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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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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周淮昭看着她带笑的眼,那点刻意轻松的笑意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激起涟漪,反而让他眸色骤然沉静下来,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
那里面翻涌起一种阮存雾看不懂的、极其沉重的情绪,浓得几乎让她脸上的笑意挂不住。
周淮昭沉默地看着她,只有短短几秒,却让阮存雾心底那点玩笑的心思瞬间消散,甚至生出一丝后悔。
就在她眼神微闪,想要移开视线时,周淮昭开口了。
声音低沉,清晰,没有任何玩笑或掩饰,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清晰地敲在她心上。
“是。”周淮昭的目光锁住她,专注得让她心口发紧,“我很担心你。”
没有多余的话,只有这简单、直接、甚至显得有些郑重的四个字。
阮存雾脸上的那点强撑的笑意彻底僵住。她完全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如此认真、如此直白的回答。
预想的轻松化解没有出现,空气反而因这过于坦诚的关切而变得更加微妙。
“为什么?”阮存雾稳住心神,声音比平时低了一度。稀饭的热气氤氲上来,模糊了一瞬她的视线。
周淮昭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沉沉地锁住她,像在确认什么,尾音放得很轻,“你不知道吗?你知道的。”
阮存雾握着勺柄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出一点白。她垂下眼,看着碗里晃动的米粒,尽量让语调平稳无波:“我该知道什么?”这个问题抛回去,带着她一贯的淡然,却也留出了空间。
周淮昭靠回椅背,无声地吁了口气,肩线似乎也松垮了一点,“你应该感觉出来了。”
阮存雾将勺子轻轻搁在碗沿,瓷勺碰撞发出清脆一响。
“你的瞳孔看着我的时候好像总是会扩大,”她把碗推向床头柜,这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像在陈述一个观察结果:“你喜欢我。是吗。”
没有疑问,是笃定的平铺直叙。
周淮昭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他沉默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摇头,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砸在安静的空气里:“不是。”
“我爱你。”
这三个字的分量让阮存雾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密密地敲打起来。她下意识地想用理性去冲淡这过于浓烈的情感,“这两句话……”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在表达的程度上,差别似乎不大。”
“为什么?”她再次问,这次目光里多了一丝真实的探究,想知道这突如其来的、似乎超越邻居情谊的感情根源。
周淮昭嘴角牵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带着点无奈的自嘲,“没有为什么。硬要说……”他侧过头,视线投向窗帘缝隙里溜进来的一线阳光,那光斑静静躺在地板上,像在偷听秘密。
他转回头,坐直了身体,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点庄重,“我在见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了。”
阮存雾试着回忆两人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她猜测是在电梯里,小区楼的电梯。
是那个电梯里不只有他们两个有两三个人,她站在左边角落,他迈步走入电梯,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吗?
“那你现在怎么想?”周淮昭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阮存雾的目光掠过那碗凉了些的稀饭,落回周淮昭身上。他看似随意地靠在椅子里,衬衫领口却因为之前的动作或紧张有些微敞,下摆也蹭出一点褶皱,眼睑下方泛着淡淡的疲惫的红,还有他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指尖正几不可察地、快速地颤抖着。
这副努力维持镇定却处处破绽的样子,莫名地……
很可爱。
阮存雾忽然轻声开口:“你过来一点。”
周淮昭明显顿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和不确定。他迟疑地,像怕惊扰什么似的,只把椅子往前挪了寸许,身体依然保持着谨慎的距离,停在床边。
阮存雾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嘴角几乎要压不住那点笑意,但她忍住了,声音放得更轻:“再过来一点。”
周淮昭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又慢吞吞地靠近了些,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好——”他刚吐出一个音节,所有声音都瞬间哽在了喉咙里。
阮存雾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她的脸颊靠在他肩头,温热的气息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传来,整个人依偎进他的怀里。
周淮昭的身体瞬间僵直,如同石化。
怀里温软真实的触感、清晰的体温、还有那平稳的、属于她的气息,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
这不再是冰冷的记忆或遥远的渴望,是真实的、有温度的触感。
沉默在空气中发酵,带着滚烫的温度。
“你,这是……”周淮昭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不敢动,生怕一动,这梦就碎了。
“我以为,”阮存雾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已经很明显了。”
拥抱。允许一个人跨越界限,分享体温,感受心跳的共振。
除了一样的喜欢,还能是什么。
在她默许他靠近,接受他那些不动声色的又总要带着些蹩脚借口的好意时,答案其实早已呼之欲出。
周淮昭抬起头,目光深深探入她的眼底,带着一种固执的求证,“我想听你,亲口说。”
阮存雾眨了眨眼,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光,故意装作不解:“说什么?”
