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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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两人就这样走在下山的路上，握紧的双手一直没松开。山路昏暗无光，陈耀晨只能透过来自山底的微微灯光，浅浅勾勒出言一的背影。
在寂静无声的山里，陈耀晨能听见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跳。
他微微缩了一下手掌，掌心的汗水黏黏糊糊，一股痒意从手心一路攀爬进心脏，将快要分开的手再次紧紧贴合。
那股湿热的黏意在皮肤间徘徊，陈耀晨觉得自己呼吸也变得粘稠。
鼻尖传来若隐若无的香气，陈耀晨脸色潮红，嘴角微微上扬。仗着周围没人，他微微仰头，悄悄地猛吸一口后再缓缓吐出。
“陈耀晨。”
陈耀晨猛地抬头，一脸被抓包的心虚：“怎..怎么了？”
言一转头，眉头轻皱。
“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开车下山？这走了快半个小时了，不知道一半都走没走到。”
“啊？哦...”陈耀晨松了口气，安慰道：“应该快到了，天黑我们还是小心点，走慢点。”
言一点点头，认可了陈耀晨的想法，只是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耍帅，放着车不开选择走路下山。
又走了十几分钟，两人看见旁边有路牌，指示左边有休息椅。两人随着指示牌走了一会儿，拐了一个小弯之后，视野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半山腰的大平台，脚下的山林寂静无声，只有晚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抬眼望去，远处的不夜城灯火辉煌，像是倒扣在人间的星河。
他们坐在休息长椅上，眺望远处的夜景。陈耀晨却没心思看眼前的好风景，他紧紧握拳，试图抓住那丝快要逃走的温热。
言一看了会儿夜景，眼睛便开始到处转，她心想现在不就是个劝学的好机会吗！言一轻轻咳了一声，清了下嗓子：“你当初为什么辍学呀？”
见陈耀晨不立马作答，言一连忙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很聪明，你看你今天晚上看了一眼地图就能全部记住，学习对你来说应该很轻松吧？”
陈耀晨回过神：“嗯...就是单纯不想上了。”
陈耀晨沉思了很久，言一没有说话打断他，多年的默契告诉她，对方正在积累勇气，想要说出真心话。
“我没有人生追求。”
言一微微抬眼，夜色映在陈耀晨的眼底，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天身微卷的头发被薄汗打湿，垂在额前，带着一丝狼狈的脆弱感。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不得不说，只有陈耀晨这张脸才能驾驭这个发色，言一盯着陈耀晨的侧脸，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词。
美人香汗图。
“有一天我正在实验室做实验呢，突然在那一秒，我意识到，我的人生，就像这实验结果一样。”
“我需要按照他人的意愿去进行我的人生。如果得出好结果，那就是实验成功。得出坏结果，那就是实验失败。”
“我一直都按照实验步骤进行，不敢走错一步，我的人生也不负众望的，一直都是让实验者高兴的好结果。”
“我突然明白了。” 陈耀晨转头望向言一，表情平静的吓人：“为什么我总是不快乐？因为我一直都在过他人想要我过的人生。我一直在产出他们想要的好结果，但是我想要的，他们一点都不在乎。所以我想要失败一次，我要一次坏结果。”
言一被陈耀晨的比喻绕的迷迷糊糊，不过她抓住了对方话的重点，认真的看着对方的眼睛：“你想要的是什么？”
陈耀晨的眼眸颜色很浅，接近琥珀色，那种被阳光惨透过的琥珀色。言一透过那层光，看见自己倒映其中。
眉眼，肩线，呼吸都印在他眼中，被那抹颜色温柔包裹。
“我想要...什么?” 陈耀晨笑着轻声反问。
陈耀晨湿漉漉的大眼睛认真看着你的时候，总会让人下意识的心软。言一突然觉得耳朵有点烫，她转头，不再盯着陈耀晨的眼睛：“这种问题别问我，只有你自己知道。”
言一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天气似乎也突然变得湿热起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起身，来到平台的围栏前，试图呼吸点新鲜空气。
“嗯，只有我自己知道。” 陈耀晨坐在长椅上，双手抱胸：“但是，我不敢去追求我想要的。”
言一疑惑：“啊？为什么啊？”
“因为我害怕失败，我承受不住失败的后果。”陈耀晨盯着言一，不夜城的光打在天空上，让她的身影变得清晰起来：“所以还不如从来就没有开始过，从没得到过比得到后失去，会让我好受一点。”
言一被这绕来绕去的对话扰的烦躁，她懂却也不懂陈耀晨的意思。如果是自己，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就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就像她与赛车，前几年放弃是因为自己的信念动摇，后面坚定了要开赛车的心，那她就会坚定去追求自己的道路。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我也不会居高临下的去说教你。但是陈耀晨你一定知道薛定谔的猫对吧...”
