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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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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破碎,若天穹倾泻的琼瑶,零零落落洒在不周山嶙峋的巅顶。
此处本是极阴极寒之地,罡风刮骨,万古萧瑟,唯有玄光镜术偶尔窥照人间万象。
恰逢中秋,终年墨云翻涌的魔域天幕,竟被万千盏孔明灯骤然点亮——如星河倒坠,似金蛇乱舞,蜿蜒数百里,煌煌灼灼,映得九幽深渊恍若白昼。
鬼瞳长老立于断魂崖边,猩红斗篷在朔风中猎猎绽开。他仰首望去,那璀璨灯河尽数倒灌入浑浊的瞳孔,枯爪般的手指捻着灰白长须,叹道:“魔域沉寂万载,何曾有过这般景象……”
身旁小妖躬身回道:"回长老,是尊主下的敕令。听闻尊主特意命人仿制人间式样,连灯上绘的……都是仙界才有的琅玕花纹。"
"尊主……"喉间滚出叹息,鬼瞳语气沉郁,"自水云间囚了那位仙君,尊主眼里哪还容得下魔域的千秋大业?终日为个外族之人劳心劳神,连这孔明灯都要照着那人的喜好来。长此以往,我魔族何时能破这九幽樊笼?"
"长老慎言!"小妖吓得浑身发抖,"那位仙君的事,可是尊主的逆鳞......"
话音未落,忽闻环佩叮咚。但见玄铁长链划破夜色,十二重鲛绡帷帐无风自扬。一双墨色踏云靴踏碎月华,银铃随步摇动,清越如刀剑相击。
"本座倒是不知道,鬼瞳长老对灯饰这般有研究。"林戚月广袖翻飞间,露出腕间血色咒纹,"不如明日就调你去司灯局,专管这点亮九幽的差事?"
鬼瞳慌忙俯首,额间冷汗涔涔:"老奴失言,求尊主恕罪。"
骨笛冰凉的触感忽地抵上他的咽喉,林戚月俯身时长发垂落,声音里淬着冷:"长老既然这般关心政务,那本座便给你个机会。天衍宗那群杂碎三番五次越界,昨日竟伤了我座下魔使。"
她突然轻笑:"听说他们最擅长布九天星辰阵?正好,本座很想看看,是他们的星阵厉害,还是长老的万魂噬骨幡了得。"
鬼瞳眼中顿时血光大盛:"尊主放心,老奴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有来无回?"林戚月挑眉,威压蔓延开来,"本座要的是天衍宗寸草不生。十日内,若见不到风炎族全族首级悬于山门......"
她凑近他耳边:"那长老的首级,就很适合挂在最高处呢。"
鬼瞳战战兢兢地叩首:"谨遵法旨!老奴定叫三界知晓,谁才是天地新主!"
魔讯如业火燎原,烧遍九幽。万千妖魔磨牙吮血,兵刃寒光交织,映得血月黯然无光。而此刻,一道青影正悄然潜入水云间。
陶蒅捏碎最后一道禁制,指尖还滴着破阵时的鲜血,抬眸间却被眼前景象震得神魂俱颤——
寒潭生烟,金莲摇曳,九重素纱如云垂落。中央玄铁囚笼巍然而立,万年寒铁折射出幽蓝冷光。
笼中之人一袭素白宽袍委地,如云端落雪,霜雪般的腕子被金色锁链紧扣。那手腕纤细得惊人,肌肤下淡青血管隐约可见,随着呼吸微微发颤。领口微敞处,点点红梅般的痕迹自锁骨蜿蜒而下,在如玉的肌肤上刺目惊心。
他墨色长发未束,如瀑般散落腰际,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清绝。眉间一点朱砂痣艳得灼眼,长睫低垂时在眼下投出浅淡阴影,宛若冰雕玉琢的琉璃美人。
"师尊!"陶蒅喉头哽咽,掌心剑穗已被攥出深痕。
慎寒洲闻声未动,只是淡淡说道:“……回去吧,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师尊,您放心,弟子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今日就是拼死也要救您出去!"陶蒅执剑劈向囚笼,霎时金光暴起,千道符咒化作火龙扑来。
少女被震飞撞碎玉屏,侧头便呕出一口鲜血来。
门外魔兽嘶吼渐近。陶蒅勉力起身,忽见天光乍破,十二盏幽冥灯齐齐炸裂。
林戚月闪身而来,墨发如瀑,仅以一支白骨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平添几分妖冶。她身着玄色织金长袍,衣摆绣着血色曼珠沙华,随着步伐翩跹舞动,腕间血色咒纹如活物般缠绕。
"找死。"素手轻扬,陶蒅如断线纸鸢般摔出殿外,青石阶上拖出丈余血痕。
慎寒洲猛然睁眼,唤道:"阿月!别杀她!"
林戚月反手闭合殿门,声似冰刃:"来人,押入寒狱。好好伺候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
待魔卫脚步声远去,她倏地掐住美人下颌,迫使他抬头。烛光下,慎寒洲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唇色却淡得近乎透明。
"好个师徒情深。"林戚月眸中沉郁得能滴出水来,"方才若迟来半步,师尊是不是就随她去了?嗯?"
慎寒洲偏过头,露出脆弱的脖颈线条:"她只是个孩子……"
殿外传来陶蒅嘶喊:"魔头!你囚禁尊长折辱仙体,待我师尊脱困之日,必是你魂飞魄散之时!"
林戚月冷哼一声,猛地扯动金链将慎寒洲拽到身前,声音却轻柔得可怕:"听见了?你的好徒弟说要我魂飞魄散呢……"
她重重地咬上他耳垂,留下渗血的齿印:"不如师尊亲自告诉她,你如今是谁的人?"
慎寒洲闭上眼,长睫轻轻颤抖。
“不说?”林戚月指尖凝出幽蓝鬼火,映得她眼底戾气翻涌。就在鬼火即将扑向殿外刹那,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广袖滑落,露出一段清瘦腕子,上面交错的红痕刺目惊心。"阿月,你别生气......我从未想过离开。"
"是吗?那证明给本座看。"她扯开对方衣带,白玉般的肌肤上旧伤新痕交错,"既然甘为囚徒,就该学学……如何侍主。"
她低头咬上那截清瘦锁骨,慎寒洲闷哼一声,指尖揪住她玄色衣襟,指节泛出青白。
"当年教我剑法时……"林戚月唇齿流连至他耳际,声音染上情yu的沙哑,"师尊可没这般乖顺。"
慎寒洲眼尾泛起薄红,水光在长睫间流转:"阿月……别这样……"
"别怎样?"她恶劣地扯动金链,逼得他跌入怀中,"不是要证明吗?"
寒潭中雾气氤氲升腾,渐渐吞没交叠的身影。
朦胧中只见玄铁笼柱映出摇曳人影,墨发与金链纠缠难分。压抑的喘息混着铮铮铁链之声,偶尔漏出半声破碎的呜咽,又被骤然吞没。
林戚月将人按在铺满鲛绡的玉榻上,手中难得温柔了力道,她像是怀念,把头埋进男人的肩颈,嗅着那缕熟悉的冷香:“师尊,早知今日,你还会收我为徒吗?”
慎寒洲身体一抖,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如过去无数次那般,轻轻拍抚她的背。
“阿月,我说过,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阿月。”
是阿月,不是徒弟。
林戚月怔愣一瞬,额间的魔纹平息下来,她流连在身下人的唇齿间,“傻师尊,你总是这么天真……”
一切……早就回不去了。