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千岁》卿本多肉

24、第 24 章

　　“陛下——”

　　一大清早，唐潞就笑嘻嘻地出现在萧罹房门前。

　　“陛下要不要同我们一起用早膳啊？”

　　萧罹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几秒，随后挪开视线，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那样子，还真像是嫌弃。

　　“皇后娘娘还望谅解。”常安在唐潞身侧低语，“陛下没有与他人一起用早膳的习惯，绝不是在嫌弃娘娘。”

　　唐潞笑容依旧，无所谓地摇摇头。她当然知道这萧罹嘴硬心软，看他头顶不知不觉涨到20的好感度就明白了。

　　“娘娘啊，陛下等会儿还要与豫王殿下商讨事宜，恐怕是无法陪娘娘用膳了……”常安遗憾道。可是他话音刚落，豫王府中的一名下人就忽然间出现，在常安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

　　待那下人退下后，常安如实禀报给萧罹：“陛下，豫王府中的下人说，豫王殿下此刻似乎还没睡醒。”

　　“还没睡醒？”萧罹微蹙眉头，感到有些意外，“好端端的，怎么睡迟了？”

　　这轻微的话语还是顺风飘进了唐潞的耳朵里，她脸上的笑容险些一僵。不是吧，不会是昨晚给他灌酒灌过头了吧？

　　“哈哈哈，既然王爷还未醒，陛下不如先用了早膳如何？”她立马提议道。

　　常安一听，喜笑颜开。说得好啊娘娘，就是要这么主动！

　　萧罹沉沉的目光在唐潞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迈步向前走，在经过唐潞时，虽然声音很轻，但还是被唐潞捕捉到了。

　　“嗯。”

　　唐潞愣了一瞬，最后连忙跟上：“陛下等等我，我给你带路——”

　　-

　　除了那晚的夜市和次日的早膳，这段时间唐潞再也没和萧罹相处过。他似乎很忙，整日在王府里甚至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但是有求必应，要什么都会尽量满足，这几天她们确实是玩爽了，感觉纯粹给自己放了个假。

　　“陛下今日又早早出去了吗？”唐潞站在萧罹的门前。

　　“是啊娘娘。”常安说，“娘娘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告知陛下，托属下转述就行了。”

　　唐潞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失落，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她摇了摇头：“没事，不用打扰陛下了。”

　　她刚要抬脚离开，却又被叫住了。

　　常安：“娘娘，还请回去后收拾行李，陛下让娘娘们先行回宫。”

　　“先行回宫？”唐潞愣了一下，“……那陛下呢？”

　　“陛下有事要去处理娘娘不必担心，但也别多问的好。”

　　唐潞听到这话是一阵恍惚。不禁就想到那个寂寞的背影。

　　每每回想起夜市那晚，唐潞就莫名有些遗憾。每当她以为自己与萧罹总算进一步时，就会发现他们之间隔着还有好多，捉摸不透。

　　她不是有多在意萧罹，只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觉得萧罹不再是游戏里要攻略的角色，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以为自己已经逐渐打开对方的心扉，可事实是她依旧无法走进他的世界。

　　萧罹这个人，好像天生就是孤身一人的。

　　“娘娘？”常安有些担忧地看着唐潞，可是对方居然并没有露出什么失落的神色。

　　反而是出奇的平静，似乎她早有所感。

　　“我知道了。”唐潞微笑道，“那我先回去了。”

　　-

　　远方的山林中，沉重的钟声在谷间回荡。一声，一声，像是神明对凡人的回应，又像是对遥远时空的追溯。

　　穿过重重竹林，踏过一排排铺满苔藓的石阶，隐藏于林中的佛寺显露真容。年迈慈祥的老者站在台阶上，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的裂痕，眼底却不见浑浊，一片清明。

　　他似是有感，停下手中转动的佛珠，对着来人欺身，声音尽透沧桑：“施主，好久不见……”

　　萧罹双手合十放置胸前，微微屈身：“方丈。”

　　老和尚笑道，脸上的皱纹变得更加深：“施主今日想见之人，恐怕还是不想见您。”

　　萧罹眸色一沉，垂下眼：“我知道。”

　　一阵山风吹过，将远方的钟声送至于此。老和尚注视萧罹片刻，一声叹息，侧过身为他让道：“施主请吧。”

　　他拾阶而上，庙中的香火气越来越清晰。直到终于来到那佛寺门前。

　　寺中摆着一座大佛，周身香火缭绕，香火模糊了佛像的眉目，让它看起来既神圣又冰冷。佛前跪着一妇人，一身素衣，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木鱼。

