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捡来的女鬼非要当我姐！》灯尽雪

1、第一章 不速之鬼

　　法默的睡眠像一层薄冰，精准、脆弱，且通常在六点五十七分准时破裂。

　　但今天，冰面是被一道刺眼的视觉噪音砸碎的。

　　她睁开眼，视网膜上烙印着一个绝不属于她这间极度秩序化卧室的影像——一个短头发的女孩，正蹲在她的床沿，凑得极近，一双过于明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满是好奇。女孩穿着一身略显臃肿的黑色机车服，皮质表面在晨熹微光里泛着生硬的亮泽，耳朵上甚至戴着一排细小的银色耳钉。整个人像一帧错误插入的朋克电影片段，硬生生嵌进了她这片绝对禁播的领域。

　　法默的呼吸骤停。

　　边界感是她构建生存的基石，每一厘米都有其坐标，每一样物品都有其归处。陌生人的骤然入侵，尤其是以这种近乎恐怖片的形式，让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冻僵，随即又像烧开的滚水般咆哮着冲向四肢百骸。

　　几乎是本能，她猛地弹坐起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床头板上。手指已经摸到了枕边手机冰凉的轮廓，解锁、打开拨号界面、按下那三个数字的动作流畅得近乎痉挛，指尖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等等！别！！”女孩似乎完全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脸上的好奇瞬间被惊慌取代，猛地伸出手——半透明的手——试图阻拦，却毫无悬念地穿过了手机机身。

　　法默的动作僵住了。她瞳孔紧缩，死死盯着那只穿透了实体手机、却还能清晰看到屏幕数字的手。

　　不是人。

　　这个认知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倏然缠上她的脊椎。

　　“你…是什么东西？”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喉咙发紧，带着一夜未开口的沙哑，以及无法掩饰的惊惧。

　　女孩，或者说，女鬼，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自己那头看起来刺挠挠的短发，脸上挤出一种试图表达无害却因为打扮而显得格外别扭的笑容。“那什么…先说好，你别再报警了哦？警察来了也看不见我，只会觉得你…呃，需要帮助。”她语气有点飘，带着一种故作轻松的赖皮感。

　　法默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沉静得过分的眼睛盯着她，捏着手机的指关节依旧绷得死白。她的世界是讲逻辑和顺序的，眼前这一切显然严重悖逆了她的准则，引发了一种近乎生理性的恶心和排斥。

　　女鬼见她脸色难看，赶紧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努力正经的样子：“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颂姜。歌颂的颂，姜子牙的姜。如你所见，目前…嗯，算是个枉死的鬼魂。”她顿了顿，仔细观察着法默的表情，后者脸上只有一种“快说，说完快滚”的冰冷厌烦。

　　颂姜撇撇嘴，只好继续：“然后吧，上天，或者随便什么管这事的老大，给了我一个机会。说我只要找到一个人类，跟她共同生活三个月——字面意义上的同吃同住同劳动，距离不能超过两米——期限一到，我就能化出实体，重新复活！”她说到最后，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夸张的咏叹调，试图冲淡这诡异气氛。

　　法默沉默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像一只油腻的苍蝇，试图钻进她严密防护的世界。她等颂姜说完，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里都带着拒绝：“为什么是我？”

　　颂姜眨眨眼，一脸“这问题问得可真没水平”的无辜：“不知道啊，随机抽选吧？或者看你顺眼？反正绑定的时候也没个说明书。”

　　法默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像是真的吞了苍蝇。她斩钉截铁，一字一顿：“恕我不能帮忙。请你立刻离开。”

　　她的生活容不得任何意外，尤其是这种聒噪、无序、还穿着机车服的巨大意外。她需要安静，需要绝对的控制，需要每一寸空气都按照她设定的轨迹流动。而不是一个死了都不安分的鬼魂。

　　颂姜脸上的无辜瞬间转化为一种狡黠的、近乎无赖的表情。她摊开那双半透明的手，慢悠悠地飘起来，在法默极度抗拒的目光中，绕着床飘了小半圈。

　　“哎呀，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她的语气轻快得可恨，带着一种“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赖皮劲儿，“由——不——得——你——”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欣赏着法默骤然变得更加苍白的脸。

　　“绑定仪式…呃，或者说绑定意外？反正已经完成了。从今天起，未来三个月，”她笑嘻嘻地，伸出透明的食指，隔空点了点法默紧绷的眉心，“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两米，超出一厘米都不行。所以——”

　　颂姜的身影倏地一下凑近，几乎要贴到法默鼻尖，尽管没有实体温度，却带来一股无形的、搅乱一切的旋风。

　　“请多关照啦，室友。”

　　法默僵在原地，拿着手机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她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机车服、笑容灿烂又蛮不讲理的鬼魂，感觉自已精心构建了多年的、用以抵御外界和内心风暴的坚硬外壳，在这一刻，被硬生生凿开了一道刺耳的裂缝。

　　裂缝里，灌进来的是名为颂姜的、嘈杂的、不受控的穿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