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照片引发的》找碗

31、好

　　“你在干什么？”
　　一声质问犹如惊雷一般劈进了左仓的耳朵里，他茫然无措地张张嘴，明明人又高又壮，但现在看着却有些弱小无助。
　　特别是还发着烧，嘴唇没有血色，还有点发白。
　　李乘歌知道自己有点反应过激，但现在心脏砰砰直跳，他实在冷静不了。
　　“左仓，”他艰难地念出这个名字，光是动动嘴巴都很疲惫，“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都没再开口，沉默就这样蔓延。
　　这是他们重逢几次后第一次这么直观地去说从前。
　　左仓想说能先别说这个吗，我现在还在发烧。
　　可这样又是一种道德绑架。
　　他好像回到小时候了，紧张不会掩饰，只知道扣扣手指。
　　“乘歌，”他不想再放弱声音讨对方心软，尽量端着嗓子开口，“你怎么想？”
　　“什么我怎么想？”李乘歌坐在沙发上，侧过头示意他也坐下。
　　于是左仓坐在沙发另一侧。
　　两个人像砝码一样，压在天秤上。
　　“我不怎么想。”说出这句话时，李乘歌直直看向左仓，“我对过去没什么留念了，也不痛恨什么，左仓，我已经开始新生活了。”
　　听到这句话，左仓感觉自己已经灵魂升天，自己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过去的一点点美好回忆对李乘歌来说也不足一提。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句没用、没意义的“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过你。”李乘歌看见左仓毛茸茸的发顶，忽然开口，“以前应该是喜欢过的，不然也不会同意你亲我。”
　　“我觉得这句话我也喜欢你是我以前欠你的。”
　　左仓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有些着急地走过来，想让李乘歌不要说了。
　　他从沙发上起身的那一刻，就从天秤上彻底出局。
　　在这段感情里，他从来就不是胜者。
　　刚刚还高大的身躯现在缩成一团，左仓趴在李乘歌腿上，眼泪不停地流。
　　李乘歌摸摸他，低声说：“我们那时候应该珍惜当下。”
　　“什么叫珍惜当下？”左仓的眼泪滚烫，一滴一滴掉在李乘歌手腕上，“意思是我们没有以后是吗？”
　　李乘歌没说话。
　　其实为对方流过眼泪也是一种结局。
　　“你能走出来，我很，高兴。”眼前的左仓和记忆里的左仓重叠，他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狼狈的样子，“我以前做错事，我知道错了，我想弥补，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好不好乘歌？”
　　他蕴含感情的泪水像透明的纹身，印在李乘歌手腕上。
　　他又一次对左仓心软。
　　“什么机会？”
　　“一个，认真追求你的机会。”
　　窗外传来树叶“唰唰”的声响，和蝉鸣一起，像是夏天的标配。
　　高中的夏天，左仓遇见了青涩的李乘歌。
　　今年的夏天，左仓终于说出了从前一直没有机会说出的话。
　　老旧的小区不隔音，左仓清晰地听见了空调外机的声音。
　　此时是如此美妙。
　　李乘歌坐在沙发上，他跪在李乘歌面前，他说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好不好？
　　沉默良久，就到左仓以为两个人的结局就是这样了的时候，李乘歌说好。
　　他说，好。
　　他觉得他能记住这一刻直到死去。
　　有一首有些年代的歌，左仓觉得它和李乘歌是那么适配。
　　李乘歌从过去到未来都是迷人的、危险的。
　　在他眼里也是真的最特别的那个。
　　孟柯曾经问他，为什么喜欢李乘歌。
　　漂亮？聪明？刻苦？坚强？
　　都不是，这些都是附加条件，别人也有，他又不喜欢别人。
　　他只喜欢李乘歌。
　　喜欢没有理由，喜欢就是理由。
　　左仓站在门口，眼睛还有点肿，声音也是哑的。
　　“我走了，你进去吧。”
　　“嗯，回去记得量体温。”李乘歌扒着门框，还有点不适应，“等你走出单元门了我就进屋。”
　　左仓点点头，恋恋不舍地又回头看了一眼，最后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粘人，转身走入暮色中。
　　等出了单元门，他停顿了一下，还是犹豫着转头回望了一眼。
　　李乘歌站在厨房的窗前，顶头的暖光让左仓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对着自己摆了摆手。
　　那是再见的意思。
　　这次他们可以再见了。
　　在原地注视良久，左仓慢慢抬起手也晃了晃。
　　那道影子顿住了一下，然后飞快拉上窗帘，再过一会儿，厨房的灯也被关上。
　　整套动作看起来颇有“落荒而逃”的架势。
　　左仓觉得可爱。
　　他看过太多李乘歌的背影，落寞的、孤单的、决绝的，坚定的抑或是受伤的。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与李乘歌用相对的视角告别。
　　他搓了搓手指，想念着刚刚与李乘歌的碰触。
　　厨房的灯关了，但客厅还开着一排小灯，客厅和厨房刚好成为明暗交界，李乘歌站在拐角，心脏怦怦直跳。
　　虽然一直警告自己不要再惦念不可能的东西，但追求幸福的权利谁都有吧？
　　“跟他在一起确实是开心的…”李乘歌轻声哼哼着说。
　　人生在世，开心最重要。
　　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和左仓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也确实开心，所以接受了左仓的请求，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他再一次拿出十八岁时自己给自己洗脑的说辞，不过这一次没有不敢承认，而是真心实意的愿意。
　　深夜十点，左仓刚洗完澡，头发半湿，水珠不经意间落在手机屏幕上。
　　他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一手敲着键盘，思索了一会发出一条消息。
　　Ov=：乘歌晚安【无辜.jpg】
　　聊天框中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跳了又跳，最后弹出来对面人的回复。
　　乘歌【爱心】【无辜】：嗯，晚安
　　乘歌【爱心】【无辜】：退烧了吗
　　左仓傻笑了一下，心满意足打字：退了
　　对面又发来了一个嗯，过了一会儿又发来了一个睡觉的emoji。
　　这一刻的左仓忽然明白了按正常追人流程谈恋爱的乐趣与仪式。
　　仅仅只是一条消息就足以让他笑出来，会因为对方短暂不回复而心脏狂跳，也会因为对方多回消息而心满意足。
　　他欢快地回过去一个晚安，然后放下手机，长舒一口气。
　　他忍不住在家里来回踱步，精神亢奋，无法停止。
　　最后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他擦干头发做了半小时俯卧撑才平复心情。
　　躺在床上时左仓再一次打开手机，看着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忍不住翘起嘴角。
　　今夜注定好梦。
　　是这六年来，最香甜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