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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感染进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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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掉那批黑毛怪物废了相当大的精力,中巴侧边的保险杠壮烈牺牲,尚任在侧边单人座撞上车顶,脑袋上起了核桃大小的包。
最终还是依靠炸路暂时获得了安全。
映真在本子上记录二级感染者的外貌特征时,笔尖沙沙,她将这些当作第一手资料,打算和芬雅见面时一起研究,细致程度不逊色于研究日志。
驾驶座的司机从曲柳变成了庄逢雁,余光里看到映真在写字,于是尽量将车开的平稳一些。
“你怎么发现的?”映真对身边的视线格外敏感,不等庄逢雁转头就看了过去。
“什么?”偷听不会让庄逢雁紧张,但偷看被发现,庄逢雁还没有完全抛弃脸面。
“你怎么发现那个感染者在偷听的?”像要对话一样,映真板正的转动整个身体朝向她。
“我……”庄逢雁突然觉得手下的皮革有些硌手,但面上还是一派冷静,“是味道。”
“味道不对?”
“嗯。他们的味道和丧尸感染者不一样,”庄逢雁打着方向盘,心随着说话慢慢平静下来,“像是在腐肉外面裹了一层皮毛的味道。”
“其他的呢?”映真记下庄逢雁的话,思索着继续询问,“打中其他的地方有效果吗?”
“没有,我开了三枪,一枪打在手上,一枪在肚子上,只有脑袋上那枪有效果。”庄逢雁像个冷酷的杀手,没有任何感情。
映真点头,记录下来:“移动速度比起S城遇到的那批丧尸态感染者更慢了一些,但意识和思考程度似乎进化的更深了一些,除了这些,还有要补充的吗?”
逢雁摇头:“事情发生的太快了,目前来看只有这些。”
郑映真若有所思的点头,在那只手绘的黑毛怪物边逐一添上要点,脑子转得飞快——如果说丧尸形态的感染者是第一级,现在的猩猩型是第二级,那之后呢?被感染病毒的人在变成丧尸、猩猩之后会进化成什么?
她想起小学时看过的科普图书,那时对于人类文明的产生最广泛的说法还是“猩猩进化论”,在山林中经历几百年的捕猎进化后,猩猩褪去皮毛、开始直立行走、走出山林、产生文明、建立社会。
但现在是这样吗?
气候的古怪和这个来源不明的病毒感染发展下去,会进化出新文明吗?
“……生气?”庄逢雁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宇宙传来,只剩句末的两个字插进思绪。
“什么?”映真转过头,手上顺势带上了本子,看向逢雁的眼神像个知错就改的好学生,“我刚刚没听清,可以再说一遍吗?”
她当然不是什么“知错就改”的家伙,庄逢雁心里清楚,但还是屈于理亏,开口时声音和语速都放慢许多:“我是说,那天是我做错了。”
“不管是你,还是郑敬真,你们都有选择说和不说的权力。”她清了清嗓子,或许是觉得尴尬,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鼻尖,“不顾及你心情的追问,是我做错了。”
大概是很少这样郑重其事地道歉,庄逢雁不敢看映真一眼,双眼紧盯着前方路况,侧面看过去,下半张脸绷成一条紧紧的线,像是成鹰成雀拉满的弓弦。
映真觉得好笑——海外求学时,她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人。
研究院不缺天才,但天才往往眼高于顶,面对比他们年龄小,比他们出处弱的人,他们是不会低头的,即便后来深刻的认识到那个曾经瞧不起的瘦弱女孩是个远胜过他们的天才,也不会低头。
过去有人向她道歉,因为她能在学术上胜过对方;有人道歉,因为她是芬雅研究所最年轻的研究员;有人道歉,因为她姿态强硬的愤怒反抗……
但这样郑重其事的、自发的道歉,是少有的。
“我有些好奇,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话说出口映真就有些后悔,天地良心她没有一点想要讽刺的意味,只是单纯好奇,但在这种语境下反而显得有些奇怪。
万幸庄逢雁没有多想,她关了远光灯,目光柔和了许多:“我父母都是军人,她们——和其他父母一样,该教育我的时候教育我,该奖励我的时候奖励我,没什么区别。”
她这么说。
但何其困难,在该教育的时候教育,该奖励的时候奖励,庄逢雁大概从来不知道对于大多数父母而言,只是做到这两点已经是难得的不能再难得的事情了。
映真轻轻笑了一下,短促的,却和过去礼貌性的微笑不同,带着几分真心实意。
“在笑什么?”庄逢雁不解。
“之前我总在想敬真为什么和你做朋友……”
“怎么?我看起来很难接触吗?”