　　咚、咚、咚……

　　这空荡荡的佛寺中只剩下这一声一声的敲击声。

　　萧罹深吸一口气，攥紧身侧微微颤抖的手，像是用尽最大的勇气，终于抬脚迈进寺内。

　　轻微的脚步声在此刻显得尤为清晰。

　　终于，他走完了这一段漫长的路，停在妇人身前，终于看清了这妇人的长相。

　　岁月虽在她脸上留下了沧桑却带不走她动人的美丽，仔细一看会发现她的鼻梁侧有一颗小痣，和萧罹一模一样。

　　“母妃。”

　　咚——

　　木鱼敲击声戛然而止，美丽的妇人终于睁开眼睛，却没有看向他。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就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你来干什么？”

　　萧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住，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而他没有感觉到意思疼痛。

　　他没有回答问题，但是妇人似乎还是看出了他的来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是遇到了什么人吗？”

　　这句话，乍听像是一位母亲对孩子的关心，然而此刻却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刃，直直刺进他的心口。原来还是会感到痛苦，原来他还是没有麻木。

　　“是谁又给了你缥缈虚无的希望？你还没认清现实吗？”妇人终于肯抬头看向萧罹，那双美丽的眼睛却空洞无神，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母亲脸上的厌恶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你是个怪物，你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无数人的人生，你注定孤苦一人。没有人会来爱你，没有人会陪着你，他们迟早会离开你……”

　　“你造了那么多孽，还有脸渴望幸福吗。”

　　咚——

　　远处传来佛钟的低吟，萧罹却什么也听不到。他只感觉到有什么刚刚萌芽的东西，忽然间又碎掉了。

　　面目和善的佛像，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们。此刻它的慈眉善目在萧罹眼中变成了赤裸裸的嘲讽，多么可悲又可笑……

　　山风阵阵，落叶萧萧，老和尚依旧站在原地等待，面带慈悲的微笑。
　　“施主可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无人应答。萧罹眼中情绪翻涌，却最后也只是伏了伏身告辞。

　　可没等他走出几步路，老者沧桑的声音再次从身后想起：“施主，有一劫。”

　　萧罹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老者站在天光中，面带微笑，像是遥远传说中的贤者，智慧又无所不知。

　　“什么劫。”

　　老和尚摇摇头：“是劫也是缘。天赐的缘分，不可说。”

　　天赐的缘分？萧罹不禁冷笑一声。上天如今让他变得一无所有，又能给他带来什么缘分？

　　但萧罹还是颔首道谢：“多谢方丈告知。还请方丈……多多关照一下我母妃。”

　　“施主。”老和尚再次开口叫住了萧罹，“这山上有一座神庙，施主可去看看。”

　　萧罹顺着他的话看向山上。放眼望去是一片又一片郁郁葱葱，连绵不绝。一阵风吹过，这整片的山林便跟着一起摇曳。

　　他似自嘲般轻笑一声：“我知道……”

　　这山上有一座神庙，他知道的。那年，他年岁尚小，跟随皇宫的队伍来到这佛寺祈福，小妹拉着他去山上乱闯。

　　误打误撞，两个娃娃看见了一座早已破败不堪的神庙。神庙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已经变得连房梁都摇摇欲坠。庙中神像的五官也是模糊不清，不似佛祖也不似菩萨，却也有着悲悯苍生之感。

　　就是在这老旧的神庙中，却有人影。那人告诉他与小妹，这座庙许愿很灵。

　　萧罹虽年幼却不信这神佛，也不信这许愿灵一说。可是小妹却上前许愿了。

　　小妹当年许了什么愿，有没有实现，都无从得知了。毕竟人都不在了。

　　而那个告诉他们许愿灵验的人，也早已在萧罹的脑海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还是能清晰地记住那一句“这庙许愿很灵的”。

　　一直记到他血染了龙椅，亲手斩下了他生父的头颅。

　　那一夜，宫中火光四起，他的父皇终于肯看他一眼了，只是脸上只有恐惧与惊愕。也许是到死前都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个默默无闻的七皇子吧。

　　他浑身浴血，每一级石阶都留下暗红的血迹。

　　他像个恶魔，站在那神圣的佛堂前。

　　也就是那一夜，他的生母终于对他展露了除厌恶与愤怒以外的一种情绪——恐惧。

　　她像是看见怪物一样盯着他，以至于她都忘了像以前一样打骂他。

　　就是那一夜，萧罹失去了所有。他置身于脑瘫中，混沌沉陷。

　　可是偏偏是那一刻，他脑海中却莫名蹦出了那句话。

　　“这庙许愿很灵的。”

　　于是当他回过神时他已站在那破败的神像前。他学着当年小妹的样子，虔诚许下自己的心愿。

　　可惜那个人是骗他的，这神庙根本就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