“打开那个盒子，你可能会得到你想要的，也有可能得不到你想要的。”言一转过身，认真的看着对方：“但是我知道，如果你不打开那个盒子，那你永远都得不到。”
言一大步走向陈耀晨，她伸出手：“你不试，就永远不知道你其实能赢。”
陈耀晨眼眸微颤，仰头望向言一。
良久，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他猛地伸手握住眼前的手。
言一愣了下，随即嘴角扬起，用力将陈耀晨从长椅上拽起。因为太用力，两人撞到一起，言一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仰去。
却不想，被拉入一个强硬的怀抱。
陈耀晨紧紧抱住言一，呼吸在耳畔交错，低声嘶哑呢喃：“那就说好了，我能赢———你不准反悔。”
言一被抱的有点窒息，她腾出手安抚似地拍了拍对方的背，这么多年没见，她发现陈耀晨说话变得前言不搭后语，虽然没完全听懂他什么意思，但是看样子应该是走出之前的颓废状态，要去迎接新生活了。
言一有点心疼眼前这位老友，当时他们疏远，言一也许有过怨言，但是今下见面，却再也生气不起来。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当年的事，对不起。”
同时说话，两人默契依旧如常。他们对视大笑，过往的误会和变扭风吹云散。
两人继续从半山腰出发，往山脚走去。不过这次两人的距离近了很多，也开始谈心沟通起来。他们聊起这些年对方缺席的自己的生活。
言一开始和陈耀晨说起这些年她经历的事，从赛车事业因为偏见受挫，到抑郁的那几年，后面走出阴霾。又说起自己环球旅行的计划，还提起了自己去给言容珊打工赚钱的事。
经陈耀晨转述，言一得知原来陈耀晨出国后的生活并不轻松。当年他父母离婚，他母亲一直希望他出国和她一起生活，但是他选择在国内跟父亲呆了几年。后来父亲再婚，再加上母亲那边一直施加的压力，他才选择出国和母亲一起生活。出国后，母亲一直给他学业上面增加压力，让他进入天才计划，跳级进入大学。并要求他两年读完大学本科，进入博士研究项目。
陈耀晨握紧言一的手，示意对方注意前面的石头：“每天就是泡实验室，再滚数据，然后重复。休学的这几个月，虽然过得也不是真正的开心，但是比之前要自由多了。”
言一有些同情陈耀晨，心想天才也不好当：“那你之后要怎么办？”
言一隐约觉得陈耀晨是不会再回去读博了，但是也摸不准他到底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之前一直在逃避，今天和你谈完，我想开了。跳级读书再去读博士，这些都只是我能做到的事，但不是我真正想做的。”
“我要去做我真正想做的事。”
言一好奇询问是什么事，对方只是笑着摇头，轻轻把手指放到嘴唇上：“保密。”
言一白了陈耀晨一眼，嘀咕着装什么神秘。陈耀晨看言一有点生气，连忙转移话题：“当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疏远你的。”
言一摆摆手：“没事儿。你爸妈离婚后，你一直在中间被反复拉扯。加上你妈一直想要你出国给你施加压力，你也内心煎熬得很，我都理解。”
陈耀晨听完有些哽咽。当初的事，虽然父母离婚后一直争抢他的监护权，让他备受煎熬，但是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嫉妒对方暑假出国交了新的朋友。他虽然从小就暗恋言一，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对方产生出这么多负面的情感。
嫉妒，占有欲，这些新情绪让他惊恐万分。因为父母离婚，他并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也没有人来教他怎么样正确处理自己的情绪，于是他只能选择逃避面对这些奇怪的新情绪。
陈耀晨多少次在深夜想起少年往事后悔到睡不着觉。他一遍遍的指责自己为什么因为嫉妒对方交了新的朋友，就自卑心爆发，故意远离对方。他变成了自己的敌人，他痛恨以前的自己，都是因为他，自己才失去掉言一身旁的位置。连对方因为赛车受挫，抑郁多年，自己都是现在才知道。
“对不起，言一。”
“没关系，陈耀晨。”
青梅竹马的默契不必多言，短短几个字，就能传达给对方自己的心意。
陈耀晨释怀的笑了笑，想要转换气氛，开玩笑道：“你的赛车技术给他们当司机也是大材小用了。”
言一臭屁道：“那可不~”
说完又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我是当司机？我记得我没说我是当司机打工啊...”
陈耀晨脸露慌张，找了个借口：“我是..我是想你从小到大做的最好的事就是开车，所以就猜你是给他们当司机。”
言一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不愧是天才，这都能推理出来。”
陈耀晨眼神到处乱晃，连忙转移话题：“你给他们那个偶像团体当司机，感觉怎么样？他们有没有甩大牌为难你？”
“挺好的，他们知道我是他们老板的女儿，都挺有礼貌的。不过就是私下和镜头前反差很大，很多团员都私生活混乱，除了顾问枫。”
陈耀晨挑眉：“顾问枫？”
言一点头：“对，他很好，人帅又有礼貌，台前台后都一样，是个好偶像。”
陈耀晨突然冷脸：“哦。”
言一有点摸不准陈耀晨现在脾气，聊几句就莫名其妙的不高兴。但是经过刚刚的谈心，言一似乎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样。她拍拍对方的肩膀：“哎呀，别吃醋，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陈耀晨听完后脸色更差，言一试探的加了句：“还有，永远的好同桌？”
陈耀晨：...
言一：“永远的好兄弟？！”
陈耀晨：可以了，别再说了！
时隔多年再次见面，被连发三张“好人牌”的陈耀晨，觉得自己内心在默默吐血。
暗恋成真似乎遥遥无际。
十八岁的青春总是夹杂着苦涩和甜蜜，让人捉摸不透。陈耀晨偷偷看着眼前这位贯穿他全部人生的暗恋对象，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悸动，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对她如此痴迷。
顽强的生命力，像是太阳一样的耀眼，将他从黑暗里，一次又一次的拯救出来。
他定下脚步：“言一。”
“嗯？怎么了？”
“你一定可以得偿所愿，成为F1冠军。”
言一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进F1都没准儿呢，还冠军啊？”
陈耀晨认真的点头：“我相信你。”
言一因为今天再次重逢旧时好友，又解开了多年的误会，情绪很是亢奋。她开心的蹦到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双手叉腰，伸出食指指向远方：“那好！我一定要进F1，拿个冠军给你看！”
两人继续下山，就像小时候放学回家一样，在路上叽叽喳喳的聊个不停。
“哎，你不是学空气动力学的吗？”
“嗯。”
“那你给我造个F1赛车吧。”
“好。”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你还答应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哈哈哈哈哈哈，那就说好咯！拉钩！”
“嗯，拉钩！”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