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落魄的前女友》冻笔

8、初雪

　　少年立于钢琴旁，身形瘦削又挺拔，闻言诧异地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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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长的沉默无声蔓延，直至包围住整个琴房。

　　谢今昭垂眼，好在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算失落。
　　她装作什么都没说，再度抚上钢琴。

　　钢琴响了一个音符，头顶多了一道声音。
　　“好。”江澈应道，“我要做什么？”
　　谢今昭不可置信地看去，眼底闪着细碎的光，像裂缝里透出的光亮，是来不及隐藏的热切期待。

　　江澈回望，勾唇，“说话呀，谢老师。”
　　霎时，裂缝轰散，大片阳光砸下。
　　谢今昭让出半个琴凳，难以言说的喜悦涌上心头，“坐，江同学。”
　　她翻出一张简谱的天空之城，“这个简单，就它了。”

　　“好的，谢今昭老师。”江澈一字一字，咬在谢今昭耳边。

　　“昭昭！”
　　“谢今昭！”

　　薄余馥喊回了谢今昭游走的思绪，谢今昭猛然回神。
　　手机屏幕因长久没人操作而锁住，耳边还是薄余馥的询问。
　　谢今昭吸了口气，强行从过去中拔出，将一腔情绪隔离来开，蹙眉问道，“还有更清楚的照片吗？”
　　薄余馥看了她两眼，确定没什么事，解锁手机，“没有了，屏风后装了层磨砂玻璃，只能看到类似马赛克的身影，你也好奇钢琴师长什么样子吧？”

　　谢今昭目光从照片上移开，“她很像我的一位……”
　　一位什么呢？
　　不愿称故人，算不得朋友。

　　她想起和权芦雪解释时的临时起意，再次给出了同样的答复，“同学。”
　　“你这态度可不像同学。”薄余馥小声道，“毕竟没人把‘同学’两个字说得这么犹豫暧昧。”
　　像情人似的。
　　权芦雪心想。

　　谢今昭无意解释，“好了，快回去，这下有的忙了。”
　　她们回工位时，周围的同事都在阅读相关资料，只有夏冽还在和陈行探讨思路。

　　同事们见谢今昭回来，各自问了许多问题，谢今昭耐心回答。
　　这边谢今昭一圈人有说有笑，那边夏冽回来的表情不太好看，不过她还是走到谢今昭身边，说道，“+2让我带句话，就按谢今昭的思路来，需要谢今昭给大家分工，安排好找+2看一眼。”
　　“我知道了，谢谢。”谢今昭答。

　　谢今昭按照项目说明捋顺思路，再了解每位同事日常负责的部分，等她制作了大致方案，分好工，又和+2交流确认后，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十点多。
　　身体劳累，但思维还在亢奋。
　　大脑沉浸在庞大的计算量中，十分需要接触外界来戒断。

　　她婉拒了+2的吃晚饭邀请，开车离开公司。
　　忙碌的工作告一段落，没了任务要思考，脑子里又变成了江澈和那位钢琴师的侧脸，等她回过神时，不知不觉到了QA商场。

　　此时的商场负一层，ST咖啡店内。
　　康蓓捧着新鲜出炉的咖啡细细品尝了一口，餍足地眯了眯眼，“江总，我可听曛时的人说了，你在后厨盯了一天，一群员工愣是陪着忙了一天，根本不敢摸鱼，拜托你还是干你的主业，放过员工吧。”

　　江澈嗯了一声。
　　康蓓没想到她会回应这句话，倒有些受宠若惊，试探地打探，“还想着那位谢小姐呢？”
　　她话音刚落，又接了句，“我靠。”

　　江澈瞥她。
　　康蓓揉揉眼，“那个是不是谢今昭？”
　　江澈望去，咖啡厅外，谢今昭背着熟悉的薄荷绿包走来。

　　“她还进来了？”康蓓不可置信。
　　在她经历的两次见面中，她们的关系不说有多好，甚至很差。
　　不管以前有什么恩怨情仇，都不是现在能主动过来交谈的关系。

　　江澈同样没想到，但她完全没表现出来，利落围上围裙，去了前台。
　　商场临近关门，咖啡店内只剩零散的两三名顾客，店外的人们几乎都在离去，只有一人逆着人流走来，穿过店内的零散顾客，停在江澈面前。

　　面面相觑，一片寂静中，江澈开口，“有事？”
　　直到江澈说话，谢今昭才对自己做了什么有了实感，她竟然直接来了咖啡店，和江澈见了面。
　　她想了想，找到个理由，“那天的钱你还没领。”

　　“别人都是上门讨债，上门送钱我还是第一次见。”江澈眉目淡漠，瞳孔中清楚倒映着谢今昭的模样，“看来谢小姐过得不错。”
　　说错话了，谢今昭心想。
　　江澈生活条件并不好，性格倨傲，多年后重逢再谈钱的话题太过敏感。

　　但除此之外，她又能说什么呢。
　　到嘴边的话转了几圈，谢今昭只得继续，“我们之间还是算清楚比较好。”
　　江澈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也是，不过不用都转给我，转你们两个的饭钱就行，这回算清楚了吧。”
　　“……嗯。”

　　谢今昭算出她和权芦雪的饭钱，只见江澈痛快领了转账，接着点击头像，删除好友。

　　店外放弃了临近闭店的萨克斯，各家店铺陆续关灯上锁。
　　两人之间轻飘飘的一根线，也随着闭店时间，断裂粉碎。
　　谢今昭瞳孔骤然缩起，面色发白。
　　“还有事吗？”江澈一字一字道，“谢小姐。”