周淮昭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红晕,他有些着急,嘴唇动了动,却在此刻羞于把那几个字直接说出口,最后只挤出一句:“就是……那……”
“我喜欢你。”阮存雾忽然凑近他耳边,用气声轻轻说,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
周淮昭微微一颤。像是被那四个字击中了,酥麻感从脊椎一路窜上头顶,差点没站稳。他慌忙稳住身形,喉头发紧,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回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听见了吗?”阮存雾看着他怔忡的样子,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喜欢你,周淮昭。”
周淮昭愣愣地望着她,眼尾那抹红倏然加深,像是要沁出水光来。
他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恳求:“听见了。能不能……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周淮昭。”
阮存雾依言,声音清晰而平稳,像清泉流淌,一连说了三遍。
末了,她抬眼看他,带着点询问的意味:“可以了吗?”
回应她的,是周淮昭缓缓低下头,将温热的唇轻轻印上她的额头。
那是一个极其轻柔、珍重无比的吻,带着不容错辨的呵护与郑重。
阮存雾睫毛轻轻一颤,闭上了眼睛。她能感受到这个动作里的小心翼翼,没有任何侵略性的吻,却比任何亲密的接触都更直抵内心。
周淮昭稍稍退开,目光深深探入她眼底,声音低沉而温柔:“这样就好。”
周淮昭的指尖轻轻拂过阮存雾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最珍贵的宝物。“等你好了,”他顿了顿,眼底漾开温暖的笑意,“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阮存雾看见对方近在咫尺的眼睛,似乎翻涌着清晰可见的珍视和一种近乎固执的克制。抵着他胸口的手心,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一种失控的节奏撞击着,沉重而急促。
周淮昭轻轻将阮存雾揽入怀中,让她安稳地靠在自己肩头。
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如潮水般悄然漫上阮存雾的心头,她放松地依偎在他怀里,任由那份奇异的安心感包裹全身。
阮存雾这一病,柳筱不可能不闻不问。只不过这一天工作实在抽不开身,忙得像陀螺。
一得空,她晚上就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阮存雾家,进门第一句就是:“走!必须去做个全身检查!”
“真不用了。”阮存雾放下手里的水杯,语气平和,“烧早退了,就是还有点咳嗽。你看我这不好好的?”
柳筱眼睛瞪得溜圆:“我有紧张吗?我一点都不紧张!”话音未落,她一把抓住阮存雾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把人提溜起来。
“嘶——”阮存雾轻轻抽了口气,低头看自己被攥紧的手,“你先松开,有点疼。”
柳筱这才像被烫到似的赶紧撒手,但人还是围着阮存雾转了两圈,上下打量,眉头拧着:“不是姐紧张!你这小身板……当年我把你从水里捞起来那会儿,你身上那些伤,唉,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阮存雾安抚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胳膊:“医生都说我恢复得超出预期。别担心了。”
“哎呀,那你还不是——”
话没说完,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炸响。柳筱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屏幕,想也没想就摁掉了,嘴里还嘀咕着:“烦人!”
“谁啊?怎么不接?”阮存雾随口问道,走到沙发边坐下。
柳筱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把手机往茶几上一丢:“还能是谁?那个吃了后悔药、当初非要出国的渣男呗!现在后悔了,腆着脸来找我复合?呵!当老娘是菜市场的大白菜啊,想丢就丢,想要就要?”
阮存雾安静地听着,没接话。
感情的事外人不好置喙,何况柳筱和黎叙向来分分合合,今天骂得凶,明天可能又好了,虽然之前闹得有点凶。她决定换个话题:“你吃晚饭没?没吃我给你下碗面?”说着便起身要往厨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