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己（叶荧）》香泉影蘸胭脂冷

7、恋爱

　　荧开始恋爱了。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龙海瞧着荧和万叶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黏腻起来，即便万叶被奥拉夫传唤离去，也经常因为发呆而被龙海一巴掌拍翻在会议桌上。

　　奥弗拉皱着眉不忍直视，并无时无刻不在怀疑自己向其寻求帮助的决定是否正确，然而收敛好情绪的万叶总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文采斐然武艺超群，他为奥拉夫制定了十分详尽而周密的作战计划，很快将盘踞在清泉镇周边的几个盗贼窝点端了大半，顺便夺回了一部分被抢走的货物。

　　“所以剩下的货真没办法了？”

　　龙海快愁死了，这批货是送往麦色尼商会的样品，数量上可以缩水，但至少品类不应该参差不齐，不然谈不成合作，船上满载的货物便会积压下来，南十字号这趟西洋之行算是白走了。

　　“那些货大概率已被损坏，即便找回来也无济于事。”

　　万叶比龙海冷静，他牵着马望向前方，马儿驮着包装已经磨损的货物，叮叮当当略显喧嚣，脚下绵延不尽的草地被风掀起层层绿色的波浪，像水里的波纹，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龙海心烦意乱地在耳边嘟囔着，可万叶的心思都被波浪尽头，那抹雪白的身影所吸引。

　　无序的风撩着她比阳光还耀眼的金发，脚下翻飞的裙摆就像花丛中飞舞的蝴蝶，让万叶的心情似乎也跟着雀跃起来。

　　被盗贼洗劫之后，清泉镇多了许多修复重建工作要做，领主骑士奥拉夫下令采购材料和工具，奈何人手紧张，许多涉及到地方财政账目的问题被逐渐累积，已经大大超过了税收官所能负荷的正常工作量。

　　而万叶某次带着荧参与剿匪商讨会议时，正好碰见税收官愁容满面地在向奥拉夫诉苦，他一把年纪满头雪发，而奥拉夫也是一脸无奈，财政支出无人管理，账目上一塌糊涂，再加上眼前亟待解决的匪患，奥拉夫整个人都被愁云包围着。

　　“这里的计算有问题，冬季土地休耕的维护费用不应该放在今年的公共预算管理范围内，不然会影响实际的税收结果。”

　　荧指着搁置于圆桌上的文书，软软地说着，瞬间将会议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奥拉夫惊讶地抬起头，他原本对万叶除了外出以外都将荧带在身边的行为颇有怨言，就连此刻的商讨会议也不例外，奈何对方大言不惭地向自己解释荧是他的随身翻译，奥拉夫一时无语凝噎，就连身旁的龙海也忍不住扶额，却也不好直接拆穿他的谎言。

　　而此刻奥拉夫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说：“不愧是清泉镇最尊贵的客人，能在一堆如此混乱复杂的账目中，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那一副有求于人的算计模样，让荧的心脏不禁“咯噔”一跳，果不其然下一秒奥拉夫连客套话都懒得说了，直接要求荧能协助税收官处理财政计算工作，“如您所见，穷乡僻壤难以招纳识文断字之人，更何况具备数学计算能力，和懂得财政管理知识的税收官。”

　　“若您能答应协助我们的工作，日后必定重金酬谢。”

　　荧有点犯难，她抬头看向万叶，发现对方也在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她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那好吧！”

　　荧看向奥拉夫，说：“我可以协助税收官处理账目问题，但也请奥拉夫先生不要对我抱太大希望才好，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专业人士。”

　　就这样，荧和万叶一样，也开始了被奥拉夫奴役的日子，当万叶外出与盗贼们兵刃相见时，荧便在马不停蹄地处理着税收官博尔特塞给她的那些常年累积下来的财政遗留问题，如此混乱的账目也是让荧叹为观止，就连类目分拣都进行了好几天。

　　这天荧从早上一直工作到下午，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看看天色估摸着万叶他们也该回来了，于是放下手里的账目文书，一个人跑到镇口的小山丘上，远远看见万叶领着一帮手持武器的年轻小伙满载而归，突然间觉得身体似乎也没那么疲惫了。

　　而随行的龙海见万叶听自己讲话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顺着目光望去后，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认命地从万叶手里夺过缰绳，说：“算了，麦色尼那边的交涉应该可以利用别的渠道，北斗认识的人也算不少，打点一下估计也能起到点作用。”

