房门。
      他没有多言,只将一份从宫中尘封档案里拓印出来的、泛黄的医案放到了桌上。
      那是一份建安十二年腊月的太医院记录,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核心内容却触目惊心——“淑妃娘娘(谢景行之母)病重期间,曾饮安国侯府进献之乌鸡汤一盅,次日,血崩暴毙。”
      谢景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苏晚晚,声音里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沙哑:“我查到,当年安国侯府负责那场宴席的厨娘,名叫苏青禾……是你的母亲。”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所以,她是那碗汤的烹者,还是……替罪者?”
      苏晚晚的指尖冰凉。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份医案上,烛火在她眼中跳动,映出滔天的恨意与冰冷的决绝。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医案边角,那里,有一个被岁月磨损得几乎看不清的、小小的印章痕迹。
      她抬起头,迎上谢景行的目光,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如千钧:“谢景行,咱们的账,该去宫里算一算了。”
      夜色深沉,这一夜的谈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往过去与未来的地狱之门。
      次日清晨,天色微明,晨光熹微,将窗棂的影子斜斜投在地面。
      苏晚晚一夜未眠,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双眼,望着帐顶的流苏。
      昨夜谢景行带来的那份医案,就压在她的枕下,冰冷而沉重,仿佛压着两条人命,两段血海深仇。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院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极其轻微而规律的叩门声。
      笃,笃,笃。
      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般,一下下敲在黎明前的寂静之中,也敲在了苏晚晚的心上。
      她缓缓转过头,望向门扉的方向,原本纷乱的思绪在这一刻瞬间沉淀下来,
      这叩门声,不是寻常的问安,而是吹响宫中那场大戏的,第一声战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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