“不是,只是敬真更喜欢和一些普通的孩子来往,像你这样的人,她一般不会靠近的。”
“我这样的人?哪种?”
“漂亮的、聪明的、感觉有些强势,不近人情的。”映真说的全是对庄逢雁的第一印象。
庄逢雁无奈一笑:“你们俩真不愧是亲姐妹。”
“我和敬真在看人这点上眼光几乎一模一样。”像是考试后校对答案验证正确,映真得意的笑起来,“但接触过就会发现不一样的地方了。”
“哪里不一样?”庄逢雁完全忘记自己打破砂锅问到底带来的冷战,又开始一问到底。
映真这次却没有回答,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
车轮疾驰在漆黑一片的高速上,映真注视着那朵“玫瑰”的侧脸,不,她早就不把庄逢雁看作一朵单薄的玫瑰了。
映真没有说出口的话有很多,逢雁,少校,这个比自己年长三岁的,姐姐的校友,其实是个没那么聪明的人。
在几乎是末世一样秩序崩坏的时刻,责任感甚至比不过一包过期的饼干,起码饼干尚能果腹,而责任感只能带来数不清的危险和拖累。
能带着拖累行走的人——啊,像是钟楼——郑映真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
研究所的宿舍后那栋据说历史悠久的钟楼,它是建所的那位女士亲手设计的钟楼,在一届又一届学生的传说中,它的每一个齿轮都带动着地下水闸机,这才得以让附近的每一个喷泉都能正常运行。
但伫立在那里几百年的时间里,它表面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钟楼,甚至鲜少发出响声。
庄逢雁就是这样。
映真重新望向晦暗不明的前路,不会容易的,离开J城,去往下一个城市的路,不会容易的。
一切都和她的预测没有出入。
自从离开被偷袭的停车场后,诺亚方车的行进几乎处处受阻。
那些金刚型感染者已经是智力更高的生物了,他们懂得盘踞在加油站、商店、药店这类人活着就必须要去的地方,甚至开始埋伏在高速公路边,一旦有移动的车辆经过就会伺机而动。
为了减少正面冲突,规划里通过城镇确定位置的方案被庄逢雁果断放弃,她只从高速通行,车子的天窗开始整日开着,二层上二十四小时轮班执勤。
龟速前进的第四天,车里的物资因为高温急速腐烂,食用水不断蒸发;
第五天,吃完最后一餐,喝完最后一批水,车子进入J城边界。
没有任何好转的趋势,感染者越来越多,被骚扰袭击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必须得进城,”王茜茜揣着她的物资本,敲打着脚边的筐子,“水十瓶、土豆二十个、罐头五个,今天晚上过完,明天就没得吃了。”
“现在进去太危险了,白天车外温度已经达到七十度了,正常在外面呆上一个小时都会有不舒服的情况出现,车上医疗条件简陋,一旦有人因为中暑出现问题,会很麻烦。”
李杏林从天窗梯子上下来,顺手提起挂在窗边的酒精喷壶,毛巾蘸上稀释过的酒精擦过皮肤,不仅可以迅速降□□表温度,连带着还能隔绝空气里存在的病毒。
她皱着眉,拍打着白大褂上的灰尘:“饭少吃两顿不会死人,但现在进入城区很有可能会死的。”
王茜茜最近很少因为娇气的生活习惯和人争执,她甚至戒掉了已经退而求其次的每晚擦脸的习惯,但现在耳听李杏林的反对意见,火气立马冒了起来。
她圆规一样,双脚岔开,一手叉腰,手里卷成筒的物资本在空气中指指点点:“你的意思是大家为了不被咬,就得呆在车里等着饿死?别的不说,就说洁柔、高树和成鹰成雀吧,一个孕妇,三个长身体的孩子,这么饿着,遇到事情连跑都跑不动
——”
她话一顿,或许是觉得自己一个人说服力不足,于是转向映真:“映真,你读书多,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郑映真一愣,骤然被拉进话题中心,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们,很明显,大家也在等着看她站在谁身边。
每一个字都会影响决定,映真还在纠结衡量,庄逢雁倏地插了进来:“王茜茜说的对。”
她从来不姐姐妹妹,阿姨奶奶的喊,只一味称呼名字,但现在王茜茜只听见赞同,称呼计较立马被抛到脑后,激动的示意她多说。
庄逢雁不晓得是真的用背后的眼睛看到,还是话没说完,接着说了下去:“我们离开T市就是为了不坐以待毙,现在如果因为危险就刻意避开,那和最开始留在T市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