　　说完便招呼那些年轻人先一步进入了清泉镇，而经过荧所在小山丘时，一群人还不忘发出暧昧的呼喝，弄得荧满头黑线，尴尬得想要转身逃跑。

　　而万叶径直朝她走来，带着一缕风，夹杂着属于他的味道将她护在身后，然后抬手将她眼前的发丝拂至耳后，动作自然得如同进行过千百遍。

　　他低头看着荧有些泛困的疲惫模样，说：“累了吗？”

　　荧老实点头：“有一点。”

　　“你若不愿再继续下去，我现在便替你去回绝了奥拉夫。”

　　万叶是认真的，他一直不赞成荧答应奥拉夫接手财政管理协助的事情，涉及到地方领主的内部事务，牵扯太多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但他也不能强制荧放弃自己的意愿。

　　果不其然，荧闻言后立即摇头拒绝：“当初是我答应奥拉夫的，现在说放弃，多少有些不厚道……”

　　“况且博尔特也一把年纪了，没人帮忙的话怕是要累死，还是别太打击他的好。”

　　荧笑着对万叶说，却发现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怎…怎么了。”

　　荧被他盯得有些尴尬，气呼呼地问。万叶摇摇头，说：“当初你为什么要答应奥拉夫？”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万叶，当时在会议上荧答应得也不是十分干脆，与其说接受了奥拉夫的委托请求，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权衡利弊的结果，他知道荧有许多没有告诉自己的秘密，也从未打算让她对自己全盘托出，却又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地接受这种隐瞒。

　　如此纠结和矛盾的心情伴随着他这段时间的所有行动，就连与盗贼厮杀都变得更加凶残和狠戾，看得众人冷汗直流。

　　最后万叶到底还是忍不住亲口问了出来。

　　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在乎荧，然而荧却对他所问之事流露出了犹豫，这让他有些失望。

　　“你们不是有求于奥拉夫嘛！”

　　荧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咬着嘴唇小声道：“那我帮他，也对你们追回货物有利不是吗？”

　　“毕竟……当初也是因为要救我，才害你们没能及时追回货物的。”

　　万叶愣了愣，没想到荧居然会因为这个而答应奥拉夫的请求，他看着荧被接近落日时分的阳光肆意亲吻的脸庞，突然觉得一直萦绕在心里的那片阴霾也被驱散干净了。

　　“是这样吗？”

　　他伸手揉了揉荧蓬松柔软的金发，就连说出口的话都漾着一股无法掩盖的愉悦。

　　“那为了感谢你的辛勤付出，我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什么？”

　　荧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讶异他此刻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然后便一脸茫然地被他牵着送上了马背。他们骑着马在草地上奔驰，顺着山路来到了清泉镇东北方向的摘星崖，时值太阳落山，高耸的悬崖被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日光底下。

　　万叶将荧从马背上抱下来，看着周围景色满意道：“嗯，看来时间刚好。”

　　这里是他随奥拉夫手下外出剿匪时偶然发现的，当时想到若有机会一定要带荧来看看，世间风景万千，独自欣赏了那么久，也希望有人陪在身边与之分享，而荧，是他首先也是唯一能够想到的人。

　　荧被眼前瑰丽壮阔的景色吸引，这里地势极高，底下海浪正在疯狂地拍打岩石，环眼而望，让人心生一种世界皆于脚下的错觉，令一切烦恼都变得渺小起来。

　　“好漂亮。”

　　荧不禁发出感叹，他们倚坐在靠近悬崖边缘的一块巨大的岩石上，而万叶则自始至终牵着荧的右手，不曾放开。荧感受到被掌心包裹的温度，悄悄扭头将视线转移到了身旁之人的脸上。像是有所感应一般，万叶也侧头看了过来，夕阳散发着深沉的色彩，在他脸上投**影，荧被他眼里毫无遮掩的温柔怔住了。

　　那是一种与以往不同的眼神，曾经因恪守礼仪而显得克制的疏离，已被逐渐染上了更为亲近的色彩，正一点一点入侵着荧的感官，而随着心跳失去控制，荧的思绪都被万叶突如而至的亲吻瞬间淹没。

　　就像当初在南十字号上相遇一样，没有缘由的，就这么将她轻易捕获。

　　逐渐暗淡的夕阳，呼啸的风声，凌乱的呼吸，以及被万叶拥抱在怀里的触感……荧就像失去了思考能力的人偶，任由万叶指尖没入柔软的金发，桎梏着她的动作让她与自己紧紧相贴。

　　直到最后荧几乎已是趴在万叶身上，手脚发软而不知所措。身后是最后一缕日光陷入海面后残留的余晖，轻轻地覆盖在这对早已忘记周遭一切男女身上，而万叶，就像刚刚踏入成年世界的幼兽，毫无经验，却能循着本能向前探索。

　　他感觉到了一种渴望，一种来势汹涌，无法停止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