　　谢今昭肩膀起起伏伏，好一阵，她扫到菜单，“来一杯茉莉初雪。”
　　“……”江澈气笑了，“你真行。”
　　“三分糖，去冰。”
　　“……”

　　江澈快步回了后厨，“茉莉初雪，配方给我。”
　　“啊？谢小姐不喝咖啡了？”康蓓转念一想，“不对，这商业机密啊。”
　　“我有必要偷你一杯饮品的配方？”
　　“开玩笑开玩笑。”康蓓翻出说明，“我就是好奇，买初雪的人很少，基本属于角落落灰。”

　　初雪。
　　江澈垂眸，睫羽遮住情绪。

　　陶瓷杯再度落在大理石桌面上，谢今昭抬眼，深深看她，“谢谢。”
　　“不客气。”江澈放下杯子，指骨蜷缩，转身离开。
　　或许这就是结束吧，停在这里，保留回忆，以免在后续的接触中，彼此与记忆中面目全非。
　　过往应该以礼貌的面具收尾。

　　店内顾客收拾物品离开，商场内的工作人员检查过来。
　　时间成了慢镜头，谢今昭大口喝着。
　　她应该快点工作的，哪怕节省出几分钟，也不至于匆匆喝完江澈的饮品。
　　两次，都是食不知味。

　　谢今昭苦笑，可能这就是她当初决绝分手的后果。
　　商场内工作人员走入，谢今昭一饮而尽。
　　整层店铺只有这一间明亮，谢今昭坐在上次的位置，视线越过工作人员，最后看了一眼江澈，转身离开。

　　那道视线并没逃过江澈的眼睛，江澈便也坦然地注视她的背影消失。

　　但江澈想不通。
　　她有太多问题想知道了。

　　康蓓从后厨小心翼翼溜出来，先是应付了工作人员，又问江澈，“她走了？”
　　江澈取回杯子，这次谢今昭没落下任何东西。
　　康蓓站她旁边，“说说吧，到底什么关系？”

　　要是以往，江澈会随口说句没关系，可这次，江澈轻轻呼出口气，“前女友。”
　　“什么？！”康蓓声音尖锐，下一秒，她冷静下来，“怪不得你这样，不过你竟然和人在一起过。”

　　江澈瞥她。
　　康蓓一哂，“拜托，从我认识你起，你就忙着工作，忙着创业，三百六十五天没请过假，过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谁能想到你和别人在一起过。”

　　回想这两天，康蓓简直如数家珍，“怪不得五年没请过假，现在突然请假了，白天跑去曛时弹钢琴看后厨，晚上跑来咖啡店守株待兔，周末吃个饭还找她同桌，江澈，这么喜欢你就追啊。”

　　“哦对，中间隔着权芦雪。”康蓓叹气，“可是权芦雪绝对喜欢她，你要是原地不动，就没后续了。”
　　“……”

　　康蓓给她一些思考的时间，隔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高中。”江澈答。
　　康蓓哦了一声，“云栖那个附中吧，我听说过。”

　　江澈诧异看她。
　　康蓓笑着翻手机，“因为去年附中出了个省状元，也是云栖市的第一个省状元，学校从上到下的领导都升职了，我知道你是云栖的，特意看了一眼新闻。”
　　她说着搜索起来那条微博，输入关键词后，第一个弹出来的却是一幅画。

　　“江澈你看这个，好多人说是你们学校。”康蓓点开图片。
　　江澈视线扫过，僵在原地，而后一把夺过手机，点开了画手的主页。

　　康蓓没和失恋多年的人计较，不慌不忙改成电脑搜索，打开图片。
　　图片上的背景像是教学楼，楼前许多园艺，花草间隙里坐了两名女生，背靠教学楼，一个女生笑得眯眼，另一个女生在看她。
　　久违的青春气息笼罩住康蓓，她点开评论区。

　　[这就是云栖那个附中啊，教学楼是华大美院设计的，全国就这一个教学楼长这样。]
　　[坐在楼下聊天，那很有附中生活了。]
　　[老学姐看到热门点进来，小声说，感觉画上的人有点像附中的一位传奇学姐。]

　　[展开讲讲？]
　　[传奇学姐比我大一届，很多事是听说的。比较确定的是，父母都是名校教授，从小就天赋高，体育好，才艺好，但她不怎么学习，只有奖学金占比最高的期末考试会好好考，具体表现为平时在十名左右，期末稳定断层第一，运动会报了三千米和一千五百米，全是第一，接力最后一棒带领班级翻盘，同学聚会去KTV做麦霸（？）]

　　[上面说的又让我想起被她支配的恐惧了，我和传奇学姐是同班，还做过一个月同桌，那时夏天，我自习赶作业，她坐我旁边抓虫子。澄清一点，她不是不好好考试，是她平时不学习，才考不好的，但一学期的内容她会在期末全部学完，所以期末又成第一了。]

　　康蓓隔着屏幕就受到了熟悉的暴击，再次点开图片，果然在图片上看出注视的女生神似江澈。
　　“江澈，你说实话，这是你吧？”
　　她瞧过去，江澈却再看另一幅画，画上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小指带着尾戒。

　　康蓓皱眉，“这是你的尾戒？所以真在画你。”
　　暗地里的一条线浮出水面，康蓓不可思议，“谢今昭画的？”
　　一句话撕裂了表面的所有平静，电闪雷鸣般劈进江澈心里。
　　她说：